安渡生將手裡軟劍一抖,如海浪一樣起伏的劍身,帶着低沉的鳴響,有如青蛇吐信一樣嘶嘶作響,然後隨即將軟劍收入腰間,纏在腰帶之中。
“過譽了,青蛇劍在很多修士眼中連法器都算不上,你沒必要爲我找回面子。”安渡生平平淡淡地說道。
祁震再說道:“我們前往天南之地,落足處便是天威谷,或許大家不知道,天威谷乃是天南之地鑄劍家族立足之處,我與他們家主相熟,或許可以爲安師兄求得一柄寶劍。”
“凡夫俗子所煉兵刃,有什麼值得留意的。”蓮花盛不減絲毫傲慢地說道。
祁震冷笑道:“看來蓮花盛師兄是多年不曾下山,也根本不知道玄天宗各地外務吧。蒼雲劍宗與我們往來交換的法器丹藥之中,內中有不少寶劍就是天威谷所出產。”
蓮花盛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陳致禮接話道:“我有聽說過玄天宗與蒼雲劍宗交換過不少事物,他們宗門之中一些名聲甚廣的飛劍,就是玄天宗所贈予,我還以爲是長門之上的某位長老所煉製,當初也非常好奇,沒想到竟然是從天威谷所出產。”
祁震微微點頭,但是內心深處也暗暗驚異,他出身天南之地,在天威谷中也逗留了一段時日,瞭解到許多天威谷與中州仙道往來的具體情況,可是沒想到這些事情,即便如蓮花盛這樣修爲高深的長門嫡傳都根本不瞭解。
蒼雲劍宗乃是仙道宗門之中一道異數,門中修士皆是劍修,皆以劍器爲法器,雖然天下仙道宗門並沒有幾個像玄天宗這樣百脈分流,但也極少像蒼雲劍宗這般一門一脈、極端如斯的傳承。
同時特別的是,蒼雲劍宗這麼多門人弟子,所需要的大量寶劍,卻無法自己宗門全部煉製而成,並且宗門一脈極端的見聞,也阻礙了煉器之道的通達,所以對外換購各色寶劍飛劍,是蒼雲劍宗一直以來的習慣。
其中,天威谷鑄煉出的神兵利劍,則是通過各種渠道,最後經由玄天宗轉售給蒼雲劍宗,而這件事,對於玄天宗的大多數弟子而言,依舊是秘密。
“那就先行多謝祁震師弟了。”安渡生也沒有矯情,真能夠得到一柄連蒼雲劍宗也認可的寶劍,那麼對自己日後的修煉必定有長足進展。
然而當十二人都介紹完自己的法器之後,他們卻將視線重新聚集到祁震身上,形成了古怪的沉默,祁震看了看衆人,好奇道:“諸位看着我作甚?”
閔楠笑道:“我們都介紹了自己的法器,那不知道祁震師弟的法器又是有怎樣的神妙之處?”
祁震臉上浮現苦笑,說道:“不是我不想拿,而是我拿不出。諸位可能瞭解,我祁震本是習武之人,平日裡長刀隨身,只不過近日裡的一些意外,使得我那柄長刀與形神合而爲一,如今尚未窺破修煉關竅,所以根本取不出那柄劍。”
“與形神合而爲一?”閔楠驚訝道:“那可是傳說中的神器啊!”
“哦?是跟開闢異境的那枚山河印一樣的神器嗎?我那柄長刀恐怕算不上。”祁震聽見神器二字,突然來了幾分求知慾,畢竟過去他並不瞭解何爲神器,也只是隻言片語聽說,無非就是神器妙用非常。
“這麼與你說吧……”閔楠輕輕吐氣,面前一道白茫茫氣息流轉,鋒利無比,分明就是他所修煉而出的本命劍氣,只見白氣快速聚斂,形成一柄明亮短劍,正是飛劍蒼青。
飛劍懸浮在半空,閔楠也沒有伸手拿住,開口道:“如我這般劍修,對飛劍吐納溫養,以五金之精洗煉,若機緣已至,可以將其化實質之器爲無形之氣,攝入肉身爐鼎之中,與自身氣血合練,方能修出本命劍氣,這纔是劍修入門一步。”
“不錯,若是其他類型的法器,即便其妙用多麼神奇,都不可能做到攝入體內經脈之中,而是隻能隨身攜帶,或者放入乾坤囊中。”陳致禮補充道。
“劍修有特殊之處,當然世上特別的法器也不至於此。”王敬德看了看身旁源生的手指,似乎別有所指,可是源生的指劍,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法器,而是修煉而出的特別存在,若是指劍真屬法器,那麼煉製其的材料,就是源生自己的骨骼。
“但這些都只是盡修士肉身特別之處罷了。”閔楠說道,然後將飛劍蒼青化作一道白氣,重新吞入體內,說道:“剛纔祁震師弟你說,你平日所用的長刀,是與自己形神合而爲一,這句話確實無誤嗎?”
