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忍着不去看青鸞的面孔,說道:“如今不是怪責誰的時候……你是青嵐宗的門人,真要論處過錯,也應該讓青嵐宗的尊長執行。你先暫時將同門約束在道場之中,不要隨意離開……我還要四處查探。”
說罷,祁震匆匆離開,至於青鸞最後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祁震只能儘量不去理會。
離開青嵐宗道場之後,祁震立即趕回玄天宗道場,找到莫機鋒談及方纔自己的發現。
“這麼說來,的確有人在背後策劃這件事情始末。”莫機鋒眼睛眯成一條線,好似有無數精芒在眼眸之中閃爍。
祁震略覺苦悶,朝遠處眺望着說道:“如今我猜想,參與盜取銜骨令的,絕對不止一人,阿那屍本人或許擅長潛伏隱遁,能夠避過封魔樓重重禁制、打開大門,但是操控心智的法術,絕非煉屍教所長……或者說煉屍教最不擅長就是此點。”
操控心智的法術神通,即便在魔道尚未鼎盛的歲月,也是在仙道之中各大宗門明令禁止的,因爲仙道修士追求精神意志的純粹超脫,任何一絲來自外界的干擾觸動,向來被認爲動搖修煉根基。這也是爲何,剝奪生魂的陰神教,被仙道七宗滅絕得最爲徹底。
至於煉屍教的傳承,根基立足在於肉身如屍體一般,非死非活、行屍走肉,至極處拋卻意志精神,只剩下一具維持着條件反射和超然法力的空洞屍身,跟陰神教走得是全然相反的路子。
“但是陰神教的後人,這百年來都不曾有過一絲出現的跡象。”莫機鋒說道:“我在西北多年,碰見最多的魔教餘孽,還是穢天教爲主。”
“穢天教似乎勢力頗大?我當初在天南之地也曾碰見過偶得穢天教傳承的失足之人。”祁震問道。
莫機鋒點點頭,說道:“當時穢天教教主方無道,也是一代雄主,若無橫傲江出世,百年前的魔道第一人必定是方無道莫屬。雖說魔道之法大多都容易入門,可穢天教修煉門檻之低,簡直讓人難以想象。
傳聞當年穢天教之中有一名先天經脈堵塞的弟子,只需一縷魔道穢氣,此人一身上下精元盡數易造改變,不出數日,就可以修煉穢天教上乘邪法。所以單單穢天教一門人數,將近當時魔道半數,如今魔道餘孽之中,更是穢天教佔據主要地位。”
祁震一陣啞然,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魔道之中也有解決先天經脈堵塞的辦法,莫機鋒在祁震面前提及此點,不排除有敲打警醒的動機。
雖說祁震是玄天宗門人,也曾經修習《玄心鑑》,但誰都知道,祁震在未入門之前便另有仙緣,而且修爲根基不似仙道醇正平和,反倒是偏激霸道狂放,修爲越高越明顯。
莫機鋒作爲玄天宗未來的掌門,面對這樣一位同門,自然需要多加小心打量。流光真人派莫機鋒來大羅洞天,除了協助祁震之外,恐怕也有監察之意。
“咳咳,但是此番應該不會有穢天教之人蔘與其中了。”祁震乾咳兩聲,說道:“魔道穢氣糾結交纏、陰鬱混濁,一旦浮現則極其明顯,但是我在青嵐宗與萬寶閣道場兩處事發地點,都沒有發現特異的氣息。”
“你是不是想說,竊取青嵐宗那柄鎖鑰的人,就是採荷?”莫機鋒問道。
祁震搖頭說道:“我剛纔問過青鸞道友了,她們收藏鎖鑰的禁制需要真元境界才能開闔自如,採荷絕無此等修爲……再說了,採荷本人也不可能避過青嵐宗同門這麼多人的耳目,竊取鎖鑰出入道場卻不被發現。”
“如此說來,採荷之死與鎖鑰被竊,反而像是兩不相關的事情。”莫機鋒皺眉道。
祁震也覺得無稽,說道:“世間哪有這般巧合?雖然我連阿那屍的相貌都沒看清楚,可是從他施展神通的迅速看來,前往封魔樓明顯早有謀劃,爲的就是避開大羅洞天之內所有高人的耳目。”
莫機鋒猜測道:“阿那屍是沒有能力強奪鎖鑰的,也就是說另有高人與之合作,但此人到底有何目的,至今不明。若真是此人又另外殺死採荷,那他等於幫了阿那屍兩次,阿那屍一介過街老鼠,何德何能可以有如此高人相助連連?”
