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客,你的意思是死守紫宸樓?但即便本座經歷過仙魔大戰,卻也未曾目睹千萬妖魔從天而降的情形。(小說網)憑藉九宮極星陣,未必能支撐多久。”玉東關對祁震說道。
如今仙道七宗內,位列尊長的那一輩,大多親身經歷過仙魔大戰,說是大戰,然則每個宗門派出的都是精銳門人,每每在關鍵時機戰勝魔道宗門,而非憑藉人數衆多獲勝。
可是面對天魔,卻又完全變成另外一種戰鬥方式了,天魔數量龐大,雖然每一頭天魔對於在座高人而言實在弱小得可憐,然則蟻多噬象,生死相鬥並非切磋試法,天魔憑藉數量優勢,傾盡攻擊,紫宸樓衆修士法力竭盡之時,自然無可繼續抵禦。
九宮極星陣雖然玄妙,但鎮守道場的各種禁制還是需要修士法力催動運轉,更何況消耗地脈靈氣之巨,萬一展示曠日持久,大量天魔屍骸污濁大地,有損紫宸樓周圍地脈,那麼鎮山法陣也難以持久。
有心共同禦敵是好事,但落到實處該怎樣做,也是掌門最需要了解的,所以這個時候玉東關很需要祁震的經驗。
祁震朗聲說道:“剛纔我聽諸位談到,東海曠大無垠,零星島礁散落汪洋大海,那你們有沒有想過,與其跟天魔僵持在東海之濱,爲何不與他們決戰在東海之上?”
這個想法一拋出來,好比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玉東關本人也沒有料到祁震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祁震的解釋也很直接,天魔並不是魔道修士,他們對於萬物生機、尤其是修士體魄的強大生機,有着異常的慾望。
若是死守本山道場,那就是跟天魔僵持在東海之濱,若是外逃東海,真的就可以確保天魔不會追及海外嗎?
如果是反其道而行之,將戰場設立在東海呢?無疑本山道場壓力大減,而且可以讓六宗增援更加容易到來。同時在東海戰場上,衆多修士也大可放開手腳施展法力。
但這樣做有一個極爲重要的前提,就是天魔會聽從祁震所言,將戰場轉移到東海之上嗎?其次,沒了九宮極星陣作爲庇護,東海戰場的紫宸樓修士必然失去一大助力,到時候除魔不成,宗門棟樑斷送於海外,天魔再度反撲,本山道場一樣守不住。
其實玉東關也清楚,東海戰場是否勝利並不重要,只要拖住天魔的腳步,足可以等來六宗第二波支援,到時候雙方夾擊,一樣能夠使得天魔敗亡。而這一點,玉東關自信紫宸樓還是可以做到的,所謂問題就剩下戰場該怎樣轉移。
能夠吸引天魔轉移戰場的,也就只有修士本身強大的體魄生機,若是要真的引走天魔,恐怕還要紫宸樓大半門人弟子離開本山道場,可這樣一來本山道場空虛,真的能夠保證天魔不會趁虛而入?
按照近日戰事來看,天魔行事也略有權謀,雖非高明,但也不可不防。
“那如果有辦法徹底引起天魔的注意力呢?”祁震說道。
玉東關看了看一身黑甲的祁震,心中忽有所感,問道:“金刀客你的意思是……”
“在下不才,想去做那引動天魔之人。”祁震抱拳道。
祁震這話一出,整個祖師殿都安靜了下來,殿中很多人,原本以爲這名金刀客只是憑藉着跟玉東關的關係,所以纔有開口的權力。
然而在如今形勢下,還敢主動挺身而出,作爲天魔的誘餌,紫宸樓上下無一人敢生出此念。
玉東關眼神微變,他不知道祁震是狂妄無知,還是真有其能。雖然玉東關是雲笙長老推演之道的啓蒙者,不過也絕不是全知天下事之人。
祁震之所以能夠這麼自信,完全是因爲《霸仙真解》的傳承。
從外門道場被天魔落單偷襲開始,直到之前爲救居熒惑三人和天魔動手,祁震就能夠感覺到,天魔對於武鬥真氣格外的敏感。
這種敏感就好像是仇敵見面、不死不休的微妙觸動,不僅僅是天魔,連祁震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受到武鬥真氣的影響。
修士的一身修爲,固然是自己修煉而成的,可是這一身修爲,也會反過來影響修士,只不過這樣影響,向來玄妙難測,這也是爲什麼仙道修煉的心法口訣,大多以平和中正爲上,即便是蒼雲劍宗,也是注重修爲根基的穩固。
武鬥真氣的狂放霸道,是祁震縱觀各路修士根基,所未曾見識到的。同時,在對抗天魔之時,武鬥真氣施展中的微妙處,確實讓祁震自覺與衆不同。
祁震不敢說《霸仙真解》就一定是天魔的剋星,然而天魔早在三千年前與霸仙老人的對戰當中,就把這一門傳承的強大威能,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到了三千年後的今天,天魔對祁震也是深懷恨意。
聯想至此,祁震就有些明白了,爲什麼當年不滅災星身處橫傲江那一代時,將《霸仙真解》掌握,而後收納在天生山洞府。橫傲江有魔道通天修爲,自是不需要《霸仙真解》,何況他也修煉不了。
可要是有人能夠修煉《霸仙真解》呢?那對於天魔而言,豈不是重大威脅?豐洲妖月圍繞神域旋轉十週的時間,是浩土之上的三千年,早在仙魔大戰之前,災星就遇見到天魔的再度降臨,爲了減少一個可能出現的強大阻礙,《霸仙真解》不現世應該更符合天魔的利益。
但祁震終究還是修成了《霸仙真解》,而且也成爲了對抗天魔的先鋒人物,這一點,不知道當今災星,也就是祁震的父親祁剛是否預料得到?
