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力的法力波動是什麼含義?對於仙道修士而言,無非就是鬥法二字,此地已經接近中州羣山,人煙稀少,會在此地產生強烈法力波動的,必然也是打算前往天南之地的仙道修士。
祁震沒有嗦,召集衆人結陣飛行,而此時天空中的陣勢,也與之前相反,原本鎮守後方防禦的王敬德、明真與陳致禮,如今則是在最前方引路飛行。
五百餘里的距離,若是全力飛馳,小半個時辰就能抵達,眼前的景色,也從起伏平緩的丘陵,變成一座座聳立巍峨的山峰,並列如城牆一般,形成一條分判南北的明顯界線,而在這條界限的一處角落,數道如銀絲下垂的瀑布,在山前一處層級斜坡之上聚集而成清澈水潭,一層疊一層,在高空俯瞰,有如魚鱗一般。
而在這些水潭中央的空地之上,有二三十人,分成兩邊互相對峙,周圍樹木或被砍削而倒、或枝葉焚燬,地面上也殘留着斑駁的火灼焦痕。
兩邊人馬似乎暫時停止了爭鬥,有幾個人倒在地上掙扎,其餘人衣衫破爛,似乎也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爭鬥。
而當祁震等人御風飛行到他們上方時,便立刻有人大喊道:
“來者何人?這裡是赤霄派衡得一!”
“湘江道門人曾道璜,請教道友高第!”
祁震按下身子、緩緩降落,看着地上衆人,臉無表情地喝道:
“玄天宗、祁震!”
聽見這兩個詞彙,在地上對峙的數十人臉上各自露出震驚不已的神色,紛紛後退幾步,原本囂張對抗的氣焰,立刻收斂,就好像兩個做對的小朋友看見家中長輩一樣,乖乖地收起法器,各自站好。
中州仙道,絕對不僅僅是隻有七大宗門,還有許許多多傳承不一、規模不一的小派門。其實區分出七大宗門與其他弱小的仙道勢力,並不是簡單以人數計算,玄天宗內外門弟子人數足有數十萬,如果加上爲玄天宗提供各色天材地寶的世俗家族,與玄天宗有着直接關聯的人口可以超過百萬之數,這種勢力,自然可以稱之爲天下仙道宗門之魁首。
但是僅僅人數上龐大,絕對不是玄天宗得此名譽的關鍵。仙道修爲仰望的極限,天下修士皆認可煉神境的修爲,那代表的不是單純的法力修爲如何強橫,而是可以參悟天地法則、攫攝一律飄渺的天機,得見過去未來、通曉性命之根,這纔是一個完整的仙道修煉傳承。
所以煉神境修士的多寡,往往是評判宗門勢力強弱的關鍵,玄天宗在仙魔大戰之前,號稱三十六煉神高人,雖然經歷仙魔大戰,這些高人幾近全部殞落,但是以流光真人這一輩的修士,卻也還有十六名煉神境修士。
或許十來名煉神境修士算不得什麼大數字,可是將其餘六大宗門的煉神境高人統統加起來,也超不過玄天宗多少,就更別提那些零零散散的弱小派門了。
而除了煉神境修士數目之外,玄天宗培養下一代的能力,也不是其他宗門可以比擬的,別的不說,眼下祁震一行十三人,其中有幾人便是未來有突破煉神境資質的優秀棟樑;而且玄天宗門內還有不少潛藏閉關多年的門人弟子,其修爲與潛質也是不可小覷,如今玄天宗門內最有突破至煉神境修爲的人,除了掌門二弟子莫機鋒之外,恐怕就是要數祁震了。
祁震自己不知道,玄天宗之外的天下仙道,將自己吹噓成什麼樣子的異數或者妖孽了,畢竟祁震修爲進境快得根本不可思議,入門修煉不過秋冬變化一季,已經是混元境界的高人了。有的人說祁震是天地造化而成的聖童,有的人則說祁震是應劫而生的仙骨道胎,更甚者有言,祁震根本就是玄天三聖轉世投胎,否則不可能有這麼迅捷的進步。
所以當赤霄派與湘江道的兩撥人馬聽見玄天宗之時,還只是震驚得不敢亂作爲,而當他們聽見祁震自保名號的時候,就已經連一絲試圖叫囂反駁的膽量都完全消失了。
“赤霄派是中州東南一個專修火雷術法的小門派,湘江道是南方州郡一支巫教神祠混雜的勢力,路數偏門,但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閔楠走上前跟祁震悄聲言語,他知道祁震修爲雖高,但是對中州仙道的各種小勢力可能根本不瞭解,所以暗中提醒。
祁震微微點頭致謝,然後放眼朝着兩邊人馬看去,近三十人之中,修爲最高的都不過是剛剛邁入御物境界的修士,而且根基恐怕還不如安渡生紮實穩固;更加可憐的是,兩邊人馬裡,也就是衡得一與曾道璜有這般修爲,其餘門人都不過是煉氣境一二階的修爲,還有幾個是煉體境中、尚未有提化真氣之人。
這樣的勢力,難怪面對玄天宗這般安穩不動,恐怕只要祁震一人,翻手幾掌,二三十人都要葬身此地。
