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雨央眼裡流露出的神情分不清是可惜還是疲憊,她抱了抱白薇雅:“不過,我看你今天好像很累,還是不要去跑步了吧,回絕倫誓約好好休息爲妙啊,我可不想看着病怏怏的你呢。”
白薇雅平靜地眨了眨眼:“安啦,我沒事的,我很少有生病的時候,所以這一次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的,我會視情況吃藥的。”
泉雨央拎上了包包,臨走到教室門口,又回頭看白薇雅。
下午的陽光終於有了點兒溫度,從門扉外,從窗戶外,一同慷慨地打入已經剩下她們兩個女生的教室,照耀得白薇雅眼睛莫名覺得難受,她眯了眯眼,衣服上金色的光點閃爍,就好像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粉。
泉雨央逆光而站,那*白色的滑面高跟鞋穿得她原本纖細的腳踝更細了,加上鞋的設計,顯得她的腳很小,今天她的妝容依舊精緻,對着白薇雅甜甜地笑,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彎成兩道彎彎的小月牙。
“薇雅,你要是真的不舒服,記得給我打電話,我立刻就帶着醫生殺到你臥室門口。”
白薇雅聽着她的話,心裡溫暖似流淌過一條潺潺的小溪。
儘管心裡還有暫時無法消散的沉重,但她仍是故作輕鬆地對泉雨央笑了笑:“雨央,謝謝你……”
……
白薇雅到更衣室,換上了放在儲物箱裡,平日穿來上體育課的運動服和運動鞋,來到最近的操場上。
她不喜歡去健身房,不喜歡站到跑步機上跑步,喜歡找個空曠而露天的地方慢跑。
操場上十人不到,婕夢菲斯本來學生就少,再加上有這麼多個操場,人數稀少也是難怪的,白薇雅做了下熱身,戴上耳機,播放音樂,拿着手機就跑起來。
太久沒有運動,再加上可能真的着涼了,白薇雅感覺自己的體力明顯下降,跑了兩圈之後,她就有些氣喘,原本有點暈乎的腦袋,好像更加昏昏沉沉了。
頭重腳輕……
在第三圈跑到一半的時候,百斬逸打來電話。
“喂……小一……”她喘着氣,喊了百斬逸。
“小白,我已經在你學校了,你怎麼喘得這麼厲害?”
“呃,我在跑步……”
跑了快三圈了,怎麼還是沒出汗?
她來跑步有兩個目的,一是提前適應體測,二是讓自己跑出一身汗,應該就能對付着涼了吧?
“你發個定位給我吧。”
爲了看清楚手機屏幕,白薇雅跑步的速度放慢下來,但還是勻速慢跑着,把定位發給了百斬逸之後,她繼續向她的第四圈進發。
不夠啊,體測對女生的要求是在規定的時間內跑完七公里,她才跑了四圈就有些hold不住了,如果到體測那天,她該怎麼辦?
百斬逸讓小津把車停靠在操場外,就獨自走進操場找白薇雅,一眼就瞧見一個穿着一套灰色運動服,扎着高高馬尾的女生在操場上勻速跑步,他兩步作三步就跑去。
“小白!”
聽到百斬逸的聲音,白薇雅就看到不遠處朝她跑來的他,在百斬逸還差幾步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心急着想把慢跑更換爲步行,就一個趔趄,往前栽去。
“小心!”
百斬逸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雙肩,讓她得以站穩。
白薇雅眼前出現了白茫茫的光點,恍惚之中,百斬逸的臉和司徒慕絕的重疊,淡金色的短髮是司徒慕絕的烏黑碎髮,五官柔和的線條也變得偏硬,就是這麼一剎那在她眼前晃動,她誤以爲來扶着她的人是司徒慕絕。
在她即將喊出那個光是想想、就心痛如刀割的名字的時候,百斬逸的聲音令她清醒過來:“小白,你還好吧?”
她眼底的失落險些掩蓋不住,忙眨了眨眼,裝作沒有反應過來地說:“小一,不是明天晚上纔去吃飯嗎,怎麼現在就來找我了?”語畢,她覺得有點尷尬,因爲她這樣一說,好像意思就是:“我沒有叫你來,你不要來找我。”
百斬逸親暱地摸了摸她的頭:“我帶藥給你啊。”望着臉色蒼白的她,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白薇雅不喜歡男生摸她的頭和頭髮,除了司徒慕絕之外,但是百斬逸已經這麼做了,她也不好意思說什麼,雖然抗拒,但是沒有說出聲來。
“我沒什麼啊,藥我自己有啊。”她房間裡還有一個醫藥箱呢,再不行,宿舍裡還有一個和司徒慕絕公用的。
司徒慕絕……
又是司徒慕絕!
煩死了,從早到晚,她腦子裡想的人全是司徒慕絕,任何事情都能把他聯想到一塊兒。
不想他的時候空虛,想他的時候心痛,白薇雅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我還是放心不下,要不帶你去開一劑涼茶吧?”