祁震也跟着說道:“而且封魔樓之中只失竊了銜骨令,可見幫助阿那屍之人對魔道遺物根本毫無興致,但採荷之死卻又跟七彩宮秘法脫不了干係……”
莫機鋒眨了眨眼,說道:“此事雖然線索破碎零落,即便推演之道也無助於事,但不是毫無辦法……門中有一件神器,名爲逆宇月輪,可以回溯某個地方過去發生的事情,修爲越是精深,回溯時間越長遠、情況越清晰。”
祁震神色也是一陣喜悅,因爲他從溯光真人那裡聽說過這件神器,但玄天宗動用的次數並不多,上一次居然還是跟其祁震相關,就是用來回溯馨園之中發生的情形。
“莫師兄不如先回門中藉此神器?憑藉逆宇月輪,憑你我之力,絕對可以重新回溯兩地當日之事,這樣一來,自然可以查出真兇!”祁震趕緊說道。
莫機鋒點頭說道:“好,你與我一同前往門戶與劍宗長老解釋,我去去就回。”
送走莫機鋒之後,大羅洞天之中又是一小段平靜的時日,但即便發生了之前兩件事,隨即而來的大事還是打破了洞天之中的清靜。
天下仙道等待多時的奪寶大會,終於要在冬至日這天舉行,只要是之前參與過大羅洞天營造的修士,無論何門何派出身、修爲高低如何,都有資格下場鬥法奪寶。
當然,最初那些進入洞天之中的二十多名煉神境高人,如今只有祁震和闋白兩人身處大羅洞天之中,以他們兩人的修爲、身份以及眼光,恐怕也不會下場奪寶。只不過祁震之前跟麻衣道傳人穆徹宏早有約定,奪寶大會之中兩人需要鬥法決定荻風劍的歸屬,也算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鬥法。
而也有一部分參與洞天營造的修士,無意下場鬥法,或者是他們本就不善相鬥,要麼就是自持身份,寧可在一旁觀視,要麼就是身懷上品法器,根本無意爭奪前人遺物。
除去已經有主歸屬的仙道器物以及封印保存的魔道遺物,剩下的各類前人遺物總共兩千七百多件,萬寶閣作爲最主要的舉辦方,另外多添數十件法器,合共兩千八百件。
其中,寶器四百餘件,品級參差不齊,算是前人遺物裡品質稍差、或者部分損壞的;靈器一千四百多件,以中三品數量最多;法器近五百件,有六十多件上品法器;神器十三件,傳承典籍、玉簡玉冊過百件,這兩部分是此次奪寶大會的重頭戲;另外兩百多瓶尚保存完好的丹藥,萬寶閣都已經做好品評驗測,都是藥力未損的。
萬寶閣在這次奪寶大會上也算是做足了功夫,兩千多件前人遺物,分類品評不說,而且無有一件貪墨,每日都有邀請各路修士點清數額,以示萬寶閣嚴明公正,而且編訂好前人遺物的清單,送給參與訂立盟約的另外四家。
玄天宗和祁震自然不會太過重視這些前人遺物的去向,本來就是前人修士遺落、傳承斷絕的無主之物,歸屬於誰只看機緣,全權將奪寶大會交給萬寶閣處理,本就是一次化解天下紛爭的絕好機會,若是做不好,另外四家也自然會問責萬寶閣。
由於每人無論輸贏,都只能下場參與一次鬥法奪寶,所以這兩千八百件仙道器物就會分散給兩千八百人。然而此番參與洞天營造的修士數量,除去已經被萬寶閣肅清處理的那部分,還有將近兩萬人要參與其中。
當然,這兩萬人大都數還只是修爲淺薄者,甚至許多連御物境界都沒有達到,可是不妨礙他們參與鬥法奪寶的熱情。
只不過這麼多修爲高低參差的修士,也不可能放任他們隨意較量。前人遺物有不同品級層次,修士也自有境界次第之分,在冬至日前一天,所有決定參與鬥法奪寶大會的修士,都要前往萬寶閣開設的報名之處,驗測修爲高低。
憑此修爲高低,自然有一個參與爭奪的範圍。這就不會出現一名剛有煉氣境修爲的小散修,下場爭奪神器的情形。
而且爲了冬至日鬥法時方便,萬寶閣也列出了前人遺物的清單,乾脆讓衆多修士自己提早預覽,甚至挑選爭奪的目標。
所以說這幾天最忙碌的,絕對不是四處明察暗訪的祁震,而是萬寶閣駐大羅洞天理事鐘太白。光是驗測那些修爲境界深藏不露的修士,就快把這位煉神境高人煩得元神退守。
只不過這將近兩萬名修士當中,只有三名散修之士擁有煉神境修爲,他們也是被萬寶閣認定爲可以參與爭奪任何一件前人遺物,當然,機會也是隻有一次,識時務者估計都會將目光集中在十三件神器或者那些無主典籍。
舉辦如此大會,萬寶閣可謂是竭盡全力,天下仙道也是有意藉此機會試探萬寶閣根基深淺,這樣的大事,並不是說門中煉神境高人數量多寡便可以完成,而是要看門中是否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運轉模式。
好在萬寶閣在尚未正式成立宗門之前,就已經有着類似的運作模式,不同等次的門人弟子,該幹什麼、所司何職,都有明確規定。
唯一的問題,就是害怕冬至日那天,某些法力高強的修士相鬥太過激烈,不得不有高人控制場面,所以鐘太白還是找到了祁震,希望能讓祁震的聲威,鎮住整個大會。
祁震自然答應了此事,反正幾日來查探也毫無線索,只覺得莫名困頓。只不過在冬至日即將到來的深夜,玄天宗的道場內迎來一人,從天而降,正是青嵐宗長老——霜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