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裡的她,從離開祖國,來到新西蘭的時候,就種下了一種可怕的猜測,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三年的時間而已,眨眼就完成了,就像平日裡完成學習的任務那樣,看上去棘手,接受之後,還是能完成的。
但是,司徒慕絕還是給出了她最不想要結束的答案……
可是……可是爲什麼是在上次她在彌空市看到司徒慕絕之後,隔了足足三個月,才把審判的結果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
他這三個月是不是都在思考着這件事,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掙扎着要不要跟她提出分手?
他腦海裡有兩個小人在戰鬥着,一個是決定分手的小人,另一個是不願分手的小人,最後,決定分手的小人還是打敗了不願分手的小人。
而白薇雅也要慢慢地退出司徒慕絕的世界了吧?
如果她早一點跟司徒慕絕說:“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了,就請早點告訴我,結束掉我們的關係吧……”這樣,會不會,兩個人就不會拖延那麼久呢?
她的缺乏安全感,令她已經到了把自己獻給他的地步,可最後,還是沒有辦法留在他的身邊。
她的身體獻給他,他享用。
她的心給了他,他敲碎。
以後她該怎麼辦?
在司徒慕絕從她的世界收拾好行李離開之後,她還去世界的哪一個角落,找一個自己那麼珍惜的人?
“白薇雅,你沒事吧?你……你還好吧?”
白薇雅好像失去了靈魂一樣搖着腦袋,口中喃喃:“不好……一點都不好……”
剛纔司徒慕絕的那段錄音,遲雪也聽見了。
司徒慕絕一清二楚地說出了分手。
白薇雅終究是失去司徒慕絕了。
怪她當初選擇來新西蘭讀書嗎?
怪她要去談異地戀嗎?
怪她爲了證明什麼似的,非要等司徒慕絕一聲“不要走”,等不到就決絕地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嗎?
白薇雅天真地想到,如果她那時候沒有決定來奧克蘭,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他們的感情會不會磐石無轉移,蒲葦韌如絲?
待在婕夢菲斯,待在絕倫誓約,勤勤懇懇地上學,等到畢業,找一份好工作,和愛的人組建新家庭,多好啊……
選擇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選擇之後緊隨而來的故事,就截然不同了。
“小雪……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待會兒跟Claire說一聲,我今晚不吃飯了……”
白薇雅拿着本子和錄音筆,木訥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坐在牀上,靠着背後的牆,她呆呆地看着放在腿上的筆記本,手掌摩挲這封面上明媚開朗的向日葵。
這本本子的第一個故事,很平淡,也很簡單,就是一個男生在一片一望無際的向日葵花田之中,邂逅了一位溫柔安靜的女生。
男生的笑容很靦腆,女生的笑容很青澀。
男生送了一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給那個女生,還帶着迷路的她走出了自家的那片向日葵花田,當然,他沒有告訴她,那個地方是他家的,這樣就可以告訴她說,這是他們兩個人發現的秘密基地。
……
最後,這份青澀而微甜的小小初戀,在年輕美好的十五歲就戛然而止……
這是一個……根本就沒有結局的故事,所以白薇雅可以讓司徒慕絕想象,故事中的男生和女生,他們到最後,到底是在一起了呢,還是沒有,亦或是已經成爲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再也沒有見到對方……
她想着可以和司徒慕絕就此展開一個小女生都喜歡談論的話題,然後可以和他重新寫一個皆大歡喜的故事。
也想借此行動去祝福他們兩個的戀情也如新故事一般皆大歡喜。
但是,她是不是太貪心了呢?
所以上天才這麼懲罰她了,不是嗎?
……
晚餐時刻到,照例來看,Claire這個點已經把晚飯做好,把各種菜餚在各個人的餐盤上擺放得很精緻,接下來就是喚全家人坐到自己就餐的座位上用餐。
叩叩叩——
白薇雅以爲敲門的人是遲雪,從被窩裡探出頭,輕輕地說了聲:“小雪,你吃飯吧,不用管我了。”
“Beer,我可以進來嗎?”
