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始,大學的最後一年。
第一週是許玥的生日。前一天下午,希言送給她一對透着淡粉色的白玉耳墜,形狀是顆細小的珠子,鑲嵌着一圈精細的銀飾,如同剝了殼的荔枝那樣晶瑩可愛。
“我很喜歡看你穿這種顏色的衣服,特別漂亮,可你常年總穿深色的衣服。”
“我平時要上課,不能穿這樣粉嫩的顏色走上講臺呀。”許玥柔聲地說着,雙手挽過希言的脖子,在她臉上親過幾下,又注視着希言。
“那你不上課的時候穿得鮮亮一點好嗎?”希言也伸手環住了許玥。那是初秋的黃昏,落日的餘暉正灑滿了房間,依舊是保留着夏日間的那份繾綣。或許是窗前的光線太亮,她半低下眼簾,目光溫婉,脣邊綻放着柔情的微笑。
“我明天就穿這個顏色的裙子來給你看好不好?”
“好。”希言笑着點了點頭,在她的脣上輕吻了一下,歡欣至極。
第二天上午的專業課是繪畫系的一位老教授主講,許玥也在一側旁聽,她穿着淺粉偏藕色的無袖連衣裙,裙面上有着白色的精緻刺繡,妝容素雅柔和,頭髮也仔細地挽了起來,露着光潔修長的脖頸,猶如一株挺立的新荷在含苞待放。她正戴着希言送給她的耳墜,小巧的粉色玉珠嵌在她白皙的耳垂上,閃現着柔嫩可愛的色澤。
希言看着不由地心旌搖曳,若不是身處上百人的教室,她一定會走上前去抱住許玥,將綿密的親吻落在她的耳垂和脖頸,然後注視着她的眼睛,與她的目光纏綿,又告訴她,你今天很美。
陷入進那甜蜜的幻想裡,希言早已忘記聽課,只是恍惚而癡迷地看着許玥。
坐在許玥身邊的是陳妮娜。自從她的表白被許玥拒絕之後,這還是希言初次見到她和許玥一同出現。
此時,陳妮娜的神情很是泰然自若,她正對許玥悄聲說了幾句話,許玥沒有聽清,下意識地偏過頭貼近了些,讓陳妮娜附在她的耳邊竊竊私語。
見到這一幕近似耳鬢廝磨的曖昧景象,希言才驚醒過來,只覺得一棵荊棘樹苗正從心底裡破土而出,刺痛了她的目光,也隱約刺痛了心扉。
講課只有一小時,剩下的時間是去教室裡做作業。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希言接到個短信,是轉賬提示。暑假末期希言接了一批畫稿,由於數量過多,她招攬了教室裡的其他三個同學一同完成,出版社按照約定將稿費打到希言的賬戶上,而如今她卻發現數目異常。
立刻撥去電話詢問,編輯說是扣稅,希言追問爲何事先不提,電話卻被迅速掛斷。
一回到教室,希言馬上就打開電腦,找到那個工作羣,正巧也有另一個人在問同樣的問題,那位編輯就回答說這是約定成俗的規矩,希言也反駁了過去,結果對方竟是出言不遜,直威脅着希言,叫她少生事端。
希言也不是性格軟弱的人,她立刻就不客氣地開始打字回擊。
正當許玥帶着淺笑,拿着名單冊款款地走進教室,見到的卻是希言緊咬着嘴脣,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如同七月的一場雷陣雨。許玥特地走到希言的身邊多停留了一會,期待她能看到自己的裙子,卻始終不見希言回頭,不由地收斂起微笑,有些慍怒地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在和人吵架。”希言依舊是頭也不擡地回答。
“關電腦,現在是上課。”許玥簡潔地說完,轉身就要走開。
“不要!”希言有些氣急敗壞地說,她此時正是怒火中燒,只好將電腦屏幕死命地扣上,盯着桌子,用力地深呼吸過後,才無奈地拿出畫紙。
許玥回過頭來,看着希言,沒有再說話,又轉身離開了。
下課後,許玥穿過走廊,準備回自己的工作室,希言追了過來,攔在她面前,低着頭說:“剛纔,對不起。”
許玥漠然地搖了搖頭,越過希言,繼續向前走去。
希言立即又跟在許玥的身後,見她放慢了腳步,沒有回頭,卻又在問:“你剛纔是在和什麼人吵架?”
