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揚好似恍然大悟,一把摟住婉兒,喃喃道:“立源枉死,我有責任,我本應該去救他……。”
婉兒柔聲安慰道:“我們老家人都說,夢見水是好事。再說夢都是反夢,雲郎不必擔心。”
雲揚看着懷中的婉兒,見她正用那雙烏黑的眼含情脈脈地仰望自己,好象母親給嬰兒餵奶般地平和,心中不由得踏實下來。
“哎。立源啊,爲師對不住你……。”雲揚輕嘆着,又再次昏然睡去。
林立源的死,已經摺磨着雲揚數個月之久,可雲揚也是沒有辦法,當時百里無忌身陷西域,不能不救,與皇上比起來,雲揚只能犧牲林立源了。
當林立源的死訊傳到雲揚耳朵裡,雲揚狂噴了一口鮮血,這些年,自己一直把他當作弟子一般,想讓他繼承自己的衣鉢,可惜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雲揚在戰後親自去林立源及其三千明軍遇難處憑弔,時間已經過去十餘日了,可岸邊依稀還有乾涸的血跡。
雲揚心中確實爲自己失去這樣一位得力助手和弟子而悲痛,但他知道,林立源最後終究是違背了自己堅守不出的命令,如果真能堅持守城,那林立源或許就不會死。
雲揚給朝廷的奏報中卻將過錯攬在了自己頭上,他要讓林立源乾淨、榮耀地走。
這件事令天生笑臉的雲揚心中一直有着塊壘,如巨石一般地壓在心頭。
而如今。明國開始發動反擊,雲揚從吐蕃疆土迂迴至秦、成二州以西,是時候爲立源報仇了。
在雲揚第一軍的猛烈攻擊下。成、階二州的阻卜軍只能再次向北收縮,不到四萬的阻卜軍準備與遼軍在秦州會合,妄想集合兩軍之力固守秦州待援。
這時,徐守仁的特戰軍向西成功穿插到了渭水以南,正好將向北收縮的阻卜軍從中截斷。於是,正在泅渡的阻卜軍來不及組織抵抗,只跑掉了已經泅渡過渭水的二萬餘人。一萬多阻卜軍被特戰軍攔截在渭水以南,被一直尾隨的雲揚部追個正着。
阻卜軍這一年多來與明軍不下數十次大大小小的戰鬥,從未出現大規模投降的情況。而這次不同,南有追兵,北有阻攔,一萬多阻卜軍被雲揚部和徐宋教仁部牢牢地包圍在渭水以南。
兵力對比已經接近五比一的地步。這一萬多阻卜軍降了。
這是八萬阻卜軍南犯以來。第一次出現大規模投降。也正是這一萬多阻卜軍的投降,瓦解了南路僅剩的七萬多遼軍心中的抵抗意志。
盤踞在秦、義、渭一線的遼軍開始向北撤退,剛剛渡過渭水的二萬阻卜軍見事不可爲,向河西方向撤退,以求與前來增援的五萬阻卜軍會師。
西線戰場出現如此可喜的跡象,本應舉杯慶賀,但隨即發生的事件讓戰場氣氛爲之一凝。
雲揚終究沒有控制住心中的怨恨,向已經投降的阻卜俘虜下手了。
等到徐守仁聞訊趕往第一軍阻止時。已經有三成以上的阻卜俘虜被屠殺,其中雲揚親自動手的不下十個。
當雲揚揮刀向下一個俘虜砍去時。被徐守仁出言制止。
“雲大哥,你瘋了?”徐守仁心知不妙,這殺幾個俘虜泄憤,在軍中不是什麼秘密,但象雲揚這樣光明正大地殺戮,而且是大規模的,那就兩說了。徐守仁知道,如果被百里無忌得知雲揚擅殺俘虜,那雲揚的第一軍都指揮使職位想來是保不住了。
“阿仁,立源就死在這幫胡狗手裡,我替立源要報仇。”雲揚推開前來制止的徐守仁,還要再動手斬殺俘虜。
徐守仁這時哪敢再讓雲揚繼續犯錯,連忙攔腰一抱,死死地將雲揚抱住。
“雲大哥,你這可是犯了大郎的忌諱了?”徐守仁勸道。
雲揚聞言一震,他從巴東縣跟隨百里無忌到現在,軍規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雲揚開始清醒,一長天生的笑臉因爲粘滿了鮮血,已經變得猙獰,大地上密密麻麻布滿了被屠殺的阻卜俘虜屍體。
這一刻,雲揚真正清醒了。他執掌第一軍經年,從未如此屠殺過俘虜,可今天一念之差,竟屠殺了數千人。
雲揚齧牙一笑道:“阿仁,你我各上奏摺,聽候處置吧。”
徐守仁眼珠一轉道,“上奏摺?不知道雲大哥要奏報何事?”
雲揚道:“鬆開你的手。”
徐守仁見雲揚已經恢復理性,便順從地鬆開了手。
“自然是奏報今天屠殺之事。”雲揚指着滿地的屍體說道。
徐守仁木然道:“今日過來,我只是聽聞第一軍營內阻卜俘虜發生sao亂,我是來幫忙平亂的。等我率軍趕到時,第一軍都指揮使雲揚已經將sao亂平息。”
雲揚拍拍徐守仁肩膀道:“行,我就記你這次好吧。”
徐守仁湊到雲揚耳邊輕聲道:“雲大哥,切不可再作出殺俘之事了。”
“我理會的。如今立源之仇已報,我不會再做傻事了。”雲揚點頭應承道。
數千人被屠殺血腥之事,就這麼被徐守仁和雲揚輕輕遮掩過去,可他們不知道,這次屠殺,會給日後柴榮、百里無忌帶來多大的麻煩。
“雲大哥,如今你我兩軍會師,阿義的新軍正往此地而來,不如趁熱打鐵,將秦州一線的遼軍全部掃清。如何?”
“唔,我也正有此意,秦州盤踞的遼軍已經開始有北撤跡象,你我正應該迅速北上,不然,得一座空城,如何向子青交待。”
二人迅速商議妥當,於是,雲揚率其部北渡漢水從左側進逼秦州,徐守仁渡渭水從右側進逼秦州。
而此時,百里義的四路新軍剛抵達成州,在得知雲揚、徐守仁兩部已經對秦州之敵發起攻擊時,百里義下令,不去理會秦州戰局,而是過散關,直接穿插到義州,對渭州一線的遼軍進行包圍。
西線戰場的形勢如百里無忌所願的發展着,收復了被阻卜軍佔領所有的明國故土,雖然離全殲阻卜軍還有一段路要走,但西線阻卜、遼軍的頹喪態勢已經顯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