祁震閉目內視,感應了一番之後才說道:“確實,不僅肉身爐鼎各處暗藏長刀本身氣息,就連神識深處都有其映像殘留於其中,並非錯覺。”
“嗯……這樣啊,倒是與我所瞭解的有些許出入。”閔楠沉吟道:“仙道之中,對神器的解釋,並不是其威能有多麼強大、用途多麼玄妙,而是有兩個基本的特徵其一是與修士形神合而爲一,人則器、器則人,即便不取出法器,都能施展法器本身功效;其二便是神器本身,非單純世間天材地寶所煉製,而是以大神通,取天地一縷法則凝練成具體實在,方能稱之爲神器。也正是因爲非煉神境不能煉製,所以這類法器也叫做神器。”
祁震內心非常震驚、也感覺到一扇大門敞開的豁然開朗之感,嘆道:“不愧是在仙道浸淫多年,我就沒有這般的見識……照閔楠師兄這麼說,我隨身長刀,雖然有與形神合一的特別之處,卻並非以神通煉製,並不能稱作是真正的神器,是嗎?”
閔楠點頭道:“不錯,祁震師弟你明顯沒有煉神境修爲,此刀若是神器,也不會是你自己煉製而成的。但若是傳承之神器……祁震師弟,你這柄長刀是得自何處?方便說嗎?”
“不瞞諸位,我隨身長刀自名爲‘劈道’,正是出自天威谷,原本是一柄尚未鑄煉完善的鈍刀,其主人以此刀斬殺妖邪之輩,並將其封印百年之久。後來機緣巧合,受特殊的地脈靈氣浸染多年影響,被我拔出之後,便凝練出靈質鐵的材質。其實此刀之前根本算不上法器,因爲材質特殊,無法煉製改造,我也只能憑着修爲直覺,日夜祭煉,希望與之契合加深,如今這番變化,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
祁震簡單介紹了“劈道”的來歷,卻沒有完全說明如今變化的原因,畢竟這可能涉及到玄天三聖,所以祁震稍微隱瞞了一下。
“靈質鐵嗎?祁震師弟好機緣……卻也還是說不過去。”閔楠聽見靈質鐵之後,眼神亮了一下,倒不是欣羨之色,閔楠也瞭解靈質鐵受天地造化而成,根本無法煉製改造,是非常雞肋的天材地寶,玄天宗上也有一塊靈質鐵,也只是用來供奉,以顯對天地造化的敬意。
“我看不一定。”這時候煉幾何說道:“靈質鐵本身形成的過程,難道就不是如神通取天地一縷法則的玄妙所在嗎?祁震師弟的‘劈道’長刀,自成型之初便是有神器雛形,只不過機緣巧合之下,人刀合一,神器就此成型了!”
夙離離在一旁皺眉道:“我等修爲皆未臻至煉神境,神通一事不可妄言。但是靈質鐵成型的確特殊,祁震師弟不妨將其當作一次綿綿不斷的仙緣,也是對自己的一次考驗,若能將‘劈道’從形神之中重新化出,未嘗不是再度突破的機會。”
“哎呀!那不成祁震你又要突破修爲境界了嗎?下一步是真元境界了嗎?那可要比我們都厲害了啊!”明真滿臉興奮,似乎將要突破境界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祁震被衆人這番讚譽,多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對衆人深施一禮道:“那就承蒙諸位的美言了,祁震必定用心修煉。”
閔楠笑道:“祁震師弟在門中聲望日盛,境界突破是遲早的事,倒是不急於一時。現在我們準備下山,你還有什麼安排嗎?”
經過這一番談話,祁震雖然在入門時間短、資歷淺,可是在機緣巧合和各方推動下,祁震無形之中成爲了這十三人之中的領袖。
並不是那種尊長指派、卻並無實權的人物,如陳致禮、安渡生、閔楠、明真、煉幾何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樂意與祁震相交,並且可以聽他指揮的人。
有的是因爲性情相投,有的則是對祁震涉及的背景感興趣,有的是覺得祁震既然備受玄天宗尊長所重視,那倒不如順水推舟,背靠這棵大樹好遮風擋雨。
祁震當然知道這些情況,他也明白,這十二人當中,有的則是心性淡薄,無所謂誰來做這個領頭嚮導之人,同時也有少數人是對自己暗懷不滿之意,但是這些都無關大局,只要事到臨頭,衆人可以共同進退,那便是功德圓滿。
祁震思考了一下,說道:“掌門真人所授予的地支時輪陣,陣勢位置變幻莫測,但依照各人不同修爲、能爲不同,我另有安排。”
祁震一番指示,已經漸漸顯露出昂然首領風範,他的安排同時也非常妥當
閔楠、源生、煉幾何三人,法力威能強勁,居迎敵前守之位;安渡生、韓綾、封丘、夙離離四人,法器變幻莫測,分居兩邊策應機變;明真、王敬德、陳致禮三人皆屬沉着之人,鎮守後方以全安穩;微積塵、蓮花盛二人,修爲高超、法術有護生救助之妙,居中支援衆人,同時作爲陣法樞紐,流轉陣勢源源不絕的法力。
至於祁震自己,他並不屬於地支時輪陣中之人,自然則是遊離陣勢之外,隨機應變,也就只有他有着修爲根底、以及霸道底氣敢這麼做,但若是真的面對來襲敵人,地支時輪陣的十二人,自然也會跟隨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