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台羞愧,道:“我如今是淪爲天下人笑柄的罪人一個, 雖是千總, 誰還真拿我當千總看麼?不要說是總兵府的二管家請的武師,便是連總兵府的門子都敢給我臉色看哪!”
鳳樓不以爲然, 鳳台生恐他仍舊像在嘉興那樣惹是生非, 遂又壓低嗓子囑咐他道:“此地民風彪悍,人人好酒, 家家藏有大刀,一言不合便要殺人,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在官府管不過來, 也不敢管太多。這劉武師更是不得了,仗着會些武藝,又與總兵府二管家交情匪淺, 在城中都是橫着走, 三天兩頭聽見他滋事生非, 至今都沒見他有事。”
鳳台在貴州城出了名, 走到哪裡都要被人指指戳戳笑話的,這劉武師自然也曉得他是軟蛋一個, 眼見着他都要讓座了, 卻又給人拉了回去,嘀嘀咕咕話說個不停,心內十分不快,重重咳嗽了一聲。
小二左右爲難,兩方之中, 一方人多,一方兇狠,都不敢得罪,忙弓着腰,賠着笑臉道:“劉爺,您二位請先到旁邊坐着點菜,站着說話怪累的。溫千總溫大人這桌的湯都上了,不用等很久。”意思是等鳳台兄弟二人走了,馬上收拾出來,請他們再坐過來。
劉武師鼻子裡頭笑了一聲:“溫大人?哪位溫大人?”說話時眼睛故意向上看,神色間甚是傲慢。
他的一名同伴接話道:“提起溫大人,我倒知道一位。”
另一名同伴做恍然大悟狀:“我也想起來了,便是那位喝酒誤事,丟了餉銀,被治罪的溫大人麼?”
此話一出,鳳樓怒髮衝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鳳台又連忙來拉他。不僅鳳樓,便是的雞鳴水生也大爲生氣,見跟隨鳳台而來的親兵還吃喝不誤,水生伸手把二人面前的菜碗往旁邊一拉:“還吃得下去,你們還算是個人麼!”
親兵也覺不好意思,嘴上卻叫屈道:“千總大人夾着尾巴做人,我們也跟着成天受氣,這幾句風涼話算什麼?”
那邊廂,鳳樓一臉怒色,將鳳台的手甩開,彎腰自靴中摸了一把匕首出來,劉武師與同伴見狀,也伸手去摸腰間,三人拔刀的拔刀,拿劍的拿劍。
一時間,兩方劍拔弩張,怒目相對。小二早已溜下樓去,把掌櫃給喊了來,掌櫃堆出一張笑臉跑來,見是劉武師,尚未開口說話,一低頭,又默默退了下去。
旁邊的鳳台心內害怕,生恐事情鬧大,忙叫:“酒不喝了,我們這便回去!”不由分說,上前來將鳳樓的手死死攥住,想將他拖下樓梯。
鳳樓一時掙脫不開,道:“二哥你快放手!”
兄弟二人正在僵持,那劉武師早已不耐煩,忽然揮劍劈了過來,劍尖直指鳳樓面門,鳳樓手被鳳台攥住,情急之下,急忙側身去躲,同時護住鳳台,但終究遲了一步,沒躲利落,鬢角被劍尖拉了長長的一道傷口,連同一片頭髮也被削落,髮髻即刻散落了下來。
劉武師本意是給他個厲害瞧瞧,並沒下殺手,見偷襲得手,便收了劍,望着他兄弟二人嘿嘿冷笑。
雞鳴和水生見鳳樓鬢角一條血線滴落下來,猛然間醒悟過來,抄起椅子便往劉武師身上招呼,卻被鳳樓喝住,鳳樓受了傷,反倒心平氣和起來,以帕子掩在傷口上,慢條斯理道:“今兒運氣不好,罷了,先回去治傷要緊。”
鳳台忙道:“正是,正是!”想想自己不僅害死家人,還要連累兄弟受傷,跟隨自己一同氣,眼圈一紅,險些兒又落下淚來。
雞鳴和水生丟下椅子,恨恨瞪着劉武師,一左一右簇擁在鳳樓兩旁,走樓梯下去了。鳳樓樓梯走到一半,忽然回頭,衝已經如願坐到窗邊去的劉武師一抱拳,笑道:“朋友,咱們後會有期。”
鳳台兄弟二人打馬回營房,路走到一半,鳳樓忽然擡頭看天,勒住馬頭,道:“二哥先回去,我去城中各處轉一轉。”
鳳台道:“天都快要黑了,還有什麼好看?快些回去叫大夫來看看,傷口這麼長,若不是及時上藥,破相還是輕的,若是破傷風,可怎麼是好!”
鳳樓一哂:“傷口早已止了血,並無大礙,破相便破相。”
他執意要去,鳳台生恐他回去尋仇,急得只是拉住他不放,他便笑:“我雖然性子不大好,卻也曉得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二哥放心,我各處轉轉,看看地形,一會兒工夫就就回來的。”
鳳台道:“我會不知道你?你從小就是這個性子,一點虧都不能吃,在哪裡和人家打架,贏了便罷,若是輸了,不管過多久,一定要找補回來纔算。”
鳳樓已有些不耐煩:“我又不是不知死活的莽漢,你自回你的營房去!”
鳳台無奈,只好放他走。他雙腿一夾馬肚,帶着雞鳴水生拐上一條小路,慢吞吞的去了。鳳台滿面擔憂,在身後看他許久,方纔打馬走人。
劉武師趕走鳳樓兄弟二人,心情大好,和兩名同伴你一杯我一盞的痛喝,不一時,便酩酊大醉,忽見小二從樓梯空手上來,與他說道:“劉爺,你家中有人來找,在門口候着呢。”
劉武師道:“好好的,又是什麼事?”
