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盡,春花開,二月二,龍擡頭。張爾倫走在街上,雖然天氣還有些倒春寒,可仍然擋不住那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景緻,張爾倫心想,多好的景色啊,這要是沒有戰爭,一家人帶着塊小毯子,去野地裡,麥田中,踏個青,野個餐,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啊!他來到白永貴家中坐在了葡萄架下,扯着嗓子喊道:“這人都去哪了?”白永貴聽到聲音從屋裡走了出來應道:“不在這呢嗎,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跑我這來了。”說着從小桌子上拿起水壺來給張爾倫倒了杯水。張爾倫喝了一口說道:“來給你說件好事,你得請我喝酒,我跟潘爺說了嬌嬌的情況,潘爺給嬌嬌安排了一份工作,是在咱們縣城的小學去當老師,這是潘爺給學校趙校長的介紹信。”說着將信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了白永貴,白永貴看着信封一臉苦笑着嘟囔了一句:“這也能算是好事。”也不知白嬌嬌是什麼時候跑到他哥身後的,一把將推薦信搶了過去高興的說道:“爾倫哥,我請你喝酒,太好了,我終於有工作了!”張爾倫搖了搖頭,心想着夾在這兄妹倆之間可真夠爲難的。白永貴坐到張爾倫旁邊問道:“這開了春了,你們車隊又該出發了吧?”張爾倫回道:“這段時間估計是不出去了,前些天上海那邊工人學生大暴動,死了好幾百人,現在的上海亂得厲害,潘二爺打了電話過來讓這邊暫時不要過去,以防被誤傷。”白永貴嘆了口氣說道:“唉!我原本還以爲只有咱們這裡天天打仗呢,真沒想到連上海這麼大的城市也不太平,你說什麼時候才能好好過日子呢!”白嬌嬌望着張爾倫,她對張爾倫帶來的這條消息似乎更加得感興趣,可白永貴在旁邊她也不好多問,於是對白永貴說道:“哥,我剛纔進來的時候,嫂子喊你去店裡呢,也不知什麼事,你趕緊去吧,我跟爾倫哥說幾句話。”白永貴也沒多想,跟張爾倫說了聲便朝前面的店裡走去。白嬌嬌搬着椅子湊到張爾倫身邊,抱着他的胳膊輕聲說道:“爾倫哥,你剛纔說上海那邊是怎麼回事,你跟我仔細說說唄?”張爾倫搖搖頭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上海的工人配合北伐軍作戰在上海進行了大罷工,結果讓政府這邊殺了幾個帶頭的工人,然後你們**組織了工人、學生進行抗擊,最後發生了武裝暴動,可惜你們的力量太弱,又過於分散,還得不到外面的支持,最終被鎮壓了,死了好幾百人!大概就是這樣了,我也是與潘爺聊天時聽潘爺說的!”白嬌嬌咬了咬下脣,異常生氣的說道:“怎麼會這樣,那些北伐軍到底在幹什麼,國民黨還能不能合作了!”張爾倫可沒心思想這些,他更擔心着葉玉卿的安全問題,生怕她被誤傷,他想這次再去一定要讓葉玉卿裝部電話,這樣以後也能方便聯繫,最起碼有事時能報個平安不是,不用向現在這樣瞎着急。“爾倫哥!”白嬌嬌推了推正想心思的張爾倫一下,打斷了他的思路問道:“你在想什麼呢?你說北伐軍爲什麼不進城去接應那些配合他們的工人大哥呢,那些人可都是爲了他們啊?”張爾倫想了一下說道:“首先,我對現在外面的政治情況真得不是很清楚,其次我也沒弄明白你們的組織和國民黨之間是什麼關係,是下屬還是什麼,其三,我最近沒去過上海,也沒在北伐軍待過,至於北伐軍到底是怎麼打算的,還是當時有什麼其他情況致使他們沒能來的急救你們,我也不明白,所以你讓我怎麼回答你!”白嬌嬌點點頭答道:“我們和國民黨之間是合作關係,是相互**的,不屬於上下級,至於別得我也不清楚,必定我現在連正式的黨員還不是!”“哦,那就是朋友了,”張爾倫恍然大悟的說道:“那就沒什麼可奇怪的了,這年頭爲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不多,可關鍵時刻捅朋友兩道的多了去,沒什麼可奇怪的,這次就當是買個教訓吧,以後可得長點心眼了!現如今那還有什麼真正的朋友啊,不都是相互利用,爲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奉天的張大帥和咱們河南的吳大帥那還是把兄弟呢,看吳大帥快完了,不也把手插過來了,還美其名曰來救大哥,其實就是來接收地盤的!”