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真人低頭掐指推演了一番,方纔說道:“師妹應該是不知道的,最多僅僅是瞭解這門傳承十分強大……至少我在面見三聖之前,也不知曉這門傳承竟然是真的,在我看來,這原本與神話傳說無異的功法,本就不可能存在。”
“但終歸是出現了!”溯光真人臉色陰沉,說道:“以師妹的心思竟然也會漏算這一點嗎?這可不像她。”
流光真人撫須笑道:“確實,當我知道這門傳承竟然現世時,第一反應便是雲笙師妹是否隱瞞了我們,可是我從師妹傳訊當中分析了許久,認定她定是不知。”
“你怎麼知道?你可瞭解,師妹的心思比我們厲害多了。”溯光真人言辭之間有些緊張。
流光真人看了自己師弟一眼,然後說道:“且不說霸仙的傳說與歷史早就本門刻意埋藏抹去,僅有的一點隻言片語也就只有掌門才能翻閱,這一點乃是死關,師妹算不出來的。”
溯光真人點點頭,他深深瞭解玄天宗爲了防止外人窺視於天機推演高人的算計,做了多少防備的工作,更何況此內中更有宗門三聖的參與,雲笙長老恐怕完全不瞭解祁震的傳承到底是一門多可怕的事物。
“這時我才慶幸,祁震在師妹的推薦下成了我的弟子。”溯光真人緩緩按下內心的驚恐。
流光真人同樣也有幾分心悸,說道:“對啊,若是換做他人,祁震的傳承一旦被揭露,天地大劫未至,仙道之中就能掀起一股足以把當前勢力重新洗牌的混亂局面。”
溯光真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看來我有必要跟祁震提點一下,雖說他肯定是能守住秘密的人,但是就怕年紀輕,看不透別人的利用,反而暴露了不該暴露的東西。”
流光真人補充道:“倒不用說得太直白,師輩長者不問仙緣傳承何來,這是一向的傳統……不過嘛,要是換做別人,還真的有可能會問個清楚。”
“你說的是擎燈?”溯光真人問道。
“哼!”流光真人一聲冷哼,說道:“聽說趁着我們四處處理問題的時候,他又收了兩名弟子,其中一名是伏虎君的傳承,入門受戒的當天,就把伏虎君的《虎骨鍛體圖》上交給擎燈了……打的好主意啊……”
“伏虎君的傳承?真沒料到,當年憑着一身虎骨之身,在魔道妖人的大軍中橫衝直撞,雖然就此隕落,但也留下赫赫威名,如今傳承再度現世,也算得上是仙道之幸吧……”
溯光真人說到最後,看見流光真人臉色不佳,便知道擎燈長老此番作爲又是增添了不少勢力,而且這般瘋狂招攬門人與各路傳承,對玄天宗的根本有所損傷。( 網)
“哦、對了。”提起擎燈長老,溯光真人方纔記起一件事,然後從袖中取出玄天道令,說道:“師兄你看,這是我在天南之地收繳的玄天道令,是擎燈長老遣人去天南之地打算鬧事時,被我收下的。”
話語中,溯光真人還傳去一道神識,內中就是當初明家之人在天威谷內如何鬧事、最終結果如何。
流光真人拿走玄天道令,輕輕一抹,消去上面的法力烙印,意味着此印從此不再是擎燈長老之物,然後聽他嘆息道:
“他這是擺明了要和我決裂了,或者說與玄天宗劃分界限了。”
“什麼意思?”溯光真人皺眉道。
流光真人看着玄天道令說道:“那個什麼郡明家這幾年逐漸開始衰頹了,龍藤木因爲地力衰竭的原因,爲宗門提供的材料日益減少。我身爲掌門,對這類世俗家族都是給予優待,讓他們慢慢脫離仙道關係,使其更加世俗化,不用再生產任何仙道宗門的材料。而擎燈卻不怎麼看,他早早的與明家結好,以他的身份地位,明家還不趕緊投靠。擎燈何等眼力,早就看出明家不堪重用,於是在你前去天威谷的時候,也將明家之人派遣過去,並且刻意放縱他們行爲舉止,爲的就是要讓玄天道令落在你的手裡,讓你轉交給我……哼,爲了不見我一面,就連玄天道令都要這麼曲折的送回來,真是無可救藥。”
溯光真人面容嚴肅,說道:“這個擎燈!他到底想要幹什麼?跟你奪取掌門之位嗎?”
“不不不!”流光真人反駁道:“他可不想要玄天宗掌門的位置,他是想要另開一門……呵呵,他也不曾想想,他擎燈能有如今這般地位與名望,就是別人看好他能將玄天宗掌門爭取到手,一旦他成爲獨立宗門的領導人,屆時便是千夫所指,不用我們出手,其餘六宗便會有大把理由去清除他。”
“那他還敢這麼高調行事?”溯光真人問道。
流光真人嘴角一翹,笑道:“這纔是他厲害之處,明知另開一門不可爲,卻偏偏要營造各種聲勢,也知道我無暇分心與宗門內鬥,更是猖狂不已,爲的就是要在天地大劫之前積攢實力,萬一劫數真的無法阻擋,那他還能保存相當勢力,未來執掌天下仙道的,說不定會是他!”
