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瞬間停下腳步,玉恆反應雖快,但也還是沒能完全收住體內法力,一下子衝向祁震,祁震側身避讓過去,讓玉恆向前由多衝了十幾步的距離。
玉恆稍微緩解了一下體內的氣血涌動,然後轉過頭來向祁震再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移地遁的?”
玉恆爲人向來少話沉默,這也是他成爲執戒部成員的其中一個原因,像他如今這樣詢問他人修爲,幾乎算得上是第一次。
“移地遁?什麼移地遁?”祁震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雖然他在玄天宗已有一段時日,可是論起仙道之中各種知識和種類繁多的法術,祁震懂得的遠遠不如九牛一毛。
玉恆看了看祁震,執戒部的成員最先要學習的就是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說實話,而祁震眼下的神氣波動,分明是沒有任何戒備之心,加之兩人境界相差不遠,所以玉恆能夠判斷得出祁震的確不知道什麼叫做移地遁。
“以真氣……你剛纔那樣做便是移地遁,是仙道之中一種十分高超的御物之法。”玉恆本來想解釋一下移地遁發動的原理,但是想到祁震的禁授懲罰,還是沒有完全說明。
不過以祁震的智慧,被這麼一點明,他就立刻明白何爲移地遁了實際上便是御使大地方圓,讓御使之力反向作用於修士自身,以此達到極爲輕快的移動能力。
御物之法,本質上只能移動沒有過多靈性的尋常事物,或者是修士自身煉製過的東西,是不可能將有生之物御使移動的,所以御物之法本身是不能夠讓修士自己移動起來。
但是仙道歷來能人無數,移地遁便是一個極爲特殊的模式,古代修士以“我動山不動、山動我不動”爲參考,創造出了這一門十分奇異的御物之法。
雖然仙道之中最爲典型的移動方式,莫過以御風飛行爲主,可是御風飛行需要不斷地消耗法力真氣以維持周身空氣流動,即便有各種法器的協助,時刻不停地保持法力真氣運轉,也是需要十分專注的精神。
然而移地遁則不一樣,御物之法對於仙道修士而言,十分簡便,只要有一絲真氣作爲牽引,便可以御使外界事物;雖然移地遁對修士的真氣也有需求,不過許多修爲達到煉氣境八階的修士,基本上就有足夠的真氣牽引周遭地面,若是再多加熟練,一日移地數千裡不成問題。
其實並非所有仙道修士都習慣於御風飛行,畢竟御風飛行之時腳下無物,很多修士無法克服內心恐懼,變會轉而去修移地遁,當然,修不修得成便是兩說了。
“移地遁……這名字倒是貼切,玉恆師兄,你可是一直看着我的,沒有誰教過我這門移地遁,完全是我自己無意中悟出的。”祁震唸了一下名字,然後趕緊解釋道。
玉恆當然清楚沒有人教祁震,就算是之前的那個神秘的陸先生,兩人交談都是仙道之中的一些歷史、又或者是宗門過往,並不涉及仙道傳授。
但越是如此,則越顯得祁震此人悟性的強大恐怖。
眼見玉恆沒有說話,而是上下地打量自己,祁震不禁問道:“玉恆師兄,有什麼問題嗎?”
玉恆搖搖頭,說道:“移地遁本就是一門仙道修煉當中必定經過的一道風景,並非是什麼埋藏不見的禁術,修爲足夠者勤加修煉便可,只是……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學會了,而且是無師自通。”
祁震摸了摸頭,說道:“這個……很奇怪嗎?仙道之中第一個悟出移地遁的修士,不也是靠自己參悟而得出嗎?”
玉恆沒法反駁祁震,畢竟如今天下仙道法術繁多龐雜,絕大多數都是靠修士們自行參悟、然後經過後輩一代代完善才有的,並不是哪個聖賢先祖一下子就將世上所有法術都創造出來。
而兩人說話交談之間,玉恆臉色微微一變,然後將左臂長袖微微提起。
玉恆所穿的衣飾是長門弟子的紫色道裝,只不過袖口略窄,不似其他長門弟子那般寬袍大袖、仙氣飄然,估計是執戒部纔有的服飾。
玉恆將左袖提起,露出手腕上一枚玉白手鐲,微微散發着法力,玉恆盯着玉白手鐲,微微點頭,然後好像對着誰說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帶他過去。”
說完,玉恆就看着祁震說道:“掌門找你,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掌門真人找我?”祁震吃了一驚,沒想到真如陸先生所言,流光真人會找自己交談,然後隨即祁震便問道:“你、你剛纔是在對誰說話?你手上的玉鐲又是何物?”