白嬌嬌詫異的看着張爾倫,她無法理解張爾倫此時的心態,她也不懂張爾倫說得這些爾虞我詐之事,她此時想着的是那幾百條人命,就這麼被人殺害了,真是太可憐了!就算是互不相識也當有些感慨纔是啊!可她哪裡知道,張爾倫光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就爬了十次,身邊當時躺着多少昔日的兄弟,他的那顆心早已感慨得無力再去感慨了,而今天所說的這種情況,對張爾倫來說就太正常不過了,你們要革命,要爲了你們的理想,你們的目標去奮鬥,那就請你們做好犧牲的準備。他甚至覺得這些人是幸福的,在這個每天都不知道因爲戰火硝煙而死了多少人的時代,他們至少還知道自己的犧牲是爲了什麼,而那些死在軍閥混戰的戰場上的士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爲了什麼,或許只是爲了活着,爲了活着而面對死亡!這邊的兩人在這裡親密的談論着,而白永貴到了前面的鋪面看見香玉正拿着雞毛撣子在掃櫃檯上的浮灰,便問了一句:“你找我什麼事?”香玉瞟了他一眼反問道:“我什麼時候找你了?”白永貴一聽這話罵了一句:“這死丫頭,都學會說謊了,騙我說你找我有事,讓我過來,真不知道她又搗什麼鬼,爾倫大哥還在後面呢,我的趕緊回去!”說完就要往後走。這時,香玉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趕緊喊了一聲:“你給我回來!”說着便直接衝過去拉住了白永貴,白永貴轉過頭不耐煩得問道:“又什麼事,你剛剛不是說沒事嗎?”香玉用指頭按了下他的腦袋說道:“你真是個榆木腦袋,連自己妹妹的這點心思都不明白!”白永貴轉過身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問道:“她有什麼心思?”香玉也不理他,只是自己輕輕向後面走去,白永貴則跟在她身後,二人來到店鋪的後墻香玉趴在窗戶上往外一看,正好能看到白嬌嬌坐在張爾倫旁邊抱着張爾倫的胳膊在那說着話,心裡頓時一樂,用胳膊搗了搗旁邊同樣朝外看的白永貴說道:“這下你明白了吧,我看啊他倆的婚事有門,你就準備好去上門說親吧!”白永貴也點頭讚道:“真沒想到我這位哥哥還有這般魅力!”香玉得意的附和道:“那是自然,我看中得還能錯了!”
張爾倫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的清閒,除了每天上午在校場訓練訓練護鏢隊,指導一下二寶子的槍法,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乾點什麼,看着潘爺到了日子就給的五百塊錢月例錢他都不好意思拿,可沒辦法啊,上海那邊鬧得實在厲害,車隊根本去不了,三月下旬上海工人再次爆發了武裝起義,而且這次他們成功了,竟然佔領了上海,還成立了市民政府。當張爾倫將這個消息透漏給白嬌嬌時,白嬌嬌高興的蹦了起來,要不是想着自己剛有了工作和張爾倫死死按住,當時就要收拾包袱去上海投奔自由世界,還要邀請張爾倫一起去。張爾倫可不是白嬌嬌這種剛孵出雞殼的雛,他心裡明白,像上海這種相當於遠東經濟中心的大城市,城內各種勢力龍蛇混雜,各國在華利益犬牙交錯,城外各種武裝蠢蠢欲動,你們連一隻正規的軍隊都沒有,只靠着一些工人武裝就想一直控制着這麼一座城市,簡直比讓花逢春現在就帶着八百土匪去佔了洛陽都難!還讓我跟你一起去,我到是真想去,也不知葉玉卿現在怎麼樣了?果不出張爾倫所料,四天後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率部開進上海。張爾倫和潘爺都覺得這齣戲終於唱完了,自己的車隊也該出發了,可打了個電話給二爺後,二爺只是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句:“這齣戲還沒唱完,你們先別過來!”張爾倫和潘爺都想不明白了,還沒完,還跟誰打?現如今在滬寧杭地區還真沒有能打過北伐軍的勢力了,難不成蔣介石要驅逐洋人,統一上海,他沒這麼有種吧!還是洋人又打算支持誰將北伐軍趕出上海,可那周邊也沒有能扶得起的漢獻帝了啊!不明白啊!