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真是黑!雖然有點兒長他人志氣,可不得不說,慕容晟這逆襲玩的漂亮,完全就是直戳紅心哪!鳳卿卿簡直有點兒刮目相看了……相比起揣測人心,喜歡混跡江湖的慕容昶,比之長年在宮闈中摸爬滾打的慕容晟,的確遜了一籌。
看來事情要解決沒這麼簡單哪!慕容昶與鳳卿卿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他的手滑下來,放進她手裡一個小紙團。
咦?還有第二個做戰計劃?鳳卿卿微怔,卻迅速收起。幾乎是立刻的,腳步聲響,鳳來帝大踏步走了進來,一見慕容晟幾人這副德性,再看看與鳳卿卿一模一樣的那人,鳳來帝頓時大怒,擡手就給了慕容晟一巴掌:“胡鬧!”他瞥了慕容昶一眼,又道:“一個兩個,都是朕的好兒子!沒有一個省心的!”
慕容晟穴道未解,垂眼道:“全是兒子的錯。求父皇再打一下出氣!”
嘖嘖,這才叫能屈能伸,打了左臉再把右臉送上……國民老大面前,尊嚴算個屁啊……鳳卿卿嚮慕容昶眼神示意“學着點兒!”,慕容昶無語的別開眼。鳳來帝怒道:“都給朕滾過來!”
慕容昶便挽了她的手上前,隨手解開了慕容晟的穴道,昂然而出。
其實現在情形已經很明顯,慕容昶在她被押進天牢的那一刻,就已經料到會有人生事,所以用最快的速度說服皇上,派人來蹲守,並以貓向她示警。動作不可謂不快,心思不可謂不機敏。
而慕容晟起先的確毫無所覺,兩人對答也對鳳卿卿大大有利,可惜後來慕容晟呼召影衛不到,顯然是第一時間想到了皇上的人也在,於是迅速反擊……一句話就戳中了最關鍵的點,九龍族血毒是事實,處子之身也是事實,皇后娘娘痊癒,是她自己親口說過因成親之故……一下子變的好被動啊,根本不知結果會怎樣……在這倉促之間,就算能證明天師是九龍族的人,或者是慕容晟的人,恐怕也與事無補……
鳳來帝顯然在聽人回報,三人在御書房外等了很久,等到終於傳見,一見鳳來帝的眼神兒,鳳卿卿就有點兒不爽,那分明是一個“要不是你這個禍水我兩個兒子怎麼會……”的眼神啊!喵的明明是你自己兒子渣關我屁事啊,老子就是人見人愛怎麼了!說好的公正嚴明呢!
不過要指望皇帝公公爲了她一個外來兒媳責罰自己兒子,顯然也不現實,所以鳳卿卿果斷一福身:“皇上息怒,鳳卿卿自知有錯,想先回天牢面壁思過。”
鳳來帝見她十分知趣,氣倒也消了幾分,便點了點頭,慕容昶卻靜靜的道:“卿兒,你去陪陪母后罷,母后必定十分擔心。”
鳳卿卿一怔,擡頭看了他一眼,慕容昶面沉如水。
慕容昶其實性子極好,很擅長逗人開心,也很懂得該用甚麼方式跟鳳來帝說話,可是這會兒,他明知會觸鳳來帝之怒,卻說的毫不猶豫。
鳳來帝又想拍案,怒道:“你這是要違背朕的命令了?難不成她去個天牢還能怎樣不成?”
“父皇,”慕容昶淡淡的道:“天牢未必就固若金湯,可就算安全,兒臣也不會再讓她去。”他上前一步,不疾不徐:“父皇你可知,卿兒其實不怕去天牢,也不介意去天牢,亦不會因此而怪我,可是兒臣當初與她拜天地時,曾承諾護她一世安樂……現在倒要自食其言將她送進天牢?只是因爲她是我遠嫁而來的九龍族新娘?”
