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寧康元年七月十二日晚間,建康城裡,心情愉悅的毛安之哼着小曲,正與家中嬌妾對飲美酒。
江州軍已被自己困在西州城裡整整三天,瞧來老實得緊;姑孰那邊送來消息,世子桓熙昨日夜間就已啓程出發,快馬而來,想必這時離着建康已然不遠;西軍主力之前確實拖拉了些,不過據說也已加快了腳程,不出意外明日便可到達建康。毛安之掐指一算,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心思放鬆下來,閒來無事,便回府中享樂一番。
酒過三巡,醉意微醺的毛安之嘻笑着站起身來,兩隻大手按在美妾身上四處摸索。那美嬌娘嘴裡不時發出“嗯啊”之聲,嬌軀亂顫,媚眼如絲,直看得毛安之血脈僨張,興奮不已。
毛安之大吼一聲,一把扯去了那美妾身上的薄衫,正欲提槍上場,門外忽有“乒乒乓乓”敲門之聲大起,也不知是哪個不速之客到了。毛安之勃然大怒,衝過去劈手打開房門,用力一腳,將那敲門之人踢成個滾地葫蘆。定睛看時,來人乃是自己帳下一名小校。
毛安之還待上前猛揍,那小校慌忙滾在一邊,哭喪着臉道:“將軍!大事不好了!”
毛安之聞言,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吼道:“什麼事?莫不是江州軍有異動?”
“江州軍那邊倒是一切正常。可是,可是,可是世子桓熙落到了桓衝手裡!”
“什麼?”譬如晴天霹靂,砸得毛安之搖搖欲墜,腦子裡烤成一片漿糊:桓衝明明傷重不起,正躺在西州城裡;世子桓熙也纔出發不久,根本就沒來到建康,如何會失手被擒,而且還是被桓衝擒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待毛安之思索清楚,那小校又是一記重錘敲在他頭上:“桓衝拿下世子之後,帶領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五千驍騎軍,追上了西軍大隊,又一箭射殺西軍左營大將鄧廣。。。如今,如今,如今西軍已盡數降了桓衝!”
毛安之“啪嗒”一聲跌坐地上,呆若木雞。好半晌才喃喃出聲:“世子完了,西軍降了,下面就該輪到我了。。。”
小校跪爬過來,哭喊道:“我軍營中收到消息,現下已然亂成了一片,還請將軍前往彈壓!”
毛安之默不作聲,眼中忽明忽暗,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突然他開口道:“你剛纔說江州軍那裡並無異常?”
“沒錯!江州軍依然龜縮西州城裡,毫無動作!”
毛安之突然挺起胸膛,嘴角揚了起來:“傳我將令!立刻撤除西州城附近一切警戒,備足美酒豬羊;軍中凡隊主以上,皆隨我一起前往西州城犒勞友軍!”
那小校怯生生地道:“將軍,現在麼?夜色已深。。。”
“現在!”一聲怒吼,聲如響雷。
。。。。。。
時間倒回七月初九夜裡。
幾條成了精的老狐狸加上段隨這根嫩蔥圍坐在一起商議對策,到最後竟是那根嫩蔥語出驚人,獻上了一條連環妙計。
於是西州城裡忽然變得風聲鶴唳,緊張萬分,桓衝的中軍帳更是成了禁區,誰人也不許靠近半步。但消息還是很快走漏了出去——那日陣上桓衝確實遭到了刺殺,刺客當場伏誅,然而桓衝受創墜馬,到現在還是昏迷不醒。
毛安之將信將疑,當即派出大量人手查探,同時發動西州城裡的內應一同刺探消息,很快各式各樣的消息彙總到他的手上。種種形跡表明,桓衝昏迷一事多半不假。
七月初十夜裡,毛安之大營裡陸續跑來一些脫去甲盔、扮作百姓的江州軍士,這些人都是江州軍各部將領的心腹衛士,差不多個個都帶來了其主人的輸誠信件。信上言辭極爲懇切,再結合西州城裡的各種異動,不由得毛安之不相信。毛安之看完哈哈大笑,當即寫下一封信函,派人送去姑孰給桓熙,催他前來鼎定乾坤。
毛安之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寫信的同時,“民伕”桓衝與“民伕”段隨已然混出了西州城,匯合了驍騎軍,正行進在西去的路上。
七月十一日夜裡,接到毛安之信件的桓熙欣喜若狂,居然連夜啓程。
七月十二日凌晨時分,縱馬狂馳在官道上的桓熙一行與五千驍騎軍撞個正着。片刻功夫桓熙的百餘衛士便被一掃而空,他本人則給揍得鼻青臉腫,小雞似的被拎到桓衝馬前,擡頭一看,頓時如死狗一般再無聲息。同行的桓密自然也沒什麼好果子吃,被捆得像團糉子一般丟在馬上,嘴裡卻兀自大叫“混賬老五”。可惜桓衝壓根沒理會他。
七月十二日巳時一刻,隆隆馬蹄聲中,五千驍騎軍突然出現在西軍大隊的身後,聲勢驚人!陷入混亂的西軍將士赫然發現,世子桓熙已經成了階下囚,族中極有威望的桓衝根本沒有像傳言中那樣受傷不起,反而生龍活虎,意氣風發,大聲招呼自己投效於他。
桓濟嚇得傻了,愣在馬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左營大將鄧廣反應快,扯開嗓子大喊道:“諸軍聽令!有殺國賊桓衝者,升十級,賞萬金!”說着一馬當先,帶領自己的親兵衝殺而出。西軍大陣一陣騷亂,不少人蠢蠢欲動。
“嗖”!一箭飛出,如流星劃過天際。。。
“噗”的一響,鄧廣應聲而落,喉部鮮血狂飆,直直插入了一根鐵箭。屍體滾落泥塵之中,雙目暴突,死不瞑目。
不遠處驍騎軍陣前,躍馬持弓的段隨連連搖頭,一臉懊惱地說道:“許久不經戰陣,這箭術竟生疏了不少。我明明指的是這廝的嘴巴,想要他閉上鳥嘴,如何卻射到了他咽喉之上?不行不行,我還得再尋目標,多多練手纔好!”
“轟”!鄧廣麾下的親兵一鬨而散,後面的西軍大陣也迅速恢復了平靜,原本高坐馬上的桓濟卻不見了蹤影,仔細看時,原來這廝已然趴倒地上,正自瑟瑟發抖。
姑孰城裡的老家主桓溫久不露面,也不知是生是死,世子桓熙看來是徹底沒戲了,到了這個時候,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下一任家主非桓衝莫屬。
一個接着一個,本就沒有戰心的西府將士拋去手中兵器,高聲大呼:“桓使君,我等願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