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想,反正二爺不會騙他們,他們該喝酒的喝酒,該睡覺的睡覺,等着唄!結果,半個月後這個蓋子終於揭開了,蔣介石竟然對自己的盟友**下了手,進行了大肆的屠殺,並在國民黨內和軍隊中進行了清黨!這下連張爾倫都傻了眼,實在沒弄明白他得這位學長到底想幹什麼?張爾倫對潘爺說道:“這蔣總司令到底想幹什麼,**現在可是他最忠實的盟友了,他玩了這麼一出,下一步是不是不打算北伐了!”潘爺搖搖頭說道:“我也沒弄明白,這種事誰說的清,只是可惜了這些**人,拋頭顱灑熱血的跟着北伐軍作戰,到了最後沒被敵人消滅到被自己人屠了,真是夠冤得!”張爾倫點了點頭終於感慨道:“是啊!你說他們現在得多恨!看來這位蔣總司令也不是個能共事的人,連盟友說殺就殺,真是個狠角色,這樣看來,東北的張大帥雖然進了河南佔了吳大帥的地盤,可人家對這位拜把子大哥到是恭敬的很,而且這次奉軍進豫秋毫不犯,不傷百姓到也甚得民意!這種情況下,北伐軍和奉軍開戰的話到是有惡仗打了?”潘爺聽了張爾倫的分析望着他問道:“哦,那依賢弟的意見咱們應該幫誰呢?”看着潘爺眼光中的閃爍,張爾倫心中已然會意,笑着迎合道:“潘爺,咱們就是一生意人,咱們能幫得了誰,咱們就做咱們得買賣,誰給錢咱就給誰東西,什麼年月也沒有賣主拒絕買家的道理,你說呢?”“哈哈……”潘爺拍着張爾倫的肩膀玩笑着說道:“張團副,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軍人了,好!好!好!走,咱們接着喝酒去!”
傍晚時分,張爾倫從自己家的炕上爬起來,中午跟潘爺兩個人喝的有點多,這會睡醒了口乾的厲害,便起身來到外間準備喝口水,剛把水倒上還沒來的及喝,突然房門被人直接撞開,張爾倫定神一看,見是白嬌嬌衝了進來,虎着個臉見到張爾倫劈頭就問:“蔣介石是不是在上海屠殺**了?是不是?”張爾倫一愣,心想這小丫頭消息來的挺快啊,這事他沒跟任何人說過,潘爺自然也不會滿世界宣傳去,那是誰傳出去的?於是開口問道:“你聽誰說的?”白嬌嬌瞪着個眼睛回道:“你別管我聽誰說的,你就說有沒有這事?”張爾倫本不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白嬌嬌的,他知道像白嬌嬌這種小丫頭是受不了這個如此驚人得消息的!可如今看這陣勢肯定是瞞不住了,只能硬着頭皮實話實說道:“恩,是有這麼回事,不僅是上海,蔣介石在國民黨內和軍隊中也開始清黨了!你們的組織完了!”白嬌嬌瞬間崩潰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到是把張爾倫給弄得手忙腳亂了起來,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只能拿了毛巾在旁邊侯着,張爾倫理解白嬌嬌現在心情,自己像神一樣膜拜得組織就這麼坍塌了,還是被自己的盟友摧毀的,別說是白嬌嬌這種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就是他這個冷血動物也有點接受不啊!哭吧,哭吧,能釋放出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嬌嬌停止了哭泣,雙眼含淚咬牙切齒的望着張爾倫說道:“爾倫哥,你說蔣介石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了他的北伐我們的黨犧牲了多少同志,可他現在竟然對自己的兄弟下手,他怎麼能下得去手的!”張爾倫將毛巾遞給她勸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你們的組織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朋友,這個教訓是慘痛的,這件事直接反應了一個最簡單得道理,誰手裡有槍都不如自己手裡有把槍踏實!好了,你也別難過了,好好得當你的老師,跟着你哥過日子吧,以後也別再胡思亂想了!”白嬌嬌坐在那裡發着愣,又過了一會突然冒出了一句:“那我以後該怎麼辦啊?”張爾倫聽到之後詫異的望着白嬌嬌說道:“什麼怎麼辦,你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唄,管你什麼事啊,真是杞人憂天,你又不是**,就算是又怎麼樣,只要你在這蓋天縣老實呆着,誰也不能怎麼招你,蔣介石親自來都不好使,什麼事有你爾倫哥呢!