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開店,客迎八方,什麼人沒有?這還是最輕的,若是連這種事都解決不好,還開什麼店?主子總不能見天的跟着她,守着她,那還如何處理朝政?那可是一國之君,怎能給她當看門護院的保鏢?
不過看主子最近的反應,似乎是越來越認真了,主子該不會真的……
千羽墨清清嗓子:“我剛剛說過,官有官道,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二者兩不相干。”
洛雯兒翻翻白眼:“莫不如說是你們無涯的國主不務正業!”
“你……”胡綸當即要拍桌子。
千羽翼丟了個眼色,止住他,笑了笑:“如何的不務正業?”
洛雯兒朝下努了努嘴:“這不明擺着嗎?還有……”
她本想說自己在宮中的那幾日,險些因爲誤闖了紫香園而喪命,然而又怕莫習懷疑她的身份,便嚥了回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國主乃一國之君,是一國人民的表率,是百姓心中的期待與學習的榜樣,所以,當是有能者爲之。不論出身,不論貴賤,誰幹得好就讓誰幹,誰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誰就是好國君!”
“百姓的日子現在不好嗎?”千羽墨笑意微微的搖着扇子。
洛雯兒便示意他看樓下。
千羽墨又笑:“那麼在你心中,誰……纔是好國君?”
語音極輕,然而落在耳中又極重,不由人不心神一凜。
洛雯兒心下生疑,不覺望向他,卻聽一直沒有說話的薛郎低聲道:“話不能亂講!”
語氣竟有隱隱的警戒。
洛雯兒垂了眸子,拿起筷子無意識的在桌上划着:“我知道,這在你們這是殺頭之罪,但也是事實嘛……”
轉而極乖巧的衝郎灝笑笑:“問題是我知道薛郎哥是不會出賣我的……”
“咳咳……”胡綸拼命的咳。
洛雯兒,你討好的目標是不是搞錯了?
洛雯兒便轉了眸子,卻是挑釁的看着千羽墨。
千羽墨也不以爲意,只拿扇子點着她,對胡綸說:“把這話記下來,等到咱們缺錢了拿她換錢花!”
她一撇嘴:“誰信呢?口說無憑!”
千羽墨微微一笑:“我,就是憑證!”
就在他們爭執之際,樓下的熱鬧已經散了,掌櫃正指揮着夥計收拾桌椅,又給客人們新上了飯菜。
洛雯兒便有些失神:“或許你說的對,但凡能到這種地方鬧的,怕是與官府有所牽連,即便掌櫃的告了狀,暫時平了混亂,難保他們不從衙門前門進,再從後門出,到時怕是鬧得更兇吧……”
只看丁子峻的遭遇,便會知道有些事不是那麼簡單。 wωw¸ ttκд n¸ ¢O
千羽墨眉心微蹙,轉而笑道:“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吧?稍後還有許多事要做呢。雲彩,要不咱們結賬?”
洛雯兒立即收回憂慮,悲憤的睇向他。
千羽墨無所謂的搖搖扇子:“雖說是記你賬上,總歸是要欠着我的,可是我今日沒帶銀子。老吳,你帶了嗎?”
胡綸的心思轉得多快?急忙答道:“沒帶。”
又附加一句:“洛姑娘,要不先把你押在這?到時……”
“薛郎……”千羽墨笑得分外溫和。
於是三人便將目光都對準郎灝,洛雯兒幾乎要哭出來了。
郎灝脣角緊繃,端正的下頜更顯堅毅。
然而……
他自懷中取出一錠金子,往桌上一放:“小二,結賬!”
胡綸搓着手,笑得賊賊的……郎灝,叫你跟洛雯兒眉來眼去,秋波暗送的,被主子盯上了吧?
轉而討好的睇向主子,卻見主子雖是笑着,但那笑容明顯僵硬,然後便聽洛雯兒道:“薛郎哥,你真是個好人,等將來我賺了銀子,一定加倍還給你!對了,我知道你最愛吃芹菜餡餃子,回去我就包給你。我還不只會包餃子,等我過幾日我發了面,給你包包子吃!”
胡綸不知道洛雯兒口中的“包子”又爲何物,他只知道主子現在特別難受,應該是百爪撓心的那種難受。
洛雯兒當是不知道主子對她的心意吧,否則把主子晾在這,卻對郎灝買好獻媚,簡直是其心可誅!
下樓的時候,千羽墨一句話也沒有說,只聽洛雯兒不停的誇讚“薛郎哥”如何英勇,如何神武。
胡綸回頭狠狠的瞪了郎灝一眼……我說你是真木還是假木?你把金子砸那了,倒是解了她的難,可是你讓主子顏面何存?風度何在?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難道就看不出主子的心思?主子就當真能把她押在這抵債?