溯光真人頗爲不忿,說道:“打得好一副算盤,擎燈他就這麼有信心能渡過這次天地大劫?”
流光真人語氣有些飄渺,彷彿在預示着什麼,說道:“以你我修爲心性,遇此天地大劫,能爲則爲之,不能爲則淡然面對。不過擎燈卻不這樣想,他認爲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着,玄天宗爲首的仙道七宗自然便是這個高個,而他,卻暗地裡開闢異境洞天,想效仿當年玄天宗面臨天魔掠世一般,絕世避劫。”
“擎燈他要開闢異境洞天了?你怎麼知道?你也不阻攔他嗎?”溯光真人一聽見異境洞天四字,臉色大變,趕緊問道。
而流光真人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一聲嘆息。
溯光真人頓時明瞭,自言自語道:“你是故意讓他這麼做的……你也怕萬一抵擋不住天地大劫,還是有人能夠將這世上的仙道流傳下去……對吧?”
流光真人臉色不免有陣哀傷,說道:“修爲越高,越覺得未來劫數難以抗衡,擎燈長老收集了天下大半仙道修煉的功法,就連其他六宗的一些秘法秘術都有掌握,若是大劫真的無法避免,那擎燈的做法,或許還會爲這個世界留下一點火種……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決定……”
“那三聖呢?混元洞天呢?玄天宗立世數千年而不倒,縱然是當初的天魔掠世,不也是靠着混元洞天爲基礎而渡過的嗎?爲何還要放縱擎燈的行爲?”溯光真人聽見流光真人近乎絕望的言語,不禁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流光真人仰望天空,視線彷彿要穿越到遠處,然後緊閉雙眼,回答道:“爲了這次天地大劫,混元洞天將會是前線陣地,三聖所抱持的決心遠超你我……我只能說到這裡,師弟你就不要再問了!”
“……是,掌門真人……”溯光真人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天地大劫的危險,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料,竟然連玄天宗三聖都要這般應對,看來流光真人的抉擇也十分困難。
流光真人渾身法力鼓盪,分明就是要離開,然後聽他說道:“師弟,你的幾個弟子很是不錯,修建水道運河一事,或許對未來應劫也有幫助,你就讓他們去協助吧……對了,祁震的提議,倒是可以考慮一番,讓他在玄天宗上下都歷練一番吧,未嘗不是一絲轉機。”
說罷,流光真人飛縱上天,眨眼間就如同一顆流星劃過天空,然後消失在天空遠處。
而溯光真人卻一直怔立在地,如他這般修爲,早就不會有發呆的行爲了,但是剛纔短短的一番交談,實在是讓溯光真人內心充滿了混亂。
到最後,溯光真人只好將一切混亂的思緒壓下,他終究還是明白了,自己當初爲什麼開闢洞府,就是受不了這些煩心事。
溯光真人嚴格來講是一個很簡單的人,自幼被收入玄天宗門下的他,又是怯生又是孤單,養成了少言寡語的習慣。後來慢慢與同樣年少的流光真人、雲笙長老打成一片,方纔有了這幾個朋友。
那時候的溯光真人,感覺世界就這麼大,只有這三個人,最多就是加上自己的一些師父師叔,直到仙魔大戰的爆發。
屍山血海、魔氣沖天,幾乎每一天都在戰鬥之中的溯光真人,終於明白了簡單與和平的日子是多麼的來之不易,這也造成日後的他養成了日復一日閉關清修的習慣,彷彿只有絕對的寧靜才能給他帶來心靈上的撫慰。
可是這一次,世界變了,人心變了,在看似平和的日子當中,仙道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爲着即將到來的天地大劫而奔波,每一個人都希望生存下來,每一個宗門都在積攢和擠壓每一分力量。當初在天威谷,他所遇到的六宗長老,哪一個不是機心算盡,畢竟玄天宗依舊還是天下仙道魁首,每一個長老都希望能在溯光真人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而現在,溯光真人終於明白了,自己只是在刻意迴避這一切,師兄流光真人早早就接下掌門一職,爲宗門鞠躬盡瘁,雲笙長老也在百年之前就開始了天南之地的經營,而自己卻只會在小小洞府之中過着安生日子,麻痹着自己的神經與心智,催眠自己未來一切安寧。
“當真自欺欺人……”溯光真人自嘲道。
“呃……師父。”
這個時候,從遠處傳來祁震的聲音,聽他說道:“後山地形被剛纔碧波洞府的攻勢震塌了不少,師兄們正愁不知道怎麼辦,您要不要來看看……我見掌門真人飛走了才趕過來的。”
看見祁震還是一如既往的朝氣蓬勃,溯光真人不禁莞爾一笑,然後對祁震說道:
“好,爲師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