其實祁震這麼想也是一時糊塗,他自己的法力修爲本就強悍地異乎常人,與他境界最接近的蓮花盛,其實一點都不熟悉鬥法相爭,反倒是護身之法相當精擅,要他來對付這二三十人,一時半會兒還未必能處理完,反倒是可以將衆人耗得筋疲力盡。
“原來是赤霄派與湘江道的門人,我等途徑此處,發覺諸位鬥法相爭激烈,不知是因何而起?”祁震拱手道。
見祁震沒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衡得一與曾道璜彼此看了看,內心都十分詫異,他們早就聽說過祁震這個人的名號,還以爲是怎樣三頭六臂的神妙人物,反正是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與之見面相交的人物,沒想到如今見面,語言舉止也是尋常人一般。
衡得一先說話道:“我等聽聞天南之地眼下有各路仙家聚集,想趁此機會增長見聞、結交高人,不想在此與湘江道的道友們產生了一些誤會……呃,並不是什麼大事,讓玄天宗的諸位仙長煩擾了,我等在此賠罪。”
衡得一沒有說具體原因,曾道璜似乎也沒有在祁震等人刻意挑起玄天宗注意力的想法,帶着其他門人,對着祁震等人一同行禮賠罪。
祁震這才明白,玄天宗的無上威嚴在世上反映是何等的千姿百態。
對於高樹城江家衆人而言,玄天宗與神話傳說無異,無論族人地位能力高低,看見祁震等人幾乎就要下拜行禮,全身心的崇敬與膜拜。
而對於赤霄派或者湘江道這些小派門來說,玄天宗則是無比強橫的力量,是懸在天上的一座大山,似乎將祁震等人打擾到、以至於要從天而降相問具體事情,都已經是兩派門人所犯的過錯。
“無非就是因爲一些世俗產業或者天才地寶的爭奪,正好碰面打了起來,我們不必介入其中的,倒是趕路要緊。”閔楠又一次走上前來,提醒祁震道。
祁震點點頭,玄天宗雖爲天下仙道宗門魁首,但不是真正統治他們的勢力,這些小派門之間的紛爭,只要不會擾亂到天下和平大局,玄天宗一向是不會出面干涉的,祁震自己自然也沒有必要參與其中,不說會不會落了身份,至少眼下首要並非此事。
但是聯想到這兩支人馬打算前往天南之地的事情,祁震就提醒了一句:“你們是打算從這山徑前往天南之地嗎?”
曾道璜點頭道:“是是是!據說十幾年前,這條山徑出口還偶爾有天南之地的商販出入,只不過漸漸荒廢,我們湘江道離此較近,便打算從此進入。”
祁震微微皺眉道:“你們可知道這條山徑有多長多遠嗎?”
祁震這麼一問,衡得一與曾道璜都各自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試着回答道:“七八百里?”
聽見這個回答,祁震忽然有些可憐他們,於是說道:“此地離天南之地深處至少還有五千裡地,山徑曲折,若沿途行進,距離自然更加遙遠。而且山林之中有妖獸出入,你們修爲尚淺,恐怕直接進入,不過數百里地便是險象環生。你們真的打算就這樣前往天南之地嗎?”
“什麼?五千裡地?天南之地怎麼會這麼遠?過去那些商販是怎樣走出來的?”
祁震思索了一陣,答道:“天南之地自古貧瘠蠻荒,那裡的生民向來堅韌不屈,數千裡的路途,過程中或許傷亡甚重,但毅力所致總能抵達。但按你們所言,近年來此山徑已經荒廢,可見經此商販得不償失,你們沒有必要冒此風險。”
“可是……”兩派之人還想說什麼,可是面對祁震與玄天宗,又不敢開口表示自己的強烈想法。
祁震很明白,他們無非就是想趁天南之地,各大仙道勢力聚集,好藉機謀得更大利益,無論是秘法傳承還是丹藥法器,再不濟,湊個熱鬧也是好的。祁震很明白他們的想法,想當初在天威谷的比武大會上,就是有這麼一大羣類似的想法的人。
然而如今形勢不同,浩土風雲漸起,天南之地有聚集了這麼多的仙道勢力,必定是如深海漩渦一樣兇險的地方,這些小派門,何必爲了一點熱鬧就葬送自己性命呢?
祁震一抖衣袖,厲聲喝道:“當真不知死活!前方數千裡幽深山徑,連我等進入都要小心翼翼,以我們掠地飛行之能,尚要數日方能抵達天南之地。你們這幫人,修爲高低參差不齊,哪怕奮盡全身之力,一兩個月都未必能趕到天南之地,那個時候熱鬧估計早就結束了!”
一說完,祁震跺腳蹬地,周圍地面震顫不已,而祁震的身形也瞬間飛入山徑之中,身後十二人也立刻跟上,留下兩派人馬面目相對,傻愣在原地,思索着祁震留下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