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白薇雅到廚房幫司徒慕絕洗碗,司徒慕絕準備把她轟出去,但她執意要幫忙,因爲不做些什麼,她感到不自在。
“慕絕,我想幫幫小一他們家……”
“嗯,我也有這個意思。”司徒慕絕微微頷首。
“還有百斬染的事情,小一說他會盡快帶她去看醫生。”
“嗯,百斬家的醫生應該會幫她看看的。”
……
白薇雅找了一份在雜誌社的實習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朝九晚五,壓力較小,算是一種經驗。
連續幾天下班都是司徒慕絕來接她,她已經跟他說了數次了,那雜誌社離婕夢菲斯那麼近,搭公交車就能到婕夢菲斯後門了,還不用換乘,但司徒慕絕不放心,執意要當她的“護花使者”,因爲他聽說過白薇雅在幫學生補習的路上被人跟蹤過。
白薇雅仔細一想,那一次跟蹤她的人,貌似是司徒慕絕的父親司徒頃和他手下的人,呃,她不知道該不該把真相告訴他……
“好啦,慕絕,我已經從大廈出來了,公交車站距離這裡兩百米都不到,你就不用來接我啦……”白薇雅一手提着小包,一手握着手機,溫和地與司徒慕絕通話。
“我車快到了,你別走了,給我在雜誌社等着。”
“我已經走出來了,還有一半路程就到車站了。”
“那你就在車站等我。”
“嗯,那好吧。”
白薇雅走着,感覺身後有人跟着她,猛得回頭,見到百斬染站在了她身後,頓時把她嚇了一跳。
“百斬染……?”
看到百斬染陰沉的臉,白薇雅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司徒慕絕聽到白薇雅喊百斬染的名字,便問:“薇雅,發生什麼事了?你見到小染了嗎?”
“嗯……”
白薇雅握着電話,怔怔地看着百斬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百斬染瘦了好多,面容憔悴,那雙明亮的眼睛也深陷下去,整個人仿若醫院裡出來的女鬼。
白薇雅覺得這樣的她,有點恐怖,不由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個女生站在人行道上相視,約莫隔了十米左右的的距離。
忽然,百斬染從身後掏出一把小刀,朝白薇雅衝過來。
“白薇雅,我要殺了你!”
求生的本能以及依靠祁連符音教給白薇雅的招數,令她第一時間就側身躲過了百斬染的攻擊,正準備徒手打掉百斬染手裡的刀……
“小染,你在幹什麼?快住手!”
司徒慕絕及時趕了過來。
百斬染眼底拂過一絲狠色,越發用力地拿着刀子朝白薇雅刺去,白薇雅設法制住她的手,才發現百斬染的力氣挺大的。
司徒慕絕見狀前來幫白薇雅,一方面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另一方面也不希望百斬染受傷。
百斬染把刀握得很緊,白薇雅沒那麼大的力氣奪下,只得將力度的施展放到百斬染的手腕上。
怎知百斬染一個閃身,刀尖就對準了白薇雅的胸口……
白薇雅以爲自己躲不過了,可司徒慕絕衝到她面前,刀子就刺向了他的胸口……
她看着司徒慕絕高大的身軀如同被砍倒的樹幹,彷彿被摁下一個慢鏡頭,在她的視線中,緩緩地倒下。
暗紅色的血,仿若紅薔薇一般,在他胸口妖嬈地綻放。
冬季的風凌冽而猖狂地吹來,把這裡的一切都往冰冷的國度推去。
世界靜止了……
白薇雅跌坐在地,不敢輕易搬動司徒慕絕。
絕望而又悲痛的眼淚從她的雙眼中流了出來,啪噠啪噠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她輕觸他的手,她的雙手開始顫抖,緊接着,這種寒徹骨的顫抖蔓延到全身。
周圍都靜音了,路人開始圍繞到她和司徒慕絕身邊。
她顫慄着,想拿起手機撥打救護電話,但是雙手顫抖到就連一隻輕盈的手機都拿不穩,彷彿那是一個千斤重的石頭,手機在她的視線中,啪嗒一聲從高處摔到地上,屏幕摔碎。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圍繞過來的人,哀求他們替她撥打急救電話。
所有的話語都被寒冷的風撕扯成碎布片,飛揚到空中。
看着司徒慕絕胸口妖嬈的紅花越開越燦爛,她世界裡的燈光越來越暗,全世界只剩下一道清澈而響亮的聲音。
司徒慕絕——
內心千萬遍吶喊他的名字,天真地以爲這樣能喚起他逐漸渙散的神識,然而她的舌頭彷彿被貓叼走了似的,沒有辦法吶喊出聲。
“慕絕……”
掙扎了幾秒,她說出了他的名字,從喉嚨中涌出的聲音如同毛筆戳破毛邊紙。
“慕絕,你絕對不要有事,我求求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白薇雅捂住司徒慕絕的手,分不清是她的手太過冰涼,還是司徒慕絕手的溫度在下降。
她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不如過去溫暖。
他一直像個大火爐,冬天可以穿很少,卻充滿熱量,好像有用不完的溫暖,擁抱着她的時候,通過體溫傳遞而來的溫暖,就把冰冷的她變暖。
那是一種幸福的溫暖。
然而現在幸福的溫暖在她和他的手中一點一滴地流失。
“Beer……”司徒慕絕蒼白的雙脣微微顫動。
白薇雅的聽覺瞬間變得靈敏。
“薇……雅……別……哭……”
他用盡全力,想擡起手,替淚眼婆娑的白薇雅擦去眼淚。
他不希望看到她哭。
她的眼淚會燙傷他的心臟。
“慕絕,我求你了……別說話了……救護車快來了……你一定要活着……”白薇雅哽咽着,長髮順着肩膀滑下來,輕輕掃過司徒慕絕漸變蒼白的臉頰。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白薇雅點頭如搗蒜:“嗯,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答應我……”
她心裡面有好多好多話,等待着在接下來與他的朝夕相處之中對他說呢,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回憶沒有製造。
他們的未來,是需要兩個人一同開啓的。
沒有他的未來,算什麼未來?
