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雅定定然地凝望着司徒慕絕,心口彷彿被倒下的老樹給壓住,悶得慌。
在她看來,司徒慕絕這是自投羅網。
在井上耀看來,想必這是地獄無門他自來。
在白薇雅不可名狀的絕望視線之中,井上耀站到了她的身側,掏出了一把刀,“哐當”一聲,拋到司徒慕絕跟前,說:“除非,你刺自己的胸口一刀,死在我面前吧,那,我就考慮放了白薇雅。”
“慕絕,你不要聽井上耀說的話,你會死的!求求你,聽我說,快點走,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快走啊——”白薇雅撕心裂肺地喊着,無奈司徒慕絕無動於衷。
以司徒慕絕的能力,他一個人,一定能成功離開此地。
白薇雅幾乎是哀求、央求着他了。
但司徒慕絕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那你可要說到做到了。”司徒慕絕對井上耀說。
地上的刀反射出白薇雅蒼白無血色、還掛着兩行熱淚的臉龐,白薇雅看着司徒慕絕以極其優雅的姿態,慢慢地蹲下身,把地上鋥亮的刀撿了起來,握住刀柄,又以慢速度,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司徒慕絕輕描淡寫地衝白薇雅笑了笑:“Beer,快把眼睛閉上。”
他不想讓那些血腥的場景侵入到她澄澈的視線中。
司徒慕絕還沒有動手,白薇雅的兩行眼淚就又落了下來,她已經哭成了淚人。
“不、不,慕絕,不要——”
你趕快把刀放下,走!走啊——
噗——
司徒慕絕毫不猶豫地把刀刺入了胸口。
鮮紅的血立馬浸染了他的衣襟,如同一朵血色妖嬈的花兒,以死亡的姿態,不可抑制地綻放着,恍惚中,白薇雅彷彿看到面無表情的黑衣死神,手持收割人頭的鐮刀,穿着黑色的大袍子,上下晃動地出現在半空中,注視着這裡的人。
慢慢的,就能夠從空氣中嗅到血腥的味道。
這味道,像鐵鏽,還是腥甜的,何其詭異。
估計司徒慕絕穿着玄黑色的衣服前來,爲的就是在這樣的時刻,不讓白薇雅看到過多血腥的顏色吧?
第二次、第二次了!
上一回百斬染持刀嚷着要殺白薇雅的時候,司徒慕絕是本能地就擋在了白薇雅的跟前,替她擋下了刀子,她也是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司徒慕絕黑眸中的光亮像一盞又一盞熄滅的燈火一樣,沒有挽救的機會,他高大的身軀,就這麼慢速度地倒了下去……
“司徒慕絕——”
她拼死掙扎着要從椅子上起來,但是,沒有辦法做到……
她用盡全力地哭出聲來。
雙目中堆積的不僅僅是眼淚,還有更多的對井上耀的恨意。
上一次,她還有機會叫救護車,立刻把司徒慕絕送去最近的醫院搶救,但是……但是這一次,在這個鬼地方,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得了他。
換句話說,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生命氣息漸漸變得微弱,看着他死去。
這比在她心口上*一刀還要痛苦。
白薇雅緊咬着牙關,任憑淚流如泉涌,忽然很痛恨自己。
她恨自己無能爲力,恨自己實力不足,恨自己總是陷入險境,卻只能等待着別人來搭救,特別是司徒慕絕……
爲什麼現在被刀子扎到胸口的人不是她啊!
讓她來承受這種痛苦就好了!
有什麼,衝她來啊!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
她出了什麼事,有什麼危險,司徒慕絕都挺身而出地救她,一次又一次的解救,就好像他天生就是來守護她的騎士,發誓永遠將她保護在他的護翼之下,寧可自己遍體鱗傷、鮮血淋淋,他都不會讓她受到分毫傷害。
司徒慕絕啊司徒慕絕,我白薇雅何德何能,受到你這般拼盡全力的保護?
我上輩子是不是積累了一生的功德,才換來今生你捨命的守護?
如果你的守護註定要捨命,那我寧可用我的性命去換你的,這樣行嗎?
如果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就該對他更好、更好,讓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快樂的。
然而……
沒有後悔藥了,沒有任何讓時間倒流的辦法……
司徒慕絕沒有辦法再站着,迅速地半跪在地,用僅剩的力氣,把扎進胸口的刀子拔了出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就是形容這種情況吧。
從司徒慕絕把刀捅向自己的那時候,白薇雅就沒有聽他的話,沒有把眼睛閉上,她眼睜睜地看着,甚至睜大雙眼,把自己的眼睛折磨得很疼很疼,彷彿像在看他最後、最後的一眼。
“井……上……耀……你……滿……意……了……嗎……”
“慕絕,你快走!快去找人治療!”別耗着!
