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帝倒也是個妙人,自從賑災時嘗過了必應居傳訊的極速,連聖旨都可以用鷹負着,從此用順了手,連八百里加急甚麼的都靠邊站了……
幸好這兒距京城已經不遠,於是兩人加快速度趕回京城,進城時天都黑了,本想着第二天一早再進宮見駕,誰知一進珺王府才發現,鳳來帝的貼身大太監陳得勝居然已經在等着了……鳳卿卿忍不住問了一句:“誰跟你說我們這時候能回來?”
陳得勝對他們倒是很親熱,笑眯眯的躬身:“回王妃娘娘,奴才不知,是萬歲爺讓奴才來迎接王爺。”他看看左右,悄聲加了一句:“萬歲爺今兒召見了一位神僧,據說神機妙算,出言必中……”這就是在賣人情了。
鳳卿卿脫口道:“湛塵?”
陳得勝一怔,然後滿臉的褶子都笑開了:“王妃也神機妙算。”
怎麼到哪都是這傢伙?一個和尚跑皇宮刷甚麼存在感啊!鳳卿卿皺眉,跟慕容昶對視了一眼,迅速安頓好兩隻小糰子,這才匆匆進宮,一進御書房就是一怔,原來不只湛塵,還有慕容晟,甚至才因軒洲賑災之事被鳳來帝斥爲無用,責其面壁思過的慕容宥也在,慕容昶急上前見禮,鳳來帝倒是揚起一個笑:“果然回來了,朕的小公主和小世子呢?怎不抱來給朕瞧瞧?”
慕容昶道:“天晚了,霖兒葳兒都睡的早,想着明天再抱來給父皇和母后瞧瞧。”
“也好,”鳳來帝笑着點頭:“你與卿兒也爲人父母,行事倒也老成些了,軒洲之事,着實辦的極好,朕回頭好生賞你們!”
慕容昶兩人一齊謝了,鳳來帝這才道:“這位是護國神寺的湛塵大師,說是已經見過了?”看兩人點頭,鳳來帝便賜了座,這才沉吟道:“叫你們來,是有件事情……”
當年百家宗師姜子牙,有預言書《乾坤萬年歌》,百年前護國神寺的高僧如迦,也就是如今的方丈海相之師,曾得神諭,留下預言“燕七代後,五行齊亂,江山易主”。當時的皇帝還是鳳來帝的太爺爺孝成帝,燕史中記載,孝成帝聽聞此事,大笑道:“待朕百年之後,此事自有兒孫操心”,所以壓根兒不曾理會,時間久了,大家也漸漸淡忘了。現如今百年時光一幌而過,五行之亂初起……所以湛塵奉師命,前來襄助皇上規避此亂……
鳳卿卿暗中抽了抽嘴角……那《乾坤萬年歌》預言萬萬年,很多雙關模棱之語,硬要套總能套的上的,可是她的歷史課是“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啊!沒有啥大燕慕容氏啊!這居然也能套上?但看眼前幾個男人都一臉嚴肅,也就乖乖的不說話,便聽慕容宥緩緩的道:“如果說軒洲旱災屬於火亂,金華洲的水災屬於水亂,江寧地震屬於土亂……那木亂、金亂會應在甚麼事上?兒臣着實想不出。”
慕容晟也道:“是啊,就算火燒林木,也當屬火亂,鍊金傷人,也當歸入火……”
金?錢?假幣甚麼的……鳳卿卿忽然靈光一機,脫口道:“杏林鎮!”
慕容昶也是一怔,輕輕擊掌:“對!杏林鎮!”
湛塵始終站在一旁,並不入座,聽到這一句,才微微一怔,側頭道:“王爺是說……那假元寶?”
“對!”慕容昶道:“我與卿卿在道上得了消息,說是最近往北邊售藥的店家,收回的銀子俱都成泥!”一邊說,一邊就把當日的事情說了。
鳳來帝不由沉吟,然後正色道:“既如此,你便替朕去查查這事……事不宜遲,明日見見你母后,便動身罷。此事不宜外傳,也不得暴露身份,需用甚麼人,你且先想想,明日再同朕說。”
慕容昶應了,湛塵施禮道:“皇上,小僧可否同珺王爺一同前往?”
鳳來帝想了一想:“也好。”
他轉向鳳卿卿:“卿兒,能不能卜算出那‘木亂’應在何處?”
湛塵側頭看了她一眼,雖然他面上沒甚麼表情,鳳卿卿還是有點兒皺眉,她倒不是卜算不出,可問題就是,面前還坐着渣王爺,他家現擺着一個先知巫女,她只要當面感應,就等於挑明瞭身份……可是再一想,就算挑明瞭又怎樣?她怎麼說還有個九龍族的幌子,他要敢揭穿她,她就敢對揭!
於是直接站起身:“求一張地圖。”
這倒是現成的,鳳來帝擡手,陳得勝急捧了一張過來,便鋪在御案上,鳳卿卿直接走上前,慕容宥三人都坐在下面,也看不到她的神情,鳳卿卿略略閉目,手兒在御案上輕輕一搭,就見御案上的蠟燭啪的一聲爆了個燈花,然後火焰蒸騰青煙縈繞,迅速凝成一個古怪的形狀……室中人俱都屏聲息氣,張大眼睛看着,努力辯認……
鳳卿卿當然不會告訴他們,其實這形狀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個蝦米,純粹爲了忽悠……少頃,鳳卿卿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一處:“應該在這個位置……”地圖上寫的那字曲裡拐彎究竟是神馬啊摔!