好了,別瞎想了,趕緊回家吧,回頭你哥看你這麼晚不回去,又該急了!”張爾倫又安撫了她幾句纔將白嬌嬌送走,本想送她回家的,可白嬌嬌沒讓,說想自己走走,張爾倫也就沒強求,將她送到街口看她走遠了之後才轉身回家,剛進了家門,看到桌上自己倒的水都已經涼了,搖了搖頭走過去剛把碗端起來就聽見白永貴在外面喊:“哥哥,在家嗎?”話音剛落人就已經推門走了進來,張爾倫端着碗笑道:“你們兄妹倆是不是商量好的,她前腳剛走,你這邊就來,連杯水都不讓人喝,什麼事說吧?”白永貴如有所悟般的說道:“我剛纔在家還和香玉說這丫頭自打到學校當了教書先生後一天到晚的不沾家,也不知天天在外面野什麼,弄了半天是跑你這來了。”說完還嘿嘿笑了一聲。張爾倫一聽這話裡有音啊,白嬌嬌天天在外面幹什麼他哪裡知道,也就是今天才來過一次可好,還是問事情來的,可這事也不好解釋啊。他也不願多費口舌,只是端起水杯邊喝水邊說道:“你就說你有什麼事吧!”白永貴也來到桌邊隨意的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你和嬌嬌的婚事!”張爾倫聽了這話,直接將剛喝進嘴裡的一口水全噴到白永貴臉上大吼了一聲:“什麼玩意!”白永貴也被張爾倫嚇了一跳,他實在沒想到張爾倫會有這麼大得反應,拿起桌上白嬌嬌剛纔擦淚的毛巾擦了把臉說道:“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我又沒說我不同意,”說着看了看擦臉的毛巾又說了一句:“你這毛巾掉鹹菜缸裡了苦鹹苦鹹的?”張爾倫的腦子現在跟剛被手榴彈炸過一樣,濛濛得,隨口回了一句:“那是你妹妹剛纔哭的!”“啊?”白永貴疑惑得問道:“你欺負她了,我說哥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她年齡小不懂事,你得讓讓她啊,你說你們這麼鬧彆扭,你讓兄弟我怎麼弄!”張爾倫用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你先等等,你先讓我冷靜冷靜,你這事比早上潘爺說的還讓人想不懂!”白永貴也不說話了,坐在桌子的一側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張爾倫才緩了過來說道:“兄弟,我想你們肯定是哪裡誤會了,我和嬌嬌什麼也沒有,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說到婚事?”這下輪到白永貴急了,“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說道:“張爾倫,你不能這樣吧,你和嬌嬌在我們家葡萄架子下挎着胳膊說悄悄話我和香玉可是親眼看見的,你剛纔也說了她現在一下了課就往你這跑,你說你倆沒什麼,這你怎麼解釋?”張爾倫這下明白過來了,好嗎,爲了幫白嬌嬌藏一個秘密,弄出這麼大的誤會來,可他又不能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白永貴,尤其是現在這個局勢下,否則以白永貴這種小農思想,那還不得更加麻煩!張爾倫只能辯解道:“兄弟,你真誤會了,在你們家那次嬌嬌挎着我的胳膊說話完全就是兄妹之情的一種體現,嬌嬌是在大上海讀過書的新時代女孩,有這種動作很正常,至於你說她天天下了課來我這,更是無稽之談,她今天是第一次來,問我些上海那邊的事而已。”白永貴站在那裡沉默了一會說道:“好吧,就算是你說的這樣,那我現在來正式跟你說這事,我和香玉都想着讓你倆在一起,現在就看你得意見了!”張爾倫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白永貴一看張爾倫搖頭又急了,直接說道:“咋的?看不上,我們家嬌嬌要長相有長相,要學問有學問,哪點配不上你了!”