他是她愛的第一個人,過去簡單地以爲愛情無非愛與被愛,而今才意識到,愛上一個人,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不一樣,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好比參與一場冒險,縱使知曉前方萬般劫難,都無所畏懼。
除了畏懼——死亡……
“不,慕絕,你給我堅持住,千萬不要睡,不要閉上雙眼——”
白薇雅低泣哀求着司徒慕絕。
他的眼皮灌鉛一樣沉重,慢慢地要閉上了……
白薇雅的聲音分貝又加大:“慕絕,你聽到我的話沒有?求求你,不要閉上眼睛……”
她恐懼萬分,如果這個時候司徒慕絕閉上了雙眼,說不定他就……
司徒慕絕無力地握了握白薇雅的手,然後握住她的手的力度慢慢減下來。
他似乎用盡全力地看她一樣,眼睛慢慢地合上……
“不……”
“慕絕,不要睡……”
“不要啊——”
白薇雅撕心裂肺的哭聲,仿若流淌而出的血液,將整條街道染紅。
……
“不、不……”
“爲什麼是慕絕哥哥,我不想傷害慕絕哥哥的……”
“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定是的……”
“慕絕哥哥是不會有事的……”
百斬染拼命地搖着頭,整個人已經語無倫次,雙目絕望地瞪大,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一聲急剎車的聲音,如同貓的指甲刮過墨綠色的黑板。
白薇雅和路人都條件反射地朝聲音的源頭望過去。
一輛飛馳的速度很快的藍色卡車,來不及在百斬染面前停下,光影交錯,只見百斬染化作一道觸目驚心的拋物線,被那車撞飛出去。
連說一聲“小心”的機會都沒有,白薇雅就眼睜睜地看着百斬染倒在不遠處的血泊之中。
暗紅色的血以百斬染所躺的地方爲直徑,如同畫圓一樣在她周圍鋪染開……
血腥的紅,怖懼的紅,在白薇雅的視線中蔓延。
她眼睛裡看到的全部都是猩紅色的**……
那些可怖的猩紅色一點一點灌滿她的世界,最後吞噬掉所有的物體、所有的聲音……
……
彌空醫院。
祁連符音和夜鶯,子非榆和泉雨央,都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趕過來,而司徒頃也立即搭乘私人飛機,以最快的速度從國外飛回來。
“薇雅——”
泉雨央和夜鶯一同衝到白薇雅面前。
白薇雅蜷縮在病房外的一張椅子上,臉上都是淚痕,就好像失去生氣的。
她親眼看到的,那把鋒利的刀紮在司徒慕絕的胸口有多深,他流出來的血有多少……
恐懼、害怕、無助、悲痛……各種混亂的心情,幾乎繃斷她最後一根心絃。
泉雨央看到白薇雅這樣,拉着她的手,說:“薇雅,你一定要振作一點……”
“雨央、夜姐姐,我好怕……”
她非常害怕司徒慕絕出事,扔下她而去……
本來中這一刀子的人是她啊,百斬染有什麼就衝她來,爲什麼司徒慕絕會把她推開?
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
試問有多少人,能夠這麼做?
如果他被救活過來,她要用這一輩子去還他。
白薇雅淚眼滂沱,但在衆人面前,卻又極力忍耐着。
夜鶯上前,輕輕把白薇雅帶到懷裡:“薇雅,強忍眼淚對身體有傷害,如果你想哭,不用顧慮那麼多,站在你面前的都是自己人,你就乾乾脆脆地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