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爾跟着中巴出去了,白藍立刻去關門,對着門外“呸”了一聲。
我感覺我的胃裡反胃的厲害。
白藍折回來坐在我牀邊,拿起茶几上六萬塊剛剝好的橘子,掰了一半塞到我嘴裡說:“別管他,吃粒橘子壓壓驚……”邊說邊罵着,“那畜生是又發病了,這蘇莞爾也是夠奇葩的,居然受得了他!”
“我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我對白藍苦澀一笑,說着就躺了下來,把頭縮進了被子裡。
滾燙的眼淚從眼中涌出,埋進枕頭裡。我把自己縮得更緊了。
不想去想,不敢去想,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一遇到什麼問題,就想找個小角落躲起來,所以,我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烏龜或者蝸牛。
聽見門開了又再次被關上的聲音,四下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睏意席捲上來,我再次糾纏在一個令我壓抑的夢境裡。
夢中,零零碎碎的吉他聲響在耳邊,就是尋不到聲源,我奔跑在醫院一個冗長無人的走廊裡,推開每一扇房間的門,焦急的喊着一個人的名字。喊的很用力,我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直到喊到喉嚨撕裂般的疼痛,然而,推開的每一扇門都是空的。直到,我來到走廊的盡頭。
推開虛掩的門,忽然聽到耳邊的佛音,我看見一個穿着黃色僧袍的和尚正敲着木魚對着一個躺在手術檯上蒙着白布的人梵唱:
“以卿之諾,畫我之魂。夢兮,魂兮,魂夢相牽兮。”
“以卿之憂,畫我之靈,思矣,憂矣,亦思亦憂矣。”
“以卿之思,畫我之魄,悵然,惘然,悵惘相偕然,”
“以卿之慕,畫我之骨,思之,慕之,思慕總相纏。”
“朝如甘露,夕若流雲,朝露易,夕霞易散。”
“魂飛夢醒,骨灼成灰,灰飛煙滅,緣散情盡……”
我衝過去,一下掀開了那塊白布,感覺兩眼一黑,頓時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
“不要,不要離開我,子陌!”我驚慌失措的喊着,猛然坐了起來。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檀香讓我感覺到安定。我在他懷裡喘着氣,只想抱得他更緊。
“我在,我在,不會離開你,不會離開你……”他在我耳邊說着,一雙手溫柔的撫摸着我的頭髮,就像在安撫着一隻受驚的小貓小狗。
眼淚不爭氣的落在了他的胸口。他沒問我夢到了什麼,只是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把溫熱的臉頰貼在我額頭上,我仰頭望他,卻感覺到臉上砸落的一滴滾燙。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白藍也在房間裡,坐在一旁靜靜的望着我們。
我和六萬塊之間什麼話都沒說,最後,我緩緩的和他分開了。
白藍說:“你們餓了嗎?我去底下的全家買飯,要吃什麼?”
六萬塊說:“我去吧。”說完,就走出去了,把我和白藍留在了房間裡。
我拿出手機,上面有N個陸翊浩的未接來電,我想應該是白藍把他拉黑了,所以,打到了我這裡來。
“你剛剛夢到什麼?怎麼怕成了那個樣子?”白藍一臉困惑的望着我。
我說:“沒什麼。”
“我剛聽你在喊,不要離開我,你夢見被六萬塊劈腿啦?”
我搖了搖頭,“白藍,不是這樣的,你別問了好不好。”
“還是,說說你的事吧,你幹嘛林嵐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不給陸翊浩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白藍冷笑着說:“聽他解釋什麼啊?解釋他和林嵐每次都戴套,所以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他是喜當爹?”
“白藍!”我無奈的說。
“我去抽根菸。”白藍起身走向陽臺。
我說:“你站住!”
“孕婦是不能抽菸的!你不是很愛這個孩子麼,前一陣子網上那些圖片你沒看到麼?抽菸的孕婦,肚子裡寶寶的表情有多痛苦!”
白藍恍若未聞,在嘴上叼了根菸,邊用打火機點上邊說:“有時想想,真覺得自己挺傻-逼的,是腦子被槍大了麼?這些年究竟在做一些什麼事情啊,那天等我火來了,我就把這孩子打了,操!”
我頓時一驚。
白藍走到了陽臺上,開着門,還是有些煙味飄進來。
六萬塊提着買好的便當走了進來,聞着屋子裡的煙味臉有些沉,但沒有發作。他把袋子放到牀頭櫃上,衝着外面的白藍喊了一聲:“過來吃飯了。”白藍把菸頭往下一扔,立刻走了進來,翻着袋子說:“餓死我了。”
“去的晚了些,底下的飯都賣完了,我就隨便買了些吃的上來。”六萬塊說道。
看到裡面有一碗醬瓜白粥,我驚奇道:“全家居然還有賣白粥的?”剛要伸手去拿,卻被六萬塊一打,“這不是給你的,是白藍的。”
白藍已經伸手拿了一杯關東煮:“白粥是給我的?”
六萬塊說:“我在底下轉了一圈,沒發現你能吃的食物,白粥是我在醫院的食堂打的,配了些醬瓜小菜,你將就一下吧。”
白藍奇道:“爲什麼啊?”
六萬塊瞥了眼白藍的肚子:“聽杜蘅說,你好像有妊娠糖尿病,飲食上需要注意。尤其忌油膩,重口的食物。”
白藍聳聳肩不以爲然的說:“只是疑似而已啊,再說,從檢查到現在,我一點不適感都沒有,我還懷疑是他們弄錯了呢。這些日子家裡的營養師天天清湯寡水的給我配,我都要失去味覺了呢。難得今天逃出魔爪,我在外面要開開葷。”她衝六萬塊笑嘻嘻道,拿起一串就咬了一口。”
六萬塊隱隱蹙了蹙眉。
六萬塊拿起另一杯關東煮給我,我搖了搖頭:“我吃白粥吧,正好一點胃口都沒有。”我端起那碗打包的白粥,對六萬塊說,“要不要一起吃,我吃不了那麼多的。”
吃完那杯關東煮,她又在那個袋子裡翻了起來,“哇塞,你買了好多吃的,還有巧克力!”
“放下。”六萬塊冷冷道,“一個疑似糖尿病的人,吃巧克力你不覺得是在找死麼?”
“我知道你是給杜蘅買的啦,我吃一塊就好了,杜蘅不會那麼小氣的對吧杜蘅。”白藍衝我笑嘻嘻的說,正要拆開包裝紙,六萬塊忽然一把奪過,呈拋弧線狀從窗外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