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草原上,慕容昶與鳳卿卿接到鷹訊,急匆匆離開了山莊。可是就算他們走了,波日特宮的開光敬神儀已經傳遍草原,也實在改不得了。幸好所有事情,都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只是少了鳳卿卿這個轉世天神,不知道戲要怎麼唱了而已。
慕容昶不在,樓聽雨便隱然是衆人之首,他也不多說,只道:“天晚了,大家去休息罷,一切明日再說。”
衆人面面相覷,只好各自回房,慕容葳抓着樓聽雨的衣袖,抽抽噎噎,一迭聲的叫***,樓聽雨便抱了他回去,霖姐兒正躺在牀上,抓着君拂柳的衣袖,樓聽雨將葳哥兒也放在她身邊,壓低聲音:“霖兒,葳兒,***想要你們幫個忙。”
怪不得葳兒拉他來,看來是他自己傳聲的吧?這麼丁點兒大的小糰子居然還會配合演戲,這真是……簡直了!
君拂柳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站起來,在室中踱來踱去,一來幫他望風,二來也掩飾他的聲音,樓聽雨對他點點頭,一邊微笑道:“這件事情很簡單,有人不知想了甚麼辦法,將你孃親騙去了京城,而且,三日之後,也肯定會設法讓他們沒法子趕回來。”
兩隻小糰子眼睛都張的大大的,一副心領神會的小樣兒,顯然聽的很清楚,也完全能夠明白。霖姐兒甚至還頗嚴肅的點了點頭,樓聽雨一笑,聲音極輕:“但是這山莊裡,藏着很多壞人,我們不知道他是誰……這些壞人,肯定是不想讓我們三天之後,去新蓋好的神廟玩兒,想讓爹孃準備的事情做不成,所以,我們要把這些壞人揪出來。”
葳哥兒用力揮舞小胖手,萌萌噠咧嘴笑:“哦!”
君拂柳忍不住側頭,脣角綻出了一點兒笑,這小傢伙平時看着呆萌呆萌的,誰跟他說話,他都喜歡重複後三個字。到了這會兒居然不重複了,原來也是個鬼靈精。
樓聽雨隨即抱起葳哥兒,附了耳傳音數句,又抱起霖姐兒,同樣低低傳音,兩隻小糰子都一臉認真,眨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唔,知道啦!***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其實只怕連慕容昶,也沒料到,樓聽雨會找小肉糰子們幫忙,可是的確,用他們比用影衛更保險。
不止是因爲葳哥兒能通禽言獸語,而且還考慮到了伯青四人,因爲他們的命是霖姐兒救的,而葳哥兒連鳥王都聽他的話,他們當然更要聽,所以這整個山莊,只聽小姐倆兒的話,就連對寒老頭,也只是恭敬而已。伯青四人功夫特別,比影衛更好用,樓聽雨這一招,的確很絕妙。
很快,樓聽雨便出了房門,回房休息,影衛從樹上掛下一個腦袋:“樓少?”樓聽雨點點頭,然後影衛道:“樓少有事情就吩咐,咱們都聽着呢!”
樓聽雨含笑道:“好的,我知道了。”一邊推門進去,影衛無奈的撓了撓頭,只得掛了回去。
而這會兒,臥房中的君拂柳頭都大了,這房裡燭都熄了,兩隻小糰子不哭不鬧,一個個眼睛張的溜圓,抿着小嘴,連奶泡泡都不吐了,一副“我在考慮國計民生的大問題”的小樣兒,他拍了拍她,霖姐兒居然嚴肅道“別吵!”
這這,今兒晚上兩小隻不會是不打算睡了吧?他們才一歲多,這麼小就參政,是不是早了點兒啊!
到得後來,霖姐兒困的眼睛都張不開了,還在咕咕噥噥:“宮宮開光好好噠!孃親會回來噠!壞人會倒黴噠,每件事情都倒黴,倒黴得不得了!嗯,柳柳娘會變帥噠……”
君拂柳:“……”
最後一句是甚麼鬼……君拂柳本自皺眉,卻又忍不住笑出來,捏了捏小糰子的嫩臉兒,自個兒長成一個球,還敢嫌棄他不帥!
霖姐兒哼哼了兩聲,他急拿開手,小糰子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君拂柳小心的掖好被角,正要躺下來,忽見葳哥兒張了眼睛,困的口齒不清,卻道:“九九去宮宮了!”
君拂柳一怔。九九?他是說洛河圖?他這時候去了波日特宮?去幹什麼?有心想去通知樓聽雨,卻又怕離開會有事,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明天一早告訴他好了!
