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劈道鋒芒乍現,凜然威勢,周遭白芒光華消散不見,彷彿天地間僅餘眼前一刀!
明明只是手中三尺金刀,劈落勢頭就好像頂上有一座大山,壓碎重雲霧靄,帶着無比的壓迫力墜落,被虛空定力凝固懸浮的衆人,念頭各自浮現,就好像那一刀不是朝着別人、都是朝着自己而來。
這並非錯覺,而是元神修士特有的化身修爲,金刀劈道在祁震手上能夠施展移形神通,本身就好比祁震的一個特殊的身外化身,在運轉虛空定力的時候,金刀劈道交錯地在不同空間中出現,如同閃瞬之間,祁震分化出數十個化身,都是金刀劈道的樣貌,也一樣具備金刀劈道那無可匹敵的鋒芒。
“住手!”
當刀鋒迫近光明道門人的脖頸要害之時,紅棉城中一聲高喝,尖銳得能夠穿透重重空間,即便祁震也能聽得清楚,來人速度更是迅猛超絕,看似柔和飄蕩,但一股如月光般的法力沛然涌至,將數十名光明道門人包覆起來。
然而來者威勢不減,似乎還要讓祁震吃些苦頭,一道明暗不定的銳芒偏折方位,從祁震身後射來。
“雕蟲小技!”祁震冷笑一聲,數十柄化現而出的金刀劈道陡然消失,與祁震移形換位,明明是祁震身後射來的銳芒,竟然變成在祁震面前出現!
當——
一陣悠長的響聲,如同鐘響,震耳欲聾,祁震立足周圍夯實的土地,在悠長響聲之下,被震得綿軟酥鬆,就好像被農夫來回翻犁的耕地一般。
“妙哉。”祁震一抖金刀劈道,方纔交擊對他沒有造成任何損傷,然而箇中韻味卻是讓祁震十分賞識。
祁震一邊慢悠悠地轉身、一邊說道:“月華如水、遍灑照影,能夠在他人虛空定力之中再生出一股虛空定力,這樣的神通不僅罕見,還很厲害……至於方纔那背後偷襲嘛,雖是女子心思難測,不過在鬥法之中也算是上乘手段了。”
當祁震說完之後,已經轉過身來,面對着一名在城樓門洞之下,臉色發白、不住喘息的清秀女子。
這位清秀女子兩旁,都是方纔那數十名光明道弟子,大多摔倒在地,從祁震虛空定力之中將人救出,自然不可能保持着原有的風度了。
“閣下想必就是光明道長老染椎了吧?”祁震微微拱手說道:“在下玄天宗祁震,這次可不是假冒的了。”
染椎身披月白色長袍,與光明聖衛着裝的鏤金絲不同,她身上的衣袍則是銀絲交織,更顯飄然。然而面對真正的祁震,這名女長老內心也是異常複雜和震驚。
其實染椎早就知道紅棉城外來了一名自稱祁震的修士,但是她不敢料定城外之人真假,自然不可能將其隨意放入,故意讓守城的弟子去試探一番。
以傅載舟爲首的光明道弟子,修爲法力在門中皆是不俗,聯手施法也是相當強悍,煉神境修爲之下,都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萬一來者是真正的祁震,染椎猜測,傅載舟等人也不至於敗得太過輕易,而且自己屆時也可以出手救人。然而染椎怎麼也沒有想到,祁震一出手,便是絕殺手段,如果自己真的再遲疑一剎那,光明道瞬間就要折損這數十名優秀弟子。
“祁震道友親臨,光明道倍感榮幸。”染椎緩緩放平心緒,剛纔爲救光明道弟子,她甚至不得不動用深修多年的神通,而面前的祁震神色如常,方纔暴起沖天的神氣波動,轉眼間就消失不見,可見眼前之人的修爲遠超自己,而自己之前竟然還覺得未必擔心太多。
“呵呵。”祁震皮笑肉不笑,顯然不是真的高興,直截了當地問道:“我已經不止一次言明我是祁震,爲何光明道接連兩次對我出手?這件事希望染椎長老和光明道,都能給我一個解釋!”
祁震向來不是計較小節之人,但是光明道的舉動顯然有專門針對自己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往後的協調矛盾,就沒有必要在紅棉城中進行了。
染椎一揮手,示意讓那數十名光明道弟子離開,待得城牆之外只剩下他們二人,染椎則開口說道:“祁震道友,你是真的不知光明道內中發生何事嗎?”
“在下閉關三年有餘,不曾聽聞外界情況。”祁震也表明了自己的情況:“甫一出關,便受掌門真人之命,負責調停光明道與萬寶閣的衝突……但是現在想想,似乎此事又與在下牽連起來了?”
