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對不起,我錯了,求你不要生氣。”

第二天,希言站在了許玥的工作室門口,低着頭說。

許玥正坐在桌前,希言不敢走上前去,也不敢擡頭看她。

“我沒有在生氣,我只是不喜歡你現在的態度。”只聽到許玥那平穩的,卻不帶溫度的聲音傳來。

“我有點不明白。”希言小聲地回答。

“我仍然是你的老師,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希言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有過親密之後再保持警醒是極爲艱難的,希言的確是經常忘記,許玥也還是她的老師這一事實。

“我也不喜歡被你約束,而且,我們之間的關係…還並不至此。”

聽到這句話,希言立刻就擡頭看着許玥,只見她靠向椅背,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的牆壁,神情有些疲倦。

許玥沉默了片刻,突然又拿過桌上的幾頁紙遞給了希言,說:“你的自述信,我基本給你改好了,沒有寫完的也替你寫完了。”

希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麻木地接了過來,又聽許玥說:“過幾天,我再和你約時間檢查你的作品集,近期沒有事的話你不要再來找我。”

“你…你的意思是?”

“我們以後保持距離。”

說完,許玥就拿過了一本書,低下了頭,然後漠然地說:“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希言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了教室,她不明白許玥爲何會突如其來地變得如此冷漠而疏遠。那一瞬間希言卻想到了很多,許玥每日擺在桌上的那株向日葵,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她客廳裡的那張結婚照,還有李姍姍那明媚的笑臉,甚至,還有那個夜晚,自己用哭聲對她表示出的拒絕。

心下委屈,交織無法言語的晦澀心情,那種來歷不明的眩暈又再次出現,視力也變得模糊。她低下頭,失神地看着許玥爲她改寫的自述信,A4的打印稿,遍佈着她用細鉛筆寫的字跡,清晰工整,極容易辨認。

希言滿心困惑,卻再也沒有勇氣去問出那些想問的問題,她即將第二次考雅思,也是數天沒有再見到許玥。

其實希言的確是不知道,那時許玥已是多番被院長找去談話,面色冷峻地告誡她處理好與學生的關係,雖然院長並未詳盡地將那些投訴與流言告知許玥,但她立即明白事出何因。

許玥早已知曉,自己對希言的特殊關注與密切交往是全學院公開的秘密,面對着那些層出不窮的,惡意或是好奇的議論與猜疑,她從來只是淡然微笑,並不作解釋。因爲她並未真正在意。從某種程度上,她一直將希言視作未長大的孩子,她深知希言對自己的感情沉厚,以及渴求溫暖的那種依戀,這一切都讓她無法自持地心生憐愛,卻足以讓她愈加冷靜地給予疼惜和照拂,並藉此抵制一個刻意迴避的事實,這樣的依戀其實是相互的。

但是,做爲感情的回報,她對希言卻有着強烈的責任心,她認爲自己需要保護這個孩子,永遠將她停留在這個安寧的,沒有傷害的世界。

面對着院長的慎重談話,許玥同樣也沒有辯解,她承認是自己行爲不當,並很快做出了決定。保持距離。

其實,這並不是解決方式,而是對她自己的一種警示,因爲她從來都沒有勇氣去直面內心。

考完雅思的那天下午,希言回到了教室,正見到許玥站在走廊裡,仍舊是一身很漂亮的黑色連衣裙,有幾個女生圍在她身邊說笑,爲她拿着電腦,抱着書,李姍姍也在其中,氣氛和睦熱鬧,許玥也是一臉溫暖的笑意。

希言落寞地看過一會,卻只是低下了頭,然後神情恍惚地回到教室,伏在桌上發呆,此時,張宇冬也正安靜地走了進來,並沒有和希言打招呼,也是同樣坐下來伏在了桌上,也和希言一樣,彷彿經歷了某些無法承受的事情一般。

還是希言先發現,張宇冬此時竟是如此的沉默。她困惑地走了過去,問:“鼕鼕,你怎麼了?”