此時,洛河圖的確悄悄離開了山莊,一路向波日特宮縱去。一邊走,一邊留心背後,似乎並未被影衛跟蹤。大草原一覽無餘,追蹤不易,若是他們要跟,早就跟上了。一路無事,洛河圖也漸漸放下了心,加快了速度。
波日特宮位於草原中部,距離山莊並不近,乘天鳥自然是一鼓翅間,騎馬卻要約摸半日的路程。洛河圖施展輕功趕到的時候,天都快亮了,波日特宮周圍,已經遠遠近近的搭起了幾架帳篷,是那些早來的異族人。
這些人多半是土匪,可是身在神廟周圍,卻是出奇的安靜,黑紅的臉上滿是虔誠。洛河圖站在陰影裡,看了好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心,一咬牙上前幾步,朗聲道:“諸位,此處不宜久留!這敬神儀是一個騙局!是爲了取你們的性命!你們聽我一句勸,早些離開!早些離開也許還能逃得性命……”
土匪們都用“這人有病”的眼神兒瞅着他,有幾個土匪嫌他聲音太大,冒犯了神明,憤怒的走上來,想捂住他嘴。
洛河圖武功頗高,對付這些土匪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卻不好跟他們動手,竟被他們推搡開幾步,洛河圖急了,聲音更大:“我說的是真的,你們聽我說!鳳卿卿召你們來,是要對你們不利!”
土匪們中有不少人知道轉世天神的人間名字叫鳳卿卿,一聽他竟然敢直呼其名,頓時大怒,老拳相向,洛河圖抵擋了幾下,不由得雙眉深皺,想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只得退開些,一咬牙橫執了手中劍,心想我砸了你的門廊,看這敬神儀還怎麼進行得下去!
誰知才走了幾步,就聽呼啦啦幾聲,一個胖胖的黑影球一樣砸了下來,洛河圖猝不及防,急急讓開,那黑影隨即落在地上,極其囂張的打開雙翼,展示了一下塗的鮮紅的翅膀尖和頭上的小紅帽。正是山莊裡的莊寵小胖鳥。
寒江雪落下地來,靜靜的看着他,洛河圖吃了一驚:“三哥,你怎麼來了?”
寒江雪微微凝眉,看了看那邊的土匪們,對他擺擺手,示竟借一步說話,洛河圖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上,兩人繞到波日特宮之後,寒江雪才停下來,正色道:“小九,你來此究竟爲了甚麼事?剛纔說的話,究竟有何用意?”
洛河圖窒了一窒,別臉道:“三哥,茲事體大,我不便說,你也不要問了!”
寒江雪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你說茲事體大,那小妹的敬神儀,同樣茲事體大,容不得出甚麼岔子。你既然不說,我也不問了。這就帶你回去,聽候師父發落。”
洛河圖急退了一步:“三哥!你不要糊塗!我……我一定要阻止鳳卿卿!求你了!”
一聽他直呼其名,寒江雪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究竟是我糊塗,還是你受人蠱惑?”
洛河圖急道:“三哥,我知道你們都疼小師妹,我絕不會傷小師妹性命,可是我一定要制止她的暴行。”
“什麼暴行?”寒江雪凝起了眉:“小妹雖頑皮,行事卻極有章法,你這兩個字,用的不妥!”
“三哥!”洛河圖這下是真急了:“你們都被她騙了,這神廟,這所謂的敬神儀只是一個局!鳳卿卿心裡只有慕容昶,她是想屠盡草原族人,爲慕容昶入主天下鋪路!”
寒江雪無語的看着他:“你在編故事麼!”
“不是!”洛河圖咬牙,只得說了出來:“這是……這是海相大師扶乩得出的!絕不會有錯!”
洛河圖奉師命歷練天下,途經桐洲的護國神寺,因爲昔年曾得過海相大師救命,因此上山拜訪,卻恰逢海相大師扶乩得出北方有煞,塞罕草原諸族皆有滅族之兆。推斷之下,竟應在鳳卿卿身上。
其實就連寒老頭也不知,洛河圖的父親,乃是突厥人,雖然父母在他幼年時便已經亡故,可是,既然得知,又怎能眼看父族滅絕,自然要急急趕來。等洛河圖來到這兒,心中先入爲主,又得知了騰格里天神之事,這纔想到,鳳卿卿定然是想以敬神儀引得整個草原族人到此,然後盡滅之,爲大燕永絕此患……藉此立威,亦同時成就珺王爺入主天下之路。
洛河圖素知兩夫妻情深愛篤,加上對海相大師極其信服,怎能不信,然後越想便越擔心。他不忍同門相殘,所以只能留在山莊,想等到這時,破壞敬神之儀。
智商捉急啊!這不是直爽,這就是蠢!別人一忽悠就信!真是蠢透了!
寒江雪本自溫文,也被他氣笑,忽然擡手,點了他的穴道,然後連啞穴也點了,緩緩的道:“我不信扶乩,我只信小師妹,我信她不論做甚麼,都是好意。你既然不信,那你就在這兒,親眼看着罷!”
洛河圖只急的五內俱焚,卻再也動彈不得。
過午時,郭瑾與湛塵也到了波日特宮,郭瑾頗爲自得,仰面笑道:“湛塵大師,你覺得怎樣?”
湛塵悠然道:“巍峨壯觀,得草原之粗獷,卻又雕樑畫棟,得南地之華美,當真稱得上巧奪天工。”
郭瑾哈哈大笑,這才走進去,做最後一次巡察,湛塵亦在四處走來走去,看郭瑾並未在意,便緩緩的進了正殿。正殿十分寬敞,屋角留出幾扇小窗,以琉璃鑲嵌,陽光自四面八方滲透進來,映着四壁的玉石,熠熠生輝。
湛塵細看了一眼那裹着布的神像,微微一曬,在殿中信步走了幾圈,若無其事的推開了幾扇琉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