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心,誰懂?——得而復失,失而復得
傍晚。
拓跋弘正在房裡擦着青旻劍,思量着先頭得到的消息。
落霞谷內只有一片死屍,公子青和那個名叫金西的男子失蹤不見,下落不明。
據說,在容伯他們找到那裡的時候,龍奕也曾現身,並且也在納悶會是誰將他們斬殺的——那些人刀刀皆被斬於要害,死的乾淨利落。
拓跋弘以爲,鍄京府附近乍現這樣一股神秘的力量,是一樁極危險的事——這幫人也許就是東林裡行刺他的刺客。
東林一案,明着是結案了,可暗地裡呢,他一直在查。
父皇雖然從不重視他,但是江山是大秦的江山,他再怎麼怨恨父皇的不公,憂國憂民之心,還是有的。
拓跋弘生平有一大志,就是可以富國強民,光大西秦。
其實,他的志向,遠遠不止這些——平生若有機遇,他更想一統龍蒼,做龍蒼之主。
這是一條寂寞之路,更是一條不歸路。
一旦走了這條路,很多事,身不由已,若不爭,便是等死,所以,那些事,他必須去查一個水落石出。
就這時,門突然被撞開,容伯自外而入,臉露喜色:“少主,青城公子找着了,在福林桃園——有一行黑衣欲劫持她,已叫我們救下!”
“當真!”
拓跋弘鏗的將劍插回劍鞘,喜形於色,遂又皺眉:“怎麼會在福林桃園了?”
“這個屬下就不知!正在查!”
福伯搖頭。
這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
拓跋弘想了想,也想不出箇中緣故,便不再多思,直問:“她現在人在哪裡?”
“屬下不敢在白天明着帶她來,故,暫時安置在屬下的小院!”
“走!去看看!”
二人僑裝暗中離府。
小院,客房。
伊人沉沉而眠。
不是英姿煥發的男兒裝,而是青春正媚的女嬌娃,只是臉色蒼白了一些,柳眉緊皺了一些,神情黯淡了一些。容顏卻是無雙的,巧奪天工的五官,精緻小巧,綴於白玉似的臉孔上,勾勒出來的是丹青難畫的容妝。
正是那張臉,在崖下,爲他吸血療傷,也正是這張臉,曾在他似半昏半醒時,罵罵咧咧的道:
“你怎麼會是小八?”
他坐到榻上,仔細的看着她,尋找着十三年前的痕跡,還真能尋到幾分相似,心下欣喜若狂。
“她怎麼了?”
這種沉睡有點不正常,他忽皺了一下眉,以手指撫上她的額——並不燙,問。
來的時候,容伯說起經過——
晌午前,他正好在福街上吃中膳,看到有人在雨中走,引得一片避雨的人觀望,都說瞧見天仙了。他好奇,湊上去瞅了一眼,覺得這人面熟的緊,再細一辯,竟是穿着女裝的青城公子,心頭甚爲驚訝,就跟了過去。後來瞧見她神情怪異的進了福林,同時,有幾個陌生人鬼鬼祟祟跟了進去。他一路跟進,卻看到她叫那幫人撂倒於地,正打算將她帶走。
所幸,他帶着幾個人,上去將人救了下來。
“她中了亂魂醉!”
這事,之前容伯來不及說,這番聽得問,才沉沉吐出一句。
“亂魂醉?”
拓跋弘驚聲而叫。
這亂魂醉據說是江湖魅藥,中了此毒,若在一日夜不解其藥性,醒過後來,極有可能記憶盡失,再也記不起自己是誰,“亂魂”之意就是由此而來。
“是!這是懷先生說的!屬下本就納悶,以青城公子功夫,對待幾個小嘍嘍,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剛剛怎麼就栽在幾個三腳貓手上。先前,屬下將其暗中帶回這座小院時,就請懷安先生過來瞧過一眼,這是懷先說的。他說公子青中蛇毒在前,雖清理過毒素,可惜並未盡清,後又中了亂魂醉,因此才失了抵抗之力。”
如此陳述完,容伯看到拓跋弘的眉又擰了一下,忙道:“少主不必擔心。她無礙的。”
一停又道:“其實這與少主而言,乃是好事!”
“好事?”
拓跋弘轉頭看。
容伯呵呵一笑:“自然是好事,少主可趁機白白撿上一個便宜——待她醒了,您跟她說,她是您的小妾,她必深信不疑。如此,少主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一個能以一敵百的賢內助。這與爺而言,那可真真是一件大喜事!”
他打的就是這個盤算。
可這,不是君子所爲!
他怔怔的看着
,又疑又喜,疑的是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中了亂魂醉?
此事絕非是偶然!
喜是是老天開眼,給了他一次難能可貴的機會——
也許,他真的可以因此而將她留在自己的生命裡。
“少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她便是您的人——”
容伯勸着。
拓跋弘自然心動,怔怔的看着這一張絕色的顏色,幾乎可以憧憬到將來閨閣之間會是何等的美好。
“你出去吧!我來守着她!”
他沒有正面回答。
容伯摸不透到少主的心思,對着他看了又看,精明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沒有馬上走,而是試探着問:
“天色已不早了……要不,主子今兒個就屈就在這裡?明日等她醒了,先把身份確定下來,然後,尋個機會將人接進府去?”