玉恆沒想到祁震所關心的竟然是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畢竟在玄天宗上,也不是誰都有機會面見掌門真人的。
但是玉恆還是平心靜氣地跟祁震解釋道:“這是我們執戒部每個成員配發的傳音手鐲,只要以神識催動,便可以與執戒部任何一名成員交談,但是傳送過來的信息是沒有聲音的,同樣要以神識才能知道對方所言何物。”
玉恆沒有說傳音手鐲的對方是什麼人,不過祁震也沒有在意,但是這枚手鐲的確十分神奇,要不是玉恆總是板着一張臉,祁震差點就要撲上去好好研究這奇特的手鐲。
仙道之中,傳送任何信息,除了當面交談,最典型的莫過於就是神識傳遞,但是這樣的方法,只有同樣是修爲達到煉氣境四階、修出法力神識之人才能夠接受反饋神識信息,否則就像一個啞巴,只能聽不能說。
而且若是心神不夠堅定、修爲太過低淺的人,也是不能夠太過頻繁接受神識信息,否則容易傷及大腦精神。
如果是兩人相較距離太遠,也可以將神識法力附加在煉製過的特殊信紙上,在添加適當的法術,便可以讓信紙化作紙鶴,飛越千山萬水,半日之間就可以跨越大半個浩土中州。
“如果要是我有這麼一枚傳音手鐲就好了,可是就一枚好像沒什麼用,如果祁黛或者祁霏霏她們也有,我就可以跟她們隨時隨地交談了……不對,祁霏霏沒有煉氣境修爲,就是不知道如今祁黛的修爲進展如何了,她在神農谷也有三個月的時間了吧……”
祁震這麼一邊思考着,一邊跟着玉恆,走過彎彎繞繞的曲折山道,來到一處幽靜的庭院之中。
庭院之內青松翠柏遍佈,石長青苔、龜生綠毛,一座丹爐聳立空地中央,青煙嫋嫋。然而這座庭院卻是修建在懸崖邊上,靠近懸崖處,巨大山石如吐舌射出數丈,上面修有一座小小涼亭。
涼亭之中,便是坐着當今玄天宗掌門流光真人。
雖然說天元峰上下都有法陣禁制維護,可是山間猛風強烈襲人,要不是山上之人都是修爲在身,體質較弱之人在天元峰,恐怕受不了這日夜山風不斷。
而在流光真人迎着山風,在涼亭之內衣袂飄然擺動,直如真仙臨凡、恍若飄然化去,讓祁震一時目不轉睛。
領路自此的玉恆進入庭院數步之後,對流光真人微微躬身,然後徑直轉身離去,似乎根本沒有在意祁震臉上木然的神情。
流光真人端坐涼亭之內,遠眺黑夜之中浮沉山巒如幕,而祁震也站立着不敢有絲毫動作。
祁震雖然見過不少仙道高人,煉神境的修士也見過不少,可是像流光真人這般,完全具備了世人對仙道理解的一切形象,別無二人。
同爲一脈師承,溯光真人清靜寂寥,洄光長老堅毅如石,雲笙長老飄忽靈動,唯有流光真人,能夠稱之爲仙!
“弟、弟子祁震,拜見掌門真人!”兩人各自沉默了許久,知道祁震反應過來,才立刻躬身行禮。
聽見祁震有些支吾的聲音,流光真人這才轉過頭來,祁震能夠感覺得到,流光真人的視線穿透了自己的身體。
這並非是錯覺,而是真真確確地穿透,祁震感覺自己在流光真人的面前並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必多禮,過來吧。”流光真人聲音普通,但不平凡,雖然執掌着天下仙道宗門魁首,威嚴如山,但是由帶着那種心懷蒼生的抱負,仁慈如海。
祁震不敢有所逾越,儘量保持着平靜的心態和動作,慢慢走向涼亭。
可是無論祁震怎麼樣刻意壓制自己的內心,渾身動作都好像不自主地打顫,而且一直不敢擡頭直視流光真人,似乎是在自慚形穢一般。
無他,祁震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是多麼遙遠,遙遠得內心只剩下敬畏。
明明自己並不是第一次見過玄天宗的掌門,當初在霞風洞府之時,祁震就見過流光真人一面,但是卻完全不似今天這樣,內心似乎承受着某種巨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並不是來自流光真人,對方沒有散發出任何一種對祁震有着強行摧折心神的威壓,而是單純祁震從內心發出的敬畏感,就好像井底之蛙爬出井口,看見蔚藍無邊的天際那樣,天空之巍然,讓井底之蛙心神近乎崩潰。
然而當祁震的視線中出現流光真人的衣袍時,內心的敬畏感才緩緩消失,然後聽流光真人說道:
“坐下吧。”
流光真人指着旁邊的一個石凳,而祁震也毫無表達地直接坐下,直到坐下之後祁震才反應過來,然後說道:
“多謝掌門真人賜座。”
祁震不敢直視流光真人的面孔,不知道對方表情如何,只聽得對方說道:“你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坐下?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大可以站起來說話。”
祁震有些茫然,不知道流光真人到底要自己坐着還是站着,畢竟這種情形不是誰都經歷過的,而且祁震眼下也確實是有些坐立不安。
然而祁震沒有說話,流光真人倒是先說話了:
“罷了,這些繁文縟節就不講究了,我們就直接開門見山吧,霸仙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