鳳來帝十分憤怒,他卻愈是從容:“兒臣從未想過違逆父皇之意,亦從未想與兄弟反目,但,兒臣也有自己的底線。”
他一把拉開衣襟,露出勁瘦的上身,其上傷痕滿面,不忍卒視,鳳卿卿一下子別開了臉,連鳳來帝亦是神色震驚,慕容昶卻仍舊淡然:“兒臣從小到大,不知多少回九死一生,兒臣可曾與父皇提過一個字?甚至母后,兒臣也從未多說……兒臣皮糙肉厚,受些傷沒甚麼,但兒臣的妻子,自丘檀遠嫁來此,兒臣是她唯一的親人,兒臣必當傾力維護,但凡還有一口氣在,絕不容人傷她半分。還望父皇成全。”
休說鳳卿卿,就連鳳來帝和慕容晟,也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從未見過他這樣認真而堅持的神情……這是世上極少的他會毫不猶豫去堅持的事情之一……鳳卿卿不忍心看他的傷,伸手捂着眼睛,淚卻一直一直要流下來,她其實經常哭,可是十回有八回是在演戲,這一次,卻連自己都不知在哭些甚麼……她曾經以爲誓言只是誓言,只是錦上添花的調-情,可是卻從沒想過,他所說出的每一個字,他都會爲此堅持,甚至不惜與皇上對抗。
鳳來帝呆了好一會兒,才大踏步轉過龍案走了過來,細看他身上的傷,震怒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敢這樣對朕的兒子!混蛋!朕定要……”他擡手就想叫人,可是卻一眼瞥到慕容晟複雜驚愕的神情,他的手猛然頓住,然後緩緩,緩緩的垂了下來,一時間,那樣英俊不凡的帝王,竟突然現了些頹唐老態。
慕容昶並不意外,隨手攬了衣襟,“父皇,你若一定要留下卿兒,就讓卿兒去陪伴母后吧……否則的話,兒臣便帶卿兒回家。”
隔了半刻,鳳來帝才苦笑一聲,頹然擺擺手:“好了,你去鳳藻宮吧。”
鳳卿卿施禮應了,悄伸手握了一下慕容昶的手,慕容昶低了睫對她微微一笑,鳳來帝看在眼裡,微微搖頭,緩緩的回入椅中坐下。
宮中的風吹草動,自然瞞不過皇后娘娘,更何況是如此的大事。但鳳卿卿被送到鳳藻宮之後,常皇后卻神色如常,拉着她手兒閒聊了幾句,便着人帶她去休息。
其實若她問問,鳳卿卿反而安心,一見她不問,便有些犯嘀咕,乖乖下去洗澡換衣。見四周無人,悄悄打開慕容昶給的紙團,上面畫了一個雙手合什高舉頭頂的古怪姿勢,還寫了四句話,鳳卿卿研究了一下,頓時心頭一跳,心說難道這就是那甚麼祭奠禮?他是從哪兒得來的?虧她出了御書房還悄悄打發影衛回府找那個蛇首發釵……
鳳卿卿飛快的唸了幾遍,記在心裡,然後草草洗完,換好衣服出去,常皇后已經吩咐人擺上了飯菜,見她出來,便道:“餓了吧,快過來吃點東西。”
鳳卿卿應了,便在桌邊坐下,她這會兒着實沒甚麼胃口,草草吃了幾筷,常皇后忽然擡手,拿起了放在桌角的酒壺,微笑道:“卿兒,喝杯酒,壓壓驚。”
鳳卿卿心中暗歎,放下筷子笑道,“母后,我不會喝酒,喝了會鬧的。”
常皇后微笑道:“在母后這兒喝無妨。”一邊就親自動手,幫她斟了一杯。
鳳卿卿默然,緩緩的拈起杯子,雖然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可杯子入手仍是怔了一怔……擡起眼睛來看着她。她生的本極美貌,雙眼尤其清亮靈動,這樣一動不動看人的時候,着實令人不敢逼視,常皇后本來若無其事,卻終於還是抿了脣,緩緩擡起眼來,眼中有些冷厲,“怎麼?”
“沒甚麼,”鳳卿卿笑了笑,緩緩的轉着手裡的杯子:“皇后娘娘,我記得您曾怪我說話直接,今日我還是不會拐彎抹腳……我只是想問,您真的要這樣做麼?”
常皇后一言不發,眼神變幻,抿着的脣角卻顯出些決絕。她便續道:“若換了平時,我會很生氣。但今天,我相公剛剛爲了我,在御書房與皇上對恃,我不知你明不明白,令我感動的,並不是他敢對抗皇上,而是他在努力說服他的父親……現在他與他的父親各退一步,留我在宮中,交到他所信任的人手中,他以爲皇后娘娘會爲了他的重視而重視……現在皇后娘娘卻把毒酒送到我手上,只是因爲所謂的龍族之血?所以慕容昶愈是對我好,我就愈是該死?”
常皇后竟有些惱羞成怒,冷冷的道:“不必廢話,本宮用不着你來教訓。”
鳳卿卿徑直往下說:“當初你的病,你應該明白多嚴重,現在卻完全好了……我的醫術很不錯對不對?所以毫不客氣的說,我可以輕而易舉殺死任何一個我想殺的人,而且絕不會被任何御醫診出來,你信不信?”
常皇后緩緩的捏緊了手裡的帕子,逼視着她,神情戒備,卻畢竟沒有呼召宮人,鳳卿卿續道:“瞧,你不怕我,你知道我不會殺你……因爲你知道我喜歡慕容昶,所以不會殺他的孃親。可您也明知道慕容昶喜歡我,卻要殺我?”
常皇后緩緩的道:“你不必多說,我也是不得不然……”
“不得不然……”鳳卿卿默然半晌:“慕容晟屢次追殺慕容昶,其實我真的蠻想他死的,可是我沒有,你知道爲什麼嗎?”她當然不會答,她便自顧自道:“因爲我明白,慕容昶不會答應,有父母在一天,他不願意讓他們看到兄弟相殘。”
她頓了頓:“百善孝爲先,我喜歡快意恩仇的慕容昶,但我更喜歡這個有底線的慕容昶……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你的兒子是個怎樣的人,他想要的,跟你要給他的,是不是一樣,你自做主張,他會不會爲此難過……”她把那酒杯在常皇后鼻尖下轉了轉:“該說的我都說了,皇后娘娘,你還是要我喝這杯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