張宇冬搖了搖頭,然後看着希言,出言欲止,猶豫了很久纔回答:“希言,我和我男朋友商量好了…我們準備一畢業就結婚的。”

“噢,那提前恭喜你們了。”希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並沒有留意到張宇冬那擔憂的眼神,只當她此時的沉默僅爲害羞而已。

“可是我這個月的例假推遲了好幾天,我很擔心…。”

“不會有事的,你看我也經常很擔心,每個月也總是會推遲,但也一直沒出過事。”希言只是在回想着許玥那滿臉的笑意,和她四處播散的溫柔。

“什麼?你?你經常?”張宇冬的眼神立刻就亮了起來,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

“是的,要不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可能會放心點。”希言又伸手握住了張宇冬冰涼的手,心不在焉地說。

幾天後,希言抱着電腦再次去了許玥的工作室。

見到希言進來,許玥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她此時的妝容精緻,挽起頭髮,露出柔嫩潔白的脖頸,仍舊是用着希言最爲熟悉的那種花香味的香水,若在平時,希言會很自然地靠進她柔軟的懷抱裡,要和她親暱一陣。可此時,無論如何也不敢有這樣的舉動。

許玥只是看着希言的作品集,沉默,所有的情緒都隱匿進她深邃的瞳仁裡,有如墨色的霧氣暈染在無邊的黑夜中。那一瞬間,希言幾乎都開始懷疑,這三年裡和她的點點滴滴,與她那些親密的片刻,是爲真實發生過還是僅爲自己的想像。

直到看完,她才返回到第一頁,開始逐一給予修改建議,仍然很是細緻,也有耐心,但語氣卻又那般冷漠。希言不敢多問,只是邊聽邊做好筆記。

臨出門前,希言有些期待地再次看着許玥,希望能看到她的微笑,或是一個出言欲止的眼神,或是任何一個袒露心聲的表情。然而,卻什麼也沒有,她只是神色自如地回到了工作臺前,用鉛筆在水彩紙上有條不紊地描起了線稿。彷彿是從前的無數次一般,她坐在那個角落裡,有着與世隔絕的清冷。

那天下午,整間走廊都不見人影,希言正坐在教室裡趕着畫稿,卻逐漸聽到陣陣熱鬧的音樂聲從運動場的方向傳來,一時之間,希言只覺得煩悶難忍。索性扔下畫筆,下樓走向了運動場。

此時的陽光仍是很濃烈,正是初秋時節,空氣裡仍然停留着夏日裡的氣息,若有若無地讓人心生懷念。走到了觀衆席的最頂端坐了下來,那裡的視野開闊,能看到整個運動場上都是一片歡騰,處處彩旗飄飄,映在湛藍的天空下,那是可以持續整個九月的晴天。

又要開運動會了。

在過去幾年中,每一次的運動會,希言都是躲進教室裡畫作業,或者直接回家。由於腳踝和膝蓋的那些舊傷,她終生不能從事任何的劇烈運動。

此時,她正羨慕地看着臺下的那一羣女孩,在運動場中央排練着舞蹈,健康,歡快地跳躍着,那種自己再也不能負荷的大幅度跳躍,從前在舞臺上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可如今無論怎樣小心謹慎地去練習,再也做不到了。

四周也時不時傳來歡呼聲,揚聲器里正播放着的流行音樂,塑膠跑道上有人在練習接力賽,陽光下那樣的奔跑,無憂無慮的歡笑,那樣天真而明媚的笑容,彷彿這一切,都是希言所無法參與的熱鬧。

落寞的心情,通常會將記憶中的殘缺無限放大。那些千瘡百孔的過往,那些未曾癒合過的傷痕,此時如同在陽光下散落一地的碎玻璃,照耀得無比透徹。

她突然只覺得滿心苦澀。在沒有媽媽,沒有麥當勞也沒有動畫片的童年歲月裡,她也未曾覺得是這樣的艱辛。在遍身傷病,打過數針封閉又面帶微笑地走上舞臺時,也不曾覺得如此的疼痛。甚至,在得知今生再也不可能重返芭蕾舞臺以後,也未曾覺得這般的絕望。

成長和衰老,其實都是一瞬間的事。

那一刻,她就只想到許玥,她曾經是那樣溫情脈脈地爲自己撫平過傷痕,爲自己彌補了生命中的那些遺憾,她如同一株炫目而挺拔的木棉樹,生長在自己未曾完美過的生命中,用那一樹如火如荼的花朵,曾經照亮了自己過往的那些陰暗,有了她的世界,從此不再有孤獨和寂寞。此時,希言極渴望能回到從前,靠在她柔情的懷抱中,呼吸着她身上那混合着百合與牡丹的醉人花香,重新回到那個平靜的,沒有受過傷害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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