我說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還有你取的那個風騷的名字……薛郎,還“郎”……
你呀你,你該不會真看上這丫頭了吧?你不喜歡長公主了?
搖頭嘆息,再看主子,已是走到前面去了。
雪衣長袍,依舊不染纖塵,鶴立雞羣,依舊風度翩翩。
可是怎麼看怎麼像在賭氣。
主子今兒這一局,是不是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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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只要千羽墨來到別院,都會帶洛雯兒出去,只不過洛雯兒發現,薛郎不見了。
問起,胡綸哼了一聲:“病了,見不得人。”
見不得人?那是什麼病?
洛雯兒心下生疑,轉而哀嘆,薛郎不在,莫習要是再剝削她該怎麼辦?
“吳先生,稍後我做點好吃的,你幫我帶給薛郎哥好不好?如果他有什麼想吃的,你也告訴我,我盡力去做,只希望他能早點好起來!”
胡綸看着主子好像若無其事的站在桂樹下,輕撫着垂到面前的桂花,然而那動作明顯是惡狠狠的,可憐的桂花已是被他愛撫得落了一地花瓣。
胡綸斜眸睇向房頂,再哼了一聲:“洛姑娘還是免了吧,如此薛郎的病或許還會好得快一些……”
洛雯兒聽出話外之音,不由望向千羽墨,皺緊了眉。
不就是因爲薛郎幫她買單結果讓他看不了好戲嗎?
這人,怎麼如此的小肚雞腸?
思及他的刁鑽古怪……
也不知薛郎被他折磨成什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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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怎樣,還是要隨他出去的,因爲千羽墨今天提了個誘惑的條件。
“若是要開店,位置很重要,咱們去看看,哪個地段既繁華又便宜?”
就這樣被騙出了門,四處亂轉,聽他說一些有的沒的,然而也不能不心生敬佩,因爲莫習對做生意的確精通,有許多見解和看法竟連她這個現代人都是初次聽聞,望塵莫及,只不知他如此的傾囊相授,事後又要算她多少銀子。
她曾猶猶豫豫的提起,千羽墨一怔,合攏了扇子,做思考狀。
“其實不過是因爲你要花我的銀子,而你也應該知道,商人是無利不起早,我自是要讓我的銀子發揮最大的價值,否則,你要拿什麼還我?不過若是你想交學費,我也……”
洛雯兒立刻扭身走了。
千羽墨只笑了笑,慢悠悠的跟在後面。
胡綸瞧了瞧身後彷彿因爲風的吹過而搖動的樹梢……朗灝是王上的貼身侍衛,必須隨侍身側,然而因了上次的事,主子命他只能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可是沒了郎灝,也不見洛雯兒對主子的態度好到哪裡去,倒是主子……
再次瞧了瞧搖動的樹梢……
這風向,是不是有點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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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就發現,每次只要她覺得餓了,他們一準是恰好停在某家飯莊前。她真懷疑,這幾日,他們是不是把盛京所有的飯館酒樓都吃過了,就連路邊的小食攤都沒放過?按照千羽墨的說法是,縱然曾經一覽衆山小,亦要不忘博採衆長。
相比下,雅客居的確是集中了所有酒樓茶肆的精華,她現在只要一搭眼,就能看出眼下的飯莊與雅客居無論是設計裝修、擺置格局還是經營模式方面的差別,並且很快能因地制宜想出解決的方法。
千羽墨總是能想出法子來引她說出心中所想,然後便開始探討,還時常爭論。
開始時,千羽墨總是反駁她,甚至出言諷刺,極盡毒舌之能事。可是後來,便越說越少,到現在,便只是搖扇微笑了。
這是不是說她可以出師了?
然而千羽墨不開口,她也不好提,而且她發現,越是研究,越是考察,就感到需要準備的事越多。
有時,她甚至懷疑千羽墨的動機……這日復一日的拖延究竟是要打消她的積極性,還是希望她能夠有更多的時間進行學習與準備?
可是當她想從他的臉上看出個究竟時,卻只見他笑得神秘又和煦。
這一日,他們從郊外的酒館出來,正打算回別院,忽見遠處塵土飛揚,馬蹄聲聲,震得地皮發顫。
很快,一隊馬車飛馳而來,車伕長鞭漫卷,一下又一下抽打在馬身上。馬的四蹄幾乎離地,一路狂奔,幾乎化成一道影子,直接從面前劃過,帶起一陣狂風,攜着牲畜的渾氣,吹得人面皮生痛,散發橫飛。
而這道影子直躍動了一刻鐘方纔停止。
洛雯兒望着煙塵漸遠漸消成一個小點,摘掉掛在頭髮上的一根草棍,恨聲道:“這到底是誰家的馬車?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