張爾倫看白永貴又誤會了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這意思,嬌嬌肯定是個好姑娘,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這麼多年我一直拿她當親妹妹看待,你讓我娶她,我這腦子實在是轉不過彎來,而且我比嬌嬌大了十歲,這年齡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白永貴擺了擺手說道:“這年齡不是問題,大點就大點也沒什麼,至於你說的一時轉變不過來也沒什麼,等結了婚過上日子自然就轉變過來了,咱們老家哪兒親表兄妹結婚的不也多的是,我看人家結了婚之後也沒什麼尷尬的,小日子不也過得有滋有味的!”張爾倫繼續解釋說:“好,就算我沒意見可嬌嬌那邊呢,你怎麼跟她說,你覺得她能同意?”白永貴回道:“那是我得事,不用你管,爹孃不在了,長兄爲父,我就是家長,這種事哪裡容得她同不同意,還反了她了!”張爾倫正要說話,這時門又被人推了開,張爾倫一看是關夏走了進來,便停止了與白永貴的交談問道:“有什麼事?”關夏回道:“我爹讓我來喊你,說有兩個你的老熟人過來了,讓你抓緊過去。”張爾倫點點頭說道:“行,我穿件衣服就走!”然後又對白永貴說道:“我這會有事,你先回去,這事咱們過兩天再聊好吧?”白永貴點點頭,也沒言語,可能是覺得不便跟外人說這事,於是站起身來跟關夏抱了抱拳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張爾倫去裡間也拿了件衣服隨着關夏去了潘府。進了潘府後,關夏說他還有別的事先走了,張爾倫便一人前往中廳,剛來到門外,整個人瞬間石化,看見屋裡坐着的人,張爾倫突然有一種想拿起匣槍對着自己腦門來一下的衝動,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中午酒喝多了,現在還沒醒酒,今晚所有的所聽所見都是在做夢而已。要不然他實在無法解釋今晚這到底是怎麼了!望着坐在主座上那位灰白頭髮穿着一身綢緞大褂手裡還拿着手杖的老人和坐在左側下首他平時所坐位置處穿着軍裝的青年軍官。潘爺說的還真沒錯,還真是老熟人,熟得不能在熟了,下首出穿軍裝的正是原先蕭家軍蕭大帥的侄子蕭俊龍,而主位之上端坐之人正是那已經死了快一年,我們張隊長正在幫他“照顧”遺孀的蕭遠山蕭大帥!張爾倫咬了咬舌頭想讓自己趕緊醒來,可一股痛感直觸心頭,面前的場景依舊不變。看到張爾倫來到門外,坐在右側主位的潘爺率先開口說道:“瞧!這不是來了,張隊長快來看看這是誰?”聽到潘爺的聲音,張爾倫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來到蕭大帥面前一米開外,沒有敬禮而是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問候一聲:“大帥!”蕭遠山點點頭應道:“好,好,真沒想到張團副還活着,張團副果然是命硬得很啊,哈哈……”聲音很是無力,在細看其面容,滿臉的皺紋將整張臉都快擠成了一張千層餅,再無當年統兵數萬,威鎮一方時的霸氣,變成了一個慈祥的老人,和藹可親。張爾倫也陪着笑了笑隨後轉向蕭俊龍抱了抱拳問候了一聲:“蕭團長好!”蕭俊龍突然站起給張爾倫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後說了一句:“張團副看來真是離開的日子有點長了,連軍禮都不會了嗎?”張爾倫也再看了他一眼,這蕭俊龍竟然穿着一身北伐軍的上校軍裝,英姿華髮甚爲精神。張爾倫笑了笑也沒應他的話,只是走到潘爺的下首處坐了下來。潘爺將這一幕看到了眼裡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也沒言語,只是端起蓋碗茶掃着茶末喝了一口。這時蕭大帥看向張爾倫問道:“爾倫,你可有花子得消息,他是否還活着?”張爾倫聽了這話一驚,掃了潘爺一眼,潘爺視而不見繼續在那品着茶水,張爾倫心中瞭然,看來潘爺是沒說花逢春的消息,要不然蕭大帥肯定不會這麼問,張爾倫明白,潘爺這是把主動權交給了他,於是開口說道:“回大帥的話,那日戰鬥中敵軍數倍兵力圍困我團,花團座率部突圍,爾倫負責掩護,直至被炮彈炸昏過去,等我醒來後也曾在戰場附近尋找過,並未發現花團座的屍體,也不知花團座逃出去了沒有?至今也沒有花團座得消息。”蕭遠山面露悲痛之情搖了搖頭說道:“我真是老糊塗了,當時怎麼就忘了派個傳令兵過去通知你們一聲呢!唉,爾倫啊,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花子啊!”