染椎謹慎地說道:“祁震道友也應該知曉,你在當今仙道之中的名聲與地位。一個多月之前,紅棉城中出現一名行跡難尋的修士,他最初是暗中與散修交流,後來光明道才發現,紅棉城有散修因爲不明原因死亡,這才引起我們的注意。”
“所以當你們找出那名修士的時候,發現他的樣貌跟我相似?”祁震問道。
“是一模一樣。”染椎說道:“一開始我們也不敢相信是祁震道友,可是……他卻有與你一樣的金刀。”
說這話的時候,染椎指着祁震手裡的金刀劈道,祁震擡刀觀瞧,心中所想的卻並非是刀。
“你們光明道是這麼對付那人的?”祁震好奇道。
染椎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喜,說道:“那人言行舉止……與祁震道友今日實在相差不多,也是接連傷了我們光明道數位弟子,若非我出手阻攔,察覺那人並無虛空定力的修爲,後來再加上莫機鋒道友的判斷,這才能確認那人乃是假冒。”
“就這樣?”祁震問道:“我記得三年前,離開大羅洞天之時,我就說過煉神境修爲已經喪失,如今重修、印證境界,消息未曾遠揚,染椎道友又是憑什麼認爲假冒我的人沒有虛空定力、就一定是假冒者?”
“這——”染椎正欲解釋,便察覺祁震顯然是想利用此點來針對光明道。
“其次,既然那人是假冒,爲何不將此事公諸天下?”祁震自來到光明道就發現一個問題,自己之前瞭解到的情況,和光明道內部完全不相符合,就連大羅城這種消息流通之地,過了足足半月,竟然也不知道有人假冒祁震這種事情發生。
很顯然,光明道對於假冒祁震的事件,一直對外刻意隱瞞,若是這樣一來,莫機鋒向流光真人能夠傳遞這個事件的訊息?或者說流光真人就是希望祁震去探查光明道所要隱藏的實情?
“祁震道友聲名響著仙道,此等惡徒壞名之事,光明道理應禁絕。”染椎回答道。
祁震皺眉道:“這就是光明道的處事方式?據我所知,擎燈本人就不在乎名聲,他會在乎其他人的名聲?再說了,假冒者是假冒我,那也應該由本人來決定這件事情走向如何……現下有兩件事,第一,我要見本宗莫機鋒師兄,麻煩長老帶路;第二,那假冒者的屍骸,我要仔細一觀。”
“莫機鋒道友正在城中駐留,自然可以帶道友前去。”染椎說道:“只是那假冒者的屍骸……”
“怎麼?你們將其銷燬了?”祁震說道:“若是如此,怎麼證明你們光明道曾經有過處理假冒者的事情?那麼如今光明道接二連三地阻攔我,是不是要挑起更大的紛爭?或者說,光明道有意要玄天宗折損一名煉神境修士,好方便你們爬上仙道宗門魁首的地位?”
祁震提問不斷,讓染椎一時無法迴應,祁震心中也是有着一股氣不得宣泄,來到這光明道紅棉城,身在擎燈的元神籠罩之下,更是顯得低人一等。
“走吧,先帶我去莫師兄的駐地,其他事我們過後再慢慢談。”祁震看了看染椎,心中有些明白了。
擎燈近幾年不曾現身,料想該是閉關潛修,闋白、洪立秋等人負責光明聖衛、四處阻截天魔,以染椎的身份,自然是負責管理光明道與紅棉城的內務。
而當光明道和萬寶閣的矛盾漸生,光明道內中估計也是雜事繁多,讓這名女修感覺到心力不足。
非是所有煉神境修士都適合擔當宗門職務的,正如祁震師父溯光真人那般,越是境界高深,越希望自己能夠靜心修煉,但也不是沒有人醉心權勢。
表明上,光明道崛起的勢頭要比萬寶閣大得多,但是這樣一來,新近崛起的宗門,內部肯定有着相當的矛盾。如果是擎燈本人主事,以修爲境界還可以壓服衆人,然而染椎一人卻未必能夠坐到。
染椎帶着祁震,深入紅棉城中,在城西一片安靜宅院之中,祁震與莫機鋒再度相遇。
“師弟,數年不見,境界精進不少。”莫機鋒端坐在池塘邊上,看見祁震後略帶戲謔的神情說道。
染椎略一行禮之後就匆匆離開,祁震走近池塘,說道:“池子裡什麼都沒有,莫師兄在看什麼?”
“水面平靜,可作鏡鑑。”莫機鋒氣定神閒,似乎根本不是來調停兩家紛爭一般。
祁震蹲在池塘邊,笑了幾聲,隨手探入池塘之中,只覺得池水冰冷刺骨,連自己的肉身爐鼎也覺得有幾分難受。
“這可不是普通的池水。”祁震說道。
“這就是光明道的妙法了,我也參悟了許久,方纔領悟。”莫機鋒說道:“不如祁震師弟也來猜一猜?”
祁震撥弄了一下池水,水花並不明顯,很快有恢復成平靜的水面,漣漪不生,問道:“猜什麼?”
莫機鋒閉上雙眼,頓時氣息消失,端坐的身影好似漸漸透明瞭一般,若非親眼得見,否則極容易忽視莫機鋒的存在。
只聽見莫機鋒的聲音似遠似近地在耳邊響起:“祁震師弟不妨猜猜,那個被染椎殺死的、曾經假冒你身份的人,會是誰?”
“誰?”祁震的迴應也在元神之中。
“要這按血統來論——”莫機鋒的聲音在元神之中竟然也有一絲詭譎:“他是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