“以身做餌,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玉東關謹慎說道。
“當然那不是開玩笑,而且僅憑在下爲誘餌也完全不夠。”祁震回答道:“東海戰場之上,也需要有紫宸樓的衆位高人協助。面對天魔如此陣仗,人數宜精不宜多,更何況本山道場也需要有人鎮守。”
“我有一法。”玉東關指了指自己兒子玉千重,說道:“犬子修煉的是本門《隱星四相》,若憑藉九宮極星陣,可以將整個紫宸樓本山道場從世間隱去形跡,這樣一來,天魔縱然圍困周圍一地,卻也未必能知曉本山道場門戶所在,那麼引誘天魔的行動,自然更加輕鬆。”
玉東關不愧是紫宸樓掌門,祁震只提出一個粗略方案,他就有更加完善的補充,這也是祁震剛纔忽略的一點要是連本山道場都守不住,談何東海應戰天魔?
掌門一開口,基本方略就這樣敲定了,紫宸樓的本山道場肯定是不能夠放棄的,而且當即就讓玉千重到陣眼樞紐施展秘法,將整個道場隱去。
《隱星四相》是紫宸樓秘傳,不僅可以消隱光影痕跡,修煉到極致,連存留世間氣息都會消失,肉體虛幻隱匿,不受實體事物的阻礙,不過這起碼是極爲深奧的神通了。
憑藉九宮極星陣,整個紫宸樓的本山道場,徹底消失無蹤,就連那一片海邊山崖竟然也憑空消失,海水在崖下捲動拍打着礁石,彷彿紫宸樓在世間根本就不存在。
而祁震,則跟隨玉東關早早離開了九宮極星陣,跟隨而來的是紫宸樓幾乎所有老一輩門人,只有兩名長老處於大陣之中協助玉千重。
玉東關這麼做,很明顯就是打算背水一戰,門中老人,不管願意跟隨與否,都必須參與東海戰事,這也幾乎表明,若他們一行人無法歸來,紫宸樓未來傳承,落在玉千重的肩上。
這是對玉千重的一次試煉,很艱苦,也相當毒辣,玉東關外貌看上去雍容,實際上掌門手段還是異常嚴厲。
東海戰事一旦開啓,能夠全身而退的人恐怕不多,就連玉東關本人都有親身赴死的準備。但即便如此,紫宸樓的傳承不能就此斷絕,玉東關選擇了一個最爲極端的方式,來考驗自己兒子的能力。
這些事情,祁震也是在看着紫宸樓本山道場漸漸消失之後,纔想明白的。
“夫君,千重他不會怪我們吧?”這個時候,一名身穿錦白長裙的美貌女修靠近玉東關,溫柔說道。她就是紫宸樓的掌門夫人阮紅塵,是青嵐宗的門人,早年嫁給了玉東關。
玉東關看了看自己的妻子,伸手攬住她的腰肢,也不管身後一幫長老真人,一如百年前的風流瀟灑,笑道:“千重這孩子就是被你慣得鋒芒盡無,不加以磨礪,哪裡能夠顯露他的資質才華?”
阮紅塵輕嗔道:“哪有人像你這樣的?非要把孩子往絕路上逼。”
“倒是你,不怪我嗎?此去東海,你我二人都未必會有再見千重的一天。”玉東關俯頭直視妻子雙眸。
阮紅塵輕搖臻首,眉目水波盈盈流轉,輕聲道:“能與玉郎共患難、同生死,便是我所願所望,紅塵不求其他。”
看見這一幕,祁震也是暗自嘆息,他方纔謀定策略固然豪邁,可是這麼多人的生死交關落於眼前,無比沉重的分量,還是讓祁震感覺到一絲呼吸不暢。
玉東關擡頭看着祁震,語氣平淡中暗含威嚴,說道:“金刀客,我們所有人的生死、紫宸樓未來的傳承,都在你一舉一動之間了,你可想好,一旦開始行動,便沒有回頭轉圜的機會了,莫說我等,就連你自己,也身處最最兇險的境地,真的不打算再多考慮一番嗎?”
祁震環顧紫宸樓衆人,有人目光亢奮、悍不畏死,有的神情平靜、欲求心境超然,有的眼神帶恨、質疑掌門決策、更是痛恨祁震,各種各樣的念頭,在祁震腦海心間穿梭而過,但是都沒有讓祁震產生後退的想法,體內的武鬥真氣更是高漲起來。
“玉掌門,你且放心,東海大戰,在下有進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