說着兩眼中竟然噙着淚花,一個老人失去孩子的悲痛之情油然而生,讓張爾倫好不感動,差點就將花逢春的所在之處說了出來,可他內心中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不能說!一定不能說!這時潘爺終於開了金口勸道:“老哥,別難過了,花團座乃是大富大貴之人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那蕭俊龍也跟着說了一句:“叔叔寬心,花逢春乃我軍中高官,即便真的不幸陣亡,作爲軍人能夠戰死沙場也是一種無上得榮譽。”張爾倫聽了這話心裡頓時冒出一絲不快,心想着你他娘說得是人話嗎,還無上榮譽,既然這樣那你當初跑什麼的,你不帶人在那頂着給老子爭取時間撤退,直至戰死爲止,那老子一定感激你,早晚三柱香給你伺候着,在這跟老子說他娘什麼精忠報國!可張爾倫心裡也明白在這個場合不適合和蕭俊龍發火爭辯,所以壓住了火沒吭聲。可蕭俊龍卻沒有放過張爾倫得意思,望着他說道:“張團副,正巧今日遇見了,張團副是不是收拾收拾今日就隨我歸隊呢!”張爾倫一聽這話心中想到該來得果然來了,張爾倫必定屬於現役軍官,原先蕭大帥死了,部隊完了,張爾倫離開隊伍做了百姓自然無人找他計較,可如今隊伍還在,若是他不回去那他就是逃兵,真要是計較起來他就得上軍事法庭,那可不是個鬧着玩得地方。張爾倫沒理蕭俊龍而是看了眼蕭大帥,蕭大帥與他對視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張爾倫解釋道:“我老了,帶不動兵了,如今已經卸甲歸田了,部隊都交給俊龍了,現在咱們屬於國民政府的序列,我們投過去的時候只剩下兩千多人馬了,只能編成一個團,俊龍做了團長,劉城府和陳松柏當營長,你回來後也別在那兩個廢物手底下當營副了,你給俊龍當團副,正好原先的團副王病貓抽大煙抽死了,位置一直空着!”大帥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張爾倫還能說什麼,可他是真心的不想幹,別說是團副,給個團長他都不想幹!這時,蕭大帥又補了一句:“你是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見到蔣總司令時和他聊了會,我跟他說我曾經的手下還有一個他保定軍校的小學弟時,他還是很有興趣的,當時就向我問了你是那屆的,現在在哪裡,要見你一面,可那時也沒你的消息只能告訴他你生死未卜,他還大呼可惜了,可惜了,如今你回來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咱們的部隊就能變成他的嫡系,到那時候你和俊龍這輩子也就官運亨通了!”不說這話還好點,一提蔣介石這人張爾倫更加的頭大,早上纔剛聽說這位總司令殺盟友的消息,如今歸到他手下還要給他做嫡系,得了吧!張爾倫想這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自己哪天被他拉出去斃了,只怕都不知道爲什麼!可他實在想不到什麼理由不歸隊,只能用求助得眼神看着潘爺。潘爺偷着點了下頭表示會意,於是清了清嗓子對蕭大帥說道:“老哥啊,你是不知道,我如今這身體也不行了,車隊一直是爾倫在帶着的,使得很是順手,可張隊長必定是部隊的人,如今部隊找過來了我也不能不放,我雖然是一商人可也知道軍法得厲害!你看這樣行不行,讓張爾倫在我這再待一個月,我好再物色個新隊長,到時候我一定親自將張隊長送回隊伍你看行不行?”蕭大帥正在猶豫着,蕭俊龍卻直接說道:“這個只怕是不符合規定吧!”誰也沒想到的是潘爺直接拍了桌子黑着臉說道:“我跟你說規定了嗎?我在跟我老哥說私人交情,人是你們的人不假,可我問自己的大哥借來用一個月有什麼問題嗎?”蕭大帥一看潘爺火了直接圓場道:“沒問題,沒問題,老潘,孩子年輕不懂事,你跟他制什麼氣啊,你先用着就是,咱們兄弟還說什麼借不借的!嗯,天也晚了,我們也就不打擾了,俊龍啊,咱們先回去吧!”說着便起身告辭,潘爺也沒強留,客氣了兩句也起身相送,與張爾倫將蕭家叔侄送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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