幸好鳳來帝道:“是五德洲?還是景山?”
鳳卿卿暗中鬆了口氣:“景山。”
鳳來帝點了點頭,看看兩個兒子:“誰跑一趟?”
慕容宥和慕容晟對視了一眼,慕容宥起身道:“父皇,軒洲的差使,兒臣辦的不好,心中有愧,自思行事處置中還頗有不足……想在家中多看幾本書,學些爲人處事的道理。”
鳳卿卿暗中挑眉,心說渣王這回是怎麼回事兒,居然不搶差使了?真要回家休身養性?
他既然這麼說了,慕容晟便道:“父皇,這差使給兒臣罷!兒臣一直待在京中,也想出去歷練歷練。”
“嗯。”鳳來帝點了點頭:“朕也是這個意思,這次的差使,最要緊的是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大隊人馬上路……你與晗兒,畢竟都會些功夫,朕也放心些……你也準備準備,早些動身,多挑些人跟着。”
慕容晟應了,鳳卿卿這才轉身道:“二哥。”
慕容晟微微一怔,略擡睫道:“嗯?”
鳳卿卿正色道:“假設這真的是‘木亂’,只怕是應在一種樹上,這種樹的果實有毒,流入水中會危及百姓,所以二哥最好多帶幾個御醫去……”慕容晟微微凝眉,擡頭看她,鳳卿卿頗認真的續道:“另外,我在想,如果杏林鎮的事情,真的是‘金亂’,那其實已經發生了,就算慕容昶現在去,也只能是儘量‘減弱’這件事情的影響……唯有這‘木亂’是尚未發生的,二哥小心些,或者可以直接‘避免’此事發生。五行之亂少一行,不就不成了?”
慕容晟想了一想,正色道:“我知道了,多謝。”
鳳來帝也道:“若卿兒說的是真的,那晟兒,你這趟差使倒是十分要緊,須小心在意,務求其速。”
慕容晟道:“是,父皇放心,兒臣必竭盡所能。”
慕容宥坐在一旁,神色平靜,袖中的手卻捏的緊緊的……方纔鳳卿卿感知時的模樣,即使有那燭火,他也看的清清楚楚……怎不心知肚明。他明白她既然能感知,看到的就是完整的畫面,可是她只說了個景山,等慕容晟接了差使,她才說了這麼多……他毫不懷疑,如果差使是他接的,鳳卿卿一定一個字都不會說!由得他去送死!
幾人又商量了幾句,大概定下了章程,鳳來帝便道:“天也晚了,宥兒晟兒都回去吧。得勝,着人送湛塵大師下去……晗兒卿兒慢走一步,朕還有幾句話說。”
慕容宥兩人施禮退下,湛塵退了一步,忽道:“珺王妃,你是如何得知的?”
鳳卿卿淡淡的道:“我已經跟大師說過了,我能通靈,得自血脈,乃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也因此故,大師當日之言,我至今不懂爲何。”她頓了一頓:“聽聞大師料事如神,所言必中,拈指一算不就是了,何必又來問我。”
湛塵默然,緩緩退下,鳳來帝無奈搖頭:“你這孩子,說話當真不留情面。”
話雖如此,倒也沒有責怪之意,便岔開道:“朕留下你們,是有件事想問問……那必應居究竟是何門路?那聞千里又是何人?”
鳳卿卿兩人倒沒料到鳳來帝居然是問這個,不由訝然,慕容昶便細說了一番,鳳來帝嘖嘖稱奇,又問:“這聞千里,可信嗎?”
慕容昶沉吟道:“聞兄性情溫和,爲人機警,行事周全,頗有君子之風,軒洲之事,多虧必應居往來傳訊,在此之前,我與卿兒也得聞兄多次援手,兒臣倒覺得他是個可交之人。”
“那就好,”鳳來帝點了點頭,正色道:“這般能人異士,這樣匪夷所思的本事,又已成氣侯,流落民間,十分不妥……朕的意思,是想讓此人入朝。”
鳳卿卿訝然,慕容昶倒是明白鳳來帝的隱憂,微微抿脣,鳳來帝緩緩的道:“朕知這種江湖中人,大多不願入朝,而且若當真上朝爲官,只怕行事反而束手束腳,所以朕想爲其單獨設置一個位置……朕欲將採風閣改爲護龍衛,設正副指揮使,正爲正二品,副爲從二品,除監聽天下之聲外,亦有巡查緝捕之責,直屬帝聽,無須上朝,隨時可入宮面聖……”
這分明就是個錦衣衛啊!採風閣本來是天下采風史的管理部門,採風尹也只是個小小的四品官,連風聞奏事的御史都不如……現在一躍成爲了二品大員……而且監聽天下之聲!巡查緝捕之責!又直接向皇帝負責!也就是說,這護龍衛錦揮使,不止是皇帝的耳朵,還是皇帝的手。這權利可大了去了!就算沒品級,就這權利,天下誰人敢惹啊!
不過聽鳳來帝說的頭頭是道,也知道這事兒只怕他已經決定了……聞千里肯也要肯,不肯也要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