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 我本傾城
一輛馬車載着玲瓏和燕北離開,一路顛波,一路搖晃,玲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僵挺着身子,靠在車廂壁上。
燕北閉着眼,閒閒的靠在擺放着冰塊的騰榻上。
夏日裡的氣候是如此的躁熱,可馬車裡卻是一片清涼,只是沒有燈,他們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依約有一股香在流動。
她沒有問他將帶她去哪裡,而在憂心:自己這麼一被擒拿後,肯定又會給阿墨平添一樁天大的麻煩,最近阿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她思緒煩亂,左想右想都沒有好的法子供她逃脫了出去:這人如今是手捏兵權的侯,再不是當年那個只有百來個手下的山寨頭頭,一言一行都能撼動兩國之間的邦交,輕易挑釁不得汊。
阿墨曾說過,任何強大的敵人,都有其可以攻克的弱點,那麼,這男人的弱點在哪裡?
其實,她心裡是知道的——這個男人的弱點,就是她。
他喜歡她朕。
這是他的致命弱點。
而她應該善加利用這樣一個弱點。
馬車趕的很久很久,久到她整個人鬆懈下來,模模糊糊就睡了過去,往旁邊一倒,就靠到了男人身上。
燕北這才睜開了眼,鬆了一口氣,將徹底迷倒的女人輕輕攬進了懷。
在睽別了一千多個日子以後,她終於又倒在他懷裡睡了過去,爲了重新抱她一下,他用了卑鄙的手段。
似乎只有將她抱在懷,心頭那一種空落落的感覺纔會被填滿,他那飄泊無聲依的靈魂纔回到一個寧靜的港灣。
天亮,玲瓏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張紗帳低垂的牀上,她猛的坐起,拍開那帳子,看到是一間農家居舍:普普通通的傢俱,整理的井井有條,乾乾淨淨。
一眼觀之,有一種熟悉的淳樸氣息,迎面撲來。
下牀,環視一圈,玲瓏很快就明白,這房裡的陳設,與三年前那間武館寢房裡的佈置一模一樣。
她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身上,低頭看,依舊是昨天那一套衣裳,很整理,並不凌亂,只是脣間,依約有點像被什麼咬過一般的麻疼。
熟門熟路的跑到前半間,尋到那一張妝臺,往那菱花鏡中細細一看,豔的異樣——心頭不由得氣炸:那人,根本就是一個小人。定是有過小人行徑。
她怒氣衝衝的衝出去。
外頭,豔陽高照,滿園種着各種奇花異草,皆在怒放,將整個園子點綴的異常的五彩繽紛。
花園裡,站着兩個年輕的婢女,穿的極爲的俏麗,正在摘花,看到她一臉怒容的跑出來,忙紛紛走上前行禮。
“燕北呢!”
那藏不住的怒氣令婢女們皆跪了下去,其中一個答道:
“回夫人話,侯爺在前院練功!”
玲瓏沉着臉,沿着那條花間小徑往前面而去,將兩個驚惶不知做錯了什麼事的婢女拋在身後。
未出那拱門,就聽得一陣陣喝彩聲自外頭傳來。
有人在那裡大叫:
“大師兄加油!大師兄加油!”
出得拱門,看到七八字年紀極小的錦衣少年圍着一高高的梅花樁,樁上,有兩道人影在纏鬥,一道是玄影,一道青影,忽閃如離弓之箭,霍霍的拳掌之聲強而有力傳過來。
玲瓏站定,看着這樣一個有點眼熟的場景,腦海裡似乎也翻起了一個很多年前就留在腦子裡的的情景……
梅花樁上,人如穿雲之矯龍,一招一式都透着無比的霸道,遠遠比三年前的掌法兇悍,身着玄色勁衣的男人,未帶面具,露着一臉剛毅不屈的臉孔,轉肘,劈力,收勁,反掣……每一個動作都能將人逼入死角。
那少年很快就被打了下去,下樁時腳步有點不穩,他深吸一口氣才扎住了身子。
一陣風過,樁上之人收勢,轉身一飄而落,朗朗道:
“北拳的要訣在於猛,狠,快,出拳的時候必須有力道,而且還要先發制人,在別人攻擊你的時候,要將人家的攻擊穩穩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就像剛剛爲師所展示的那樣……”
他耐心的解釋着拳法要義,聲音不高不低,揹着她,背影極具威儀之氣。
就這時……
“咦,師父,師母來了……”
有人叫了聲,年輕的弟子們轉過頭,在看到玲瓏之後紛紛退開,讓出了一個通道,令她足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男人目光一挑一瞅以後,忽扯出一抹笑。
他走了過來,手輕輕作了一個退下的動作,吩咐:
“青佑,讓人備早膳。”
青佑——三年前在她尖刃下拼命救燕北的少年,如今這個子長的已相當的彪悍,聽得吩咐,笑咧着嘴拍手道:“走走走,大夥各自去吃早點去!咱不擾師父師母恩愛!”