井上耀從白薇雅身邊來到司徒慕絕跟前,俯視趴在地的司徒慕絕。
現在,井上耀要是想取司徒慕絕的性命,就好像掐死螻蟻一樣易如反掌。
“司徒慕絕,你就看着我把你最心愛的白薇雅變成我的所有,然後……痛苦地死去吧,哈哈哈哈……”
井上耀大笑了兩聲,腳準備踩在司徒慕絕背上。
“井上耀,你住手——你快給我住手!”
白薇雅絕望的吶喊傳來。
她無法忍受司徒慕絕再受到侮辱……
“有什麼你就只管衝我來,不要傷害慕絕!”
“白薇雅,你說的這句話,正合我意呢……”
井上耀沒有踩上司徒慕絕的背,可就在他即將走回到白薇雅跟前的時候,被司徒慕絕死死地扯住褲腿。
“你……別……動……她……別……傷……害……她……不……準……碰……她……”
“將死之人,你省點力氣,可能還能多活幾分鐘。這垂死掙扎,又是何必呢?”井上耀用力地甩開司徒慕絕的手,走到白薇雅所坐的位置前,解開了她手腕上的禁錮,把她抱了起來。
“將死之人,我看你纔是吧?”司徒慕絕垂下的頭忽然昂起來,俊臉上露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笑。
司徒慕絕所說的這一句話,完全沒有剛纔的氣息微弱,苟且殘喘,反倒是精神百倍的。
白薇雅一注意到司徒慕絕跟她使了個眼色,就立刻掙脫井上耀的禁錮,跳回到地面上,井上耀的注意力還放在白薇雅身上,下意識就上前抓住白薇雅,司徒慕絕一腳踹在他的襠部上,痛得他整張臉揪成一團。
司徒慕絕再接再厲,把剛纔井上耀給他動手的刀子毫不遲疑地握回到手中,出動作的速度之快,是井上耀措手不及的,在他還沒反抗的時候,刀子已經很用力地扎入了他的胸口,預想中的鮮血流出,他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
再加上刀子上沾到了司徒慕絕身上帶着的一些麻痹的粉末,更是令井上耀沒法動彈。
井上耀當即就知道自己被反將了一軍,可是悔恨已經來不及,連連退後了數步,衝着門口竭盡全力地喊道:“來……人……來人——”
白薇雅的表情變得很是嘲諷。
哼,還來人,難道叫人“救駕”嗎?
別浪費口舌了吧?
“別喊了,你的人,早就被安千城的人給放倒了!”
司徒慕絕一聲令下,安千城手下的人就瞬間涌入房間內,把井上耀制服,帶走。
望着空蕩蕩的房間,白薇雅驚魂甫定地大口大口呼吸,好像很是缺氧,剛纔短短几十分鐘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神思清明之後,她當即就衝到司徒慕絕的跟前,望着他胸口處的傷:“慕絕,你趕緊止血啊,傷得很嚴重吧?快……快點止血……”
她環顧四周,焦急地找有沒有什麼紗布、棉花之類的,哪怕是布條也好,得趕緊幫司徒慕絕止住胸口的血。
司徒慕絕非但沒有喊疼,反倒把白薇雅用力往胸前摁,蹭得她的側臉上都有血。
白薇雅聞到一股血腥味,急忙從司徒慕絕懷裡離開。
她一邊掉眼淚,一邊怒斥他:“司徒慕絕你瘋了是吧?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在這裡與我溫存,你給我趕緊去醫院!”
司徒慕絕解開了身上穿的那件黑色外套,胸口的位置夾着一袋像血包一樣的東西。
他沒心沒肺地笑了笑:“緘默哥推薦我用的這玩意兒,還挺有效的啊……”
“你——”
白薇雅的心一陣猛堵。
他、他、他是裝的!
他居然用這種把戲,騙過了井上耀,也騙過了她……
司徒慕絕見白薇雅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便打趣地問她:“難道,你很想我有事?”
“不是不是,我纔不是這個意思!”
白薇雅忙擺手,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有點不知所措地杵在司徒慕絕跟前,司徒慕絕把身上沾了血的外套脫下,用手替她擦掉臉上蹭到的血跡。
“好了,我真的什麼事也沒有,讓你受驚,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啊……”司徒慕絕摸摸白薇雅的頭說。
“沒事,你這樣,總比真受傷了好。”白薇雅說這話,算是在自我安慰。
“所以你不怪我咯?”
“嗯……這個有待考慮……”
白薇雅思忖,司徒慕絕剛剛真的給她造成了一噸的驚嚇啊,現在心情還沒能完全平復下來。
司徒慕絕早就猜到井上耀會來這麼一招狠的,況且井上耀覬覦白薇雅多時,進行這樣的計劃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爲了演戲演得夠逼真,他沒有事先把真相告訴白薇雅,爲的就是讓白薇雅表情和感情流露自然,才能騙到井上耀,讓他束手就擒。
很多時候,當你以爲一切都到結局了,恰恰是故事的至高點。
萬萬沒想到的峰迴路轉、反敗爲勝,就是這樣的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