“我給一家出版社畫了一批插畫,但是他們給的稿費有些問題,所以正在網上追問。”
“你跟我來。”
隨着許玥一進門,卻赫然發現她的桌上正擺着一束纖柔的百合花,嵌着生日卡片,希言有些驚訝,這幾年都是在教師節那天,她的桌上纔會出現花和卡片,似乎從未見到有人在她生日這天送過禮物。
希言頓感疑惑,眼前卻又浮現出了她客廳裡的那張婚紗照。
“是個大三的學生送的。”
見到希言在看,許玥不經意地解釋了一句。希言不由地多看了一眼,粉色的包裝紙和卡片,直覺應該是個女孩送的,立刻有種莫名的酸澀感陡然涌現,如泉水一般滋養着心底裡剛生長出的那棵荊棘樹。
“她爲什麼知道你的生日啊?”
“你不也知道嗎?”許玥有些詫異地看着希言,似乎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你去年也沒帶過大二的課,難道她一進大三剛認識你就知道了你的生日?”
“那我怎麼知道?爲什麼你總是問這個?”許玥的神情頗有些不耐煩。
“只要不是你告訴她的就行!”
“你今天真是莫名奇妙。”
許玥開始生氣了,轉身就在工作臺前坐下,不再看希言。
“對不起,我不問了好不好?”
見到許玥的神色不豫,希言趕緊走過去,從背後俯身擁抱住她,小心地觀察着許玥的神色,見她並沒有推開自己,又微笑着將臉埋進她的脖頸,聞到那早已熟悉的花香,終於,纔開始細密地親吻她,又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生日快樂。你今天真是漂亮,你進來的時候,我周圍的人都在興奮地尖叫,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
“當然有聽到,你們那些怪叫聲,很沒禮貌。”
許玥的語氣依然冰冷,但神情早已緩和,一抹微笑逐漸浮現在脣邊。她將希言拉到面前,示意她坐下:“告訴我,你和那家出版社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希言就將事件的過程說了一遍,許玥微眯上了眼睛,略思索了片刻才說:“把和聯繫你的那個人,名字和電話都告訴我。”
希言從手機裡翻出了聯繫方式,寫了下來拿給許玥,她看了一眼,然後打開抽屜,拿出手機,若有所思地說:“你們這點收入,不應該會被扣這麼多的稅,應該就是他們底下的人私吞了一部分,我幫你打聽下,你先去吃飯。”
“好,我給你帶午飯回來好嗎?”
許玥沒有回答,只是隨手拿過了她的校園卡遞給希言,然後低頭看着手機。
希言去了三家不同的餐廳,搜尋了好幾遍,才終於給許玥挑了一份紫米粥,又買了一份蝦仁炒西蘭花,其餘的,就再也找不到她能吃的東西。
端着午飯回去,許玥一見到希言就說:“我已經替你解決了,他們會給你補齊剩下的錢,你等會回去查賬。”
“嗯,謝謝你。”希言放下了餐盒,又抱住了她,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不過,希言,你現在是缺錢用嗎?”許玥問道,她側了過臉看向希言,頗有些關注的神色。
“不是,這批畫稿我接下來以後,分給了張宇冬他們幾個一起做,所以不去追問的話,我過意不去。”
“也對,這筆收入你也理應追回。不過以後網上不熟的人找你約稿,你不要隨便接下來。”許玥停頓了一下,又拍了拍希言的手,說:“你年紀小,又沒有經驗,容易受欺負。你要是真願意畫這種商業插畫,以後我來給你介紹。”
“好啊!”希言立刻就點頭,然後又走到了桌前,爲許玥打開餐盒,又將筷子送進她的手裡,
“總是讓你照顧我吃飯,等你畢業了以後我可怎麼辦?” 許玥又微笑着說。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希言也笑着回答她。
下午,希言果然就收到了提示轉賬的短信。她並不知道許玥是通過什麼渠道解決的這件事,之前對希言說話絲毫不客氣的那位編輯,此時也在網上留言,語氣誠懇地向希言道歉,又求她不要再追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