現在,拓跋弘在面壁思過,的確不能立即將人帶回府去的,先將她留在府外養着,是必須的——容伯想的甚爲周到。
“嗯!就這麼按排吧!”
拓跋弘嘴角一勾,很喜歡“新夫人”這詞。
容伯聽着大喜,直撫着手心,半晌又問:“那,亂魂醉還要不要解?懷仁已去配藥……他說他曾見識過這種藥,正巧懂得配方解法!”
拓跋弘想了想,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選擇了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嗯,不必配!”
容伯臉上的笑容越發深濃:“是,屬下這就讓人去通知他……”
興沖沖就往外趕,等到出了門,又折回,臉上掛着老謀深算的思量,說:
“少主,這女子生着男人的脾氣,性子烈,不好馴服,趁着她動不得,最好早些生米做成了熟飯。這女人吶……都那樣,一旦得了她的身子,離得她的心就不遠了……當年……”
他原想說“當年你母親也是如此”,話都到嘴邊了,又咽回去,只發出低低一嘆,轉而語重心長的諄諄教誨起來:
“容伯知道你不愛這話,可這是大實話……男子漢大丈夫要成偉業,有些事上,手段陰晦就陰晦了。這世上,成是王,敗爲寇。有利的棋子及早收服了捏在手心上纔是正理!”
“我知道怎麼做……她,我是要定了!
拓跋弘淡一笑,神情愉悅的回頭揮揮手:
“去吧去吧!別來礙事……早些辦了晚膳來,我本就餓的慌,中午都沒吃什麼東西……”
容伯立即將這話理解爲他想辦“事”,不覺嘿嘿一笑,又想起少主已經很久沒碰女人,今兒個與如此色色同處一室,幾番是少不得的,是得辦好一些膳食。
他恭身離開去操辦。
待出了門,他又吩咐諸個侍衛遠遠守着,別擔誤了爺的好事,自己則去了廚房,看有什麼可下酒的菜。
房內,一片寧靜悠然。
粉霞色的羅帳底下,拓跋弘以手輕輕撫着上牀上女子溫溫如玉的臉額,手感是如此的細膩,不覺心神一蕩。
這些年,他自是有過女人,牀第之間自然不是新手,只是,從沒有任何女人能留住他的腳步。
而最近這段日子更因爲忙着正事,已經很久沒有召侍姬伴寢,這會兒,聞得這淡淡的女兒香,身心皆生了異常的悸動。
可是,他也知道,這個驕傲的女子,他若想得之以真心,就得對之以真意,絕不可以隨意褻瀆。
他是想要她,但是,他不會動了壞了什麼邪念,將這麼沒名沒份的委屈她。
不過,既然老天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不管這機會是人爲的,還是真的是天意,他都不會白白浪費。
先定下一個新的身份是必要的,而後,近水臨臺先得月,他樂意花下時間去好好研究她,時候長了,總能得了她的心。
可他沒想到,因爲這番君子心理,機會就這樣再度與他錯身而過!
入夜,容伯來送來膳食,看到他衣裳整齊的來開門,手上還抓着一本書,微一楞,後一想,主子還餓着肚子,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對牀上的女人作餓狼撲虎之事,終付之一笑。當下放下晚膳後就離開了——他不想打擾少主的興致。
拓跋弘吃了一壺黃湯,就想上茅房。
等他才從茅房出來,就聽得外頭有人疾呼:
“廚房着火了……快救火……”
拓跋弘聞聲探看,果見廚房處一片大火,十來個侍衛一個個提着了水桶趕着集似的跑過去滅火,一桶桶水直往裡面潑。
他先眯了一下眼,而後,心頭一驚,叫了一聲“不好”,直向客房而去。進得小園,果見原守在附近的幾個侍衛都已經被撂倒於地,有幾人更是已經氣絕喪命。
他又驚又駭的衝進寢房,拍開珠簾,進得內室,牀上空空如也,伊人早已沒了蹤跡。
他大怒!
是誰把人擄走的?
竟是如此的神出鬼沒!
金凌悠悠然醒過來時,看到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一個俊美溫淡的男子守在身邊吹着笛子,笛聲悠揚悅耳之極。
東窗,有燦爛的霞光逼入,照在男子墨色衣袍上金線上,一閃一閃,有異光在耀動。
她的腦子先是空白一片,然後,覺得有點疼,更有無數亂糟糟的影子閃過,她卻什麼也抓不住,什麼也想不起。
“你是誰?”
她扶着額頭,一邊悶悶的問,一邊好奇的打量,覺得眼前的男子好生面熟,淡淡揚起脣角的模樣,像在笑,眷眷留着幾分憐惜,神情溫溫潤潤,很親切的樣子。
聞言,他停下吹奏,坐到牀上:
“阿擎!”
“阿擎?”
這名字,聽得怎麼那麼怪呢?
“你怎麼在我房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我們的寢房,紅樓!”
他溫溫的回答。
“我們的寢房?”
她怪怪的瞪他,再瞪視房間。
爲什麼她沒有半分印象?
“那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淡淡一笑,答:
“你的我的寵姬:小金子!”
金凌立即張大了嘴巴!
呃,這男人是她夫君?
是不是真的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