一夥少年笑着一鬨而散。
玲瓏沉着臉,厭惡那個字眼“師母”。
“走!我們去客廳坐坐!嗯,臉沒洗,有點髒!去那邊,讓人打點水來洗洗……”
面對那隻伸過來的魔手,玲瓏急步避讓,冷冷叱道:
“靖北侯,請你自重。”
燕北手僵在半空,臉神情也一痛,但很快,神情恢復自若,將她的嫌惡視若無物,指指這四周秀致的景色道:
“還記得這裡嗎?這裡的一草一木全是我從武館那邊的搬來的……”
玲瓏戒備的看着他,看他往前邊的大廳走去,終於得空往周遭深瞄了一眼,熟悉的感覺,似排海蹈海般涌上心頭來。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依舊不記得是不是……我記得的。玲瓏,我一直一直記得的。”
燕北忽轉身,站在陽光底下,強調着,神情是那樣的真摯:
“每個我們一起度過的日子,我都銘記在心上。自從做了這靖北侯,自從我將這宅子搬運到這裡,它便是我的一個人的家,我一直一直在等那個答應給我生兒子的女人出現,我想問問她:你當真一點也記不起了。如果你真記不起,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一定幫你將那些記憶找回來。然後,再問她一句:你還要不要這個家,你的男人等了你三年多,你到底還想不想回家……”
這些話,夠癡,夠執,夠瘋狂,完全不像他這樣一個大男人會說的。
她想激他幾句,損他幾句,但是看着他沉痛的眼神,她竟什麼也不想說了。
從這天起,她被囚禁在這裡。
後來,她才知道這裡是靖北侯府,才曉得這原是靖北侯平常的寢院,這男人常常獨自住於這間很平民化的園子裡,而將其他華殿金屋空置。
所有人都知道靖北侯府內有一處重兵把守的月園,所有人知道那是侯爺最愛待的地方。
而她則被藏嬌在其中。
她見不到兒子,這男人不讓她見:若你有一天能記起那些事,我就放他來見你,你記不起,抱歉,好好在園裡慢慢想。
他請來大夫替她看病,每天煎藥給她服,每天逼她吃藥,逼她受針炙。
他常來小坐,但未留宿,據說宿在另外一處地方。
這人來月園不外乎這麼幾件事:時而吃杯茶,時而吹個曲,時而練場武,時而作幅畫,天天好像很閒。北嘉關上時局到底如何,她一無所知,也沒辦法從這個男人嘴裡套出半字。
又後來,她發現佈置在月院附近的侍衛多了不止一倍,燕北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少,從侍衛們偶爾的對話中,她聽出了一些苗頭,君熙好像叫人救了去,而南北兩朝似乎要開戰,具體原因有待調查。
某一天,她在園裡靜靜的坐着,門口處一陣兵戈相向,一列陌生的兵馬衝了進去,將她梆了去——她成爲了南詔帝手中要脅蕭王的一道王牌。
途中,她想法子出逃,最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落到了另一撥人馬手上。
等到醒過來時,玲瓏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北滄秦山關,也不知道是因爲受了刺激,還是那個郎中的藥起了效果,她驚駭的發現自己記起了一些被自己遺忘掉的事——那些事,全和燕北有關。
她果然與那個男人做過兩個多月的夫妻。
那些記憶美好而甜蜜,最後因爲他母親而終成噩夢,令她不願再記想起。
也就是這一天,當她走出自己的房間,看到的是滿眼白綾素縞,整個秦山關陷入了無比的悲痛中:
蕭王妃秦紫絡,也就是君墨問,爲救蕭王,被人射殺於南北交戰的戰場上,領兵的統率不是別人,正是靖北侯燕北,她兒子君熙的生身父親。
見到阿墨慘死的模樣以後,玲瓏瘋了,單槍匹馬衝出秦山關,闖進了靖北軍大營,要尋燕北報仇雪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