“嗯,那也好。”白薇雅點頭答應,反正她已經喉嚨痛了一天了。
百斬逸陪着白薇雅,帶她坐上了小津停靠在操場附近的車,車子絕塵而去。
就在操場後邊的一棟建築裡頭,一雙銳利的眼睛,隔着鋼化玻璃,鷹隼般的目光一直注視着白薇雅與百斬逸。
司徒慕絕的眼前慢慢籠罩上一層冰霜,手裡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撥打電話的窗口,顯示着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在號碼的正上方,有着“白薇雅”三個醒目的大字,另一隻手的拳頭慢慢攥緊、攥緊……
……
白薇雅如約定來到百斬家。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的媽媽江月盈也守約來到了這裡。
原來今晚百斬逸的媽媽方璇邀請了她們母女倆。
餐桌前不見百斬逸的父親百斬霖,白薇雅和百斬逸面對面地坐着,江月盈和方璇面對面而坐,兩個年齡段的人之間好像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白薇雅和百斬逸都沒有怎麼說話,白薇雅喉嚨痛再加上沒食慾,但又不好意思浪費人家精心準備的食物,只好硬着頭皮吃一點是一點,一頓飯上,沒怎麼和百斬逸搭話。
百斬逸偶爾跟她說幾句,她聽後便禮貌地笑一笑,每回答一句,喉嚨就痛得像被火燒一樣。
江月盈和方璇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好像兩個回到白薇雅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飯後,百斬逸帶白薇雅到庭院裡走走。
夜色濃稠,蒼穹仿若一個大罩子從頭頂罩下來,再加上空中無月無星,一整片的顏色,更是令人看得窒息。
“小白,你知道我媽今晚叫你來我們家吃飯是爲什麼嗎?”
“我不知道。”白薇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她莞爾一笑,明眸皓齒,其實她早就知道,方璇邀請她到家中吃飯,不是爲了百斬逸還有誰,倘若再叫上她的媽媽江月盈,是給她施加壓力,意思是讓她就算是看在自己母親的面子上,也該考慮考慮他們家百斬逸吧。
但願自己表現得滴水不漏,沒有被百斬逸看穿她內心的活動。
“那……”百斬逸眨了眨眼,“我先不說,留個懸念,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百斬逸的表情天真得她毫無防備,她以爲他能看穿她的,原來他並沒有。
“哦,那好啊,我耐心等着。”
可能是她沒有完全瞭解他吧,她總是把“人的思想都是複雜”的想法安插在別人身上,其實百斬逸比較單純,根本沒有她主觀臆測得那麼心思複雜。
也許是她最近心神煩擾,想太多了……
……
當江月盈和方璇結束掉她們的晚飯,讓傭人收拾餐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兩人坐在長沙發上,方璇派人把白薇雅和百斬逸叫到跟前。
白薇雅一開始還有點拘謹地站在百斬逸身旁,方璇大方而熱情地衝她招手。
“薇雅,坐我旁邊啊。”方璇拍了拍另一半的空位,示意白薇雅坐過去,白薇雅聽話地坐在她隔壁。
“小逸,你也快坐下吧。”
百斬逸便坐在白薇雅的另一旁。
面對微笑淺淺的白薇雅,方璇心裡開心得很,說:“薇雅啊,我和你媽媽聊了很久了,都是關於你和我們家小逸的,你覺得小逸怎麼樣?”
聽方璇這意思,明顯是要給她和百斬逸配對,但看得出方璇眼裡的真誠,她似乎很喜歡白薇雅。
小時候也許與這位年輕貌美的阿姨有過一面之緣,但是白薇雅已經記不起來了。
白薇雅扭頭看了看百斬逸,回過去跟方璇說:“嗯,小一他……長得很帥呀,不僅如此,廚藝了得,人品很不錯,然後很會照顧人,體貼入微的,能夠遇到他,其實挺幸運的。”
儘管她說的都是真心話,但她說着說着都分不清這是在誇獎百斬逸還是司徒慕絕了,所以她索性住了口。而且,這聽上去卻好像中學生謹慎地拿着簽字筆在考場上回答閱讀題一樣,猜題一樣去猜心,一旁玩手機的江月盈聽得不由發笑。
方璇更是抿脣一笑:“瞧你,都把小逸給誇上天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兒子有這麼多我沒有發覺的閃光點。”她刻意瞟了百斬逸一眼。
百斬逸風輕雲淡地笑了笑,算是吸收掉白薇雅的誇獎,沒有回話。
白薇雅臉上的笑容有點撐不住了。
百斬逸真的不曉得她在利用他嗎?
爲什麼還笑得那麼純粹?
一瞬間覺得自己差勁透底,爲了夜鶯去傷害司徒慕絕,爲了傷害司徒慕絕去利用百斬逸。
一個又一個地欺騙,一個又一個的傷害,把自己套牢,捆休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