一名同伴哈哈笑道:“莫不是三嫂子想你了?”
一想起家中那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劉武師不禁心尖兒發癢,口中卻嘆氣道:“她脾氣不好,和老婆子不對付,一受點委屈就出來找我回去哭給我看,害得我在外頭被人取笑。”
同伴笑道:“這有什麼辦法?三嫂子年紀還小,怎麼是大嫂子的對手?劉兄少不得要多操勞些。”一言既出,另二人便嘎嘎直笑。
劉武師將酒杯一推:“我下去看看,你們慢點喝。”
兩名同伴齊聲道:“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爲三嫂子主持公道去吧。”
劉武師下樓來,門口不見自己家人,便問小二:“找我的人呢?”
小二指着門前停着的一輛馬車,道:“來人交代完就走了,說那輛馬車是爲您老人家備的。”
劉武師就着街道兩旁店鋪門內的亮光,對那馬車覷了覷,疑惑道:“不過,這馬車看着不像是我家裡的。”但酒喝多了,腦子裡混混沌沌的,心想或許是哪裡僱來的也說不定。
正疑惑着,對面馬車內一人探頭出來,揚聲喊:“老爺——”
劉武師聽見,便邁着輕飄飄的步子便走到那馬車旁,掀起車簾,口中笑道:“我騎了馬來的,怎麼還備馬車?是三姑娘親自來了麼?”伸頭往內一瞧,車內沒有三姑娘,只有兩個男子。其中一個他認識。
劉武師看着纔剛被他傷到鬢角的男子,不禁一怔,張了張口,未及縮頭,一隻布口袋兜頭套了下來,後腦勺緊跟着被重重一擊,哼了一聲,一頭栽倒。
劉武師再次醒來時,已經身在一片荒地之中了,也不知是城內城外,睜眼便看見頭頂的星星,以及三個居高臨下俯視着自己的身影。
劉武師手探到腦後,摸到半乾的黏溼血跡,定了定神,方纔想起在酒館時和眼前這男子爭執種種,當下一股怒火直竄腦門,喝罵道:“大膽狂徒,敢偷襲劉爺,可是找死!”
鳳樓氣得笑了:“這話說的,好像我的傷不是你偷襲得手似的。”
劉武師叫:“有種你給我鬆綁,咱們比試比試,三打一,又下黑手,算什麼英雄好漢!”
鳳樓好笑:“我又不指望青史留名,要做什麼英雄好漢?爺們行走江湖,只講究快意恩仇,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管他什麼規矩手段!”
劉武師激他不成,復又叫道:“你可知道我劉某人是誰,敢來招惹劉某人,絕沒你好果子吃!”
鳳樓一笑:“巧了,我溫某人也是。不過我性子更急更壞,一般都是當天現開銷。”
劉武師氣極,大吼大叫:“有種你們給我等着,看我不殺你全家,屠你一門!”
水生伸腳往他身上一踢,雞鳴拿匕首往他臉上比了比:“這老小子口氣大得很,可惜到了咱們爺們手裡,就由不得你了,給咱們磕個頭,陪個不是,叫爺們打上一頓,出一口惡氣,便可放你回去,陪你家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劉武師被雞鳴水生兩個一頓拳打腳踢,卻並不示弱,只是惡狠狠地盯着鳳樓,指指自己鼻子:“便是總兵府,劉爺也是時常走動的,你這樣膽大妄爲,老虎頭上撲蒼蠅,就不怕連累你那個軟蛋兄弟?”
鳳樓蹲下來,慢慢笑道:“我若怕,還會把你綁來這裡來麼?”
劉武師問:“你待要如何?”
鳳樓站起來,道:“給我打。”
以劉武師的身手,這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奈何酒醉得厲害,又被縛着雙手,被雞鳴水生劈頭蓋臉一頓痛打,急得在泥地上滾來滾去,嘴裡吱兒哇亂叫,終於受辱不過,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筆賬,日後再算也不吃,於是叫:“好漢手下留情!我給你們賠禮道歉就是!”
鳳樓於是叫停,從靴中掏出一把匕首,丟給雞鳴:“先把他手筋腳筋挑了再說。”
練武之人,一旦挑斷手腳筋,武功盡失,便成廢人一個。劉武師一聽這話,嚇得一個激靈,忙道:“姓溫的!你不過收了些許的小傷而已,我打也被打了,罵也被罵了,江湖上行走,做事這樣狠毒,四處樹敵,可不是什麼好事!”
鳳樓摸摸胡茬,沒說話。雞鳴兩隻小眼閃着綠光,一面去脫他腳上靴子,一面嘿嘿笑道:“實不瞞你,小爺打小跟着五爺,偷雞摸狗、欺男霸女的壞事沒少幹,但挑人手筋腳筋的事情卻還是頭一回,若是挑錯了,你吱一聲。”
劉武師再也顧不得面子,掙扎着爬起來,跪倒在鳳樓面前,哀求道:“求溫大爺放過我!從此後我閉門思過,無事不再出門惹是生非,再也不敢惹是生非了!”
鳳樓摸着下巴嗤嗤笑了兩聲。
劉武師的兩腳鞋子被扒掉,雞鳴捏着鼻子,就着天上些微的星光去找他腳筋。
劉武師大喊:“慢着!”轉頭與鳳樓道,“我若是能幫溫大爺的忙呢?”
鳳樓倒一怔:“你能幫我什麼忙?”
小劇場昨天很多,質量上乘,團員們辛苦了,鞠躬~~
目測到8/10之前應該不會斷更,之後就不敢保證了,
總之會努力,輕傷不下火線,實在不行,就只好斷更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