是Claire的聲音。
白薇雅躺在牀上,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彈。
“Beer,我進來了哦……”
Claire輕輕開了白薇雅的房門,也開了白薇雅房間的燈,白薇雅不得不從牀上爬起來。
小白狗Heyley也走了進來,這一回,Claire沒有趕Heyley出去。
Heyley也很乖,靜靜地站在房門旁的角落,看着她們兩個人。
“Beer,Snow說你不想吃晚飯,你怎麼啦?”Claire坐在白薇雅牀上問。
與寄宿家庭的家人相處一年多,雖然Claire與白薇雅毫無血緣關係,但是白薇雅早就把她當成她的半個媽媽。
Claire把她和遲雪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來照顧,從來沒有因爲他們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而對他們有幾分疏遠。
因爲Claire說,她和Alen曾經想過,要孕育很多很多個孩子,最好孩子多到能組建一支足球隊,但是因爲Alen辦不到,所以她只能用把這個家作爲寄宿家庭,來不斷地遇見前來寄宿的異國孩子,把每一個孩子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這樣就能擁有很多個孩子。
Claire做到了,她和Alen、Bethany、Camble讓白薇雅在這裡無時無刻都感受到家的溫暖。
白薇雅看着Claire淺藍色的眼睛,裡邊漾着柔柔的關切的光,像夏日溪流中的石子一樣,陽光曬下來,閃閃發亮。
壓抑了一個下午的悲傷,一點一點積累,達到一個頂點之後,像升上夜空的花火一樣轟然炸開。
白薇雅崩潰地撲到Claire的懷裡大哭,把這些時日所有的煩憂,所有的傷心,所有的難過,一次性藉着流淌的淚水宣泄出來。
Claire抱着白薇雅,像江月盈一樣,輕輕拍着白薇雅的背,低低地安慰着她。
Claire的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洗衣液的香氣,那些肥皂啊、洗衣液的香氣,總能令人聯想到媽媽的味道。
白薇雅抱着Claire,在想到自己和司徒慕絕正式分手的事情之外,又想念遠在中國的江月盈和白若,還有在美國的白颯,以及泉雨央、夜鶯、祁連符音、子非榆……
唯獨不想承認的是,她的大腦也自動把司徒慕絕列入了想念的人的行列。
而且還是首位。
“Beer,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是非常需要家人和朋友的關懷的。你想哭就哭個痛快吧,我知道你一定忍耐了很久了……”Claire慢慢地順着白薇雅的背,擁抱之中感受到白薇雅不住地啜泣。
“你的事情,我多多少少有了解到。我想,你心裡的那個男孩子,對你而言一定是非常的重要,而且他在你心裡已經駐紮得很深,但是Beer,你現在還很年輕,而且你來新西蘭除了唸書,還要享受這裡的慢節奏生活,我不希望你被太多的煩惱與壓力困擾,終日愁眉苦臉,你不高興,我們是感覺得到的,因爲你住在我們的家,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同甘共苦,不是嗎?”
“Claire,我以爲這個人能陪我一直走到最後的,我還幻想着,我在奧克蘭理工大學畢業之後,回國和他在一起,然後結婚,有我們自己的家庭……可是……可是我們卻在今天……結束了……”
“噢,我可憐的Beer……“Claire好像被白薇雅的情緒傳染到一樣,眼裡淚光閃爍,越發抱緊了她。
“你要堅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請相信我……”
Heylay 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注視着這一切,好像在陪同着白薇雅,替她分擔一點傷心似的。
……
白薇雅在Claire的勸說之下,最後還是走出了房間。
Alen在浴室幫Camble洗澡,Bethany過來抱了抱白薇雅。
“Beer,別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
看來,一家人都知道了她的情況。
應該是遲雪告訴大家的吧。
Claire把白薇雅的那一份晚餐墊在墊子下,放到了她的面前。
Claire每一次都會把做好的飯菜擺放得很精緻,白薇雅面前的餐盤上盛放着幾塊小小的土豆,土豆旁邊的雞肉身上都繞着一塊培根,邊緣還擺放了一圈蔬菜。
白薇雅低頭吃飯。
遲雪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從冰箱裡拿出一大盒冰淇淋,舀了一大勺放到瓷碗裡,然後在冰淇淋上邊擠了一圈巧克力,巧克力擠出來之後,立刻凝結,牢牢地扣在了冰淇淋面上,而後把一瓷碗的冰淇淋放到了白薇雅斜前方的桌面上。
“吃完飯吃這個吧,吃點甜食,心情會好起來。”
“小雪,謝謝你。”
白薇雅擡起頭,遲雪就看到她紅紅的眼睛,認識白薇雅一年多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倔強而又要強的女生哭,他不由地心疼這個比他大兩歲多的姐姐,好吧,這個時候,他就犧牲一點,當一回她的小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