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數日後,京城傳來皇上的裁決,要將葉勳押解回京,由皇上親審。葉勳看着憂心悲楚的衆人故作輕鬆地笑道,“大家不用替我擔心。我去跟皇上當面說清楚就沒事了。”他轉向若蓮,“夫人,還勞煩您照顧好我父親。我不在家,就辛苦您了!桃兒,別哭喪着臉,你要多幫助夫人。文度、小虎,家裡的事就勞煩你們了!”

“家裡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去京城這麼遠,路上照顧好自己。京城這時候應該早晚已經很冷了。桃兒,你去給少爺收拾幾件厚衣服讓他帶上。”若蓮說道。

一名錦衣衛說,“不用收拾,上面吩咐說什麼都不讓帶。”

“可是早晚那麼冷,生病了怎麼辦?”若蓮問道。

兩個錦衣衛對視一下,“要不,就帶一件斗篷?快一點吧,囚車還在外面等着呢!”

“怎麼還要坐囚車?”若蓮驚道。

葉勳連忙解釋,“怎麼也得做做樣子的,出了杭州城就不坐囚車了。你們別出來送我了。我不喜歡離別的場面。我很快就回來了。都別出來呀!”葉勳笑着和大家揮揮手,轉過臉心裡百感交集地向門口走去。他不敢回頭,聽到身後已經有低低的哭泣聲。

出了門,卻迎面撞上了急衝衝趕來的瀟瀟,“你們要把他帶到哪去?”瀟瀟攔着兩名錦衣衛的去路。

葉勳有些無奈,“瀟瀟,你別管,該幹嗎幹嗎去!”然後他又轉向兩名錦衣衛,“差官大哥,咱們走!”

“不行,我就不讓他們帶你走!”葉勳躲開了瀟瀟糾纏,他便去扯兩位錦衣衛的衣服。兩位錦衣衛有些不耐煩一甩,瀟瀟便倒在地上。瀟瀟就勢抱住他們的大腿,“你們不許帶他走!”

“我看你找打!”一名錦衣衛說着踹了瀟瀟兩腳,並揮起拳頭向瀟瀟砸去。

葉勳已經走到囚車上了,又折回來,大聲喝道,“住手!你們別碰他!”

兩個人對葉勳有些畏懼,連忙住手,有些爲難地看着他,“大人,您看他,不鬆手呀!”

“我來。”葉勳走過去,蹲下身溫和地對瀟瀟說,“瀟瀟,我就是回京城,很快就回來了。你聽話,鬆開手。”

“你回京城爲什麼要坐囚車?我都聽別人說了,說皇上要治你罪,你永遠也回不來了!”瀟瀟把那人的腿抱得更緊道。

“聽誰胡說八道呢?”葉勳湊近他輕聲說,“我坐囚車是爲了給這邊的人做做樣子,出了杭州就換馬騎了。我跟皇上什麼關係?皇上就是想我了,讓我過去敘敘舊。”

“真的?”瀟瀟半信半疑地望着他,眼淚還閃動着淚花。

“真的!你在家聽話,幫我好好看着家。我大約一兩個月就回來了。”

葉勳站在囚車裡,路兩邊站滿了人,都向他投來的各異目光。葉勳心情有些沉重。他閉上眼睛,不想讓路人的眼神擾亂自己的心緒。不知走了多久,葉勳聽到了嘈雜聲,接着他感覺臉上被什麼擊中。他睜開眼睛,看到不很寬的路兩邊和正前方,被唐家的家丁佔據。他們每人前面有一個籮筐,筐裡是爛菜葉、果皮、雞蛋,甚至夾雜有石頭、木塊,這些都是爲葉勳準備的。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唐家家丁雙手齊發,筐裡的東西如雨點似的向囚車襲來。兩名錦衣衛也被擊中好多下,有些蒙。明白怎麼回事後他們連忙揮刀抵擋,並竭力保護囚車裡的葉勳。葉勳動不了,只能儘量把頭低下,避免被雜物擊到面部。葉勳頭上有幾處被石塊擊中流出血來……兩方陣營,優劣勢明顯,葉勳這方毫無招架之力,只剩被人打的份。正在這時,突然從後面追來一支隊伍,是文度帶領的杭州府衙的衙役,很多看熱鬧的人們也早看不下去了,紛紛加入了這支隊伍,跟唐家人對峙起來。兩名錦衣衛見此狀況,趕緊揚鞭策馬,快速離開了此地……

出了杭州城,兩位錦衣衛把囚車打開,讓葉勳出來,一名錦衣衛幫葉勳清理臉上、頭上的菜葉、雞蛋皮和血污,另一位錦衣衛向驛站處走去。

葉勳向那位錦衣衛投來感激的笑,“謝謝您,差官大哥。”

“葉大人,不用客氣。別說那些人還真是囂張,我和李方都捱了好幾下。多虧了有人幫忙。要不,小命八成就交代在杭州城了。”這名錦衣衛爽朗地說。

“對不起,你們都是受我連累。”

“都說不用客氣了!”

正說着,那名叫李方的錦衣衛牽了一匹馬出來,後面還跟着兩位驛站的雜役。李方吩咐兩名雜役將囚車趕回驛站。自己把馬繮繩遞給葉勳,“葉大人,請。”

葉勳有些不可思議,“怎麼還真換馬?”

“您跟家人不是都說了嗎?我們還以爲你知道呢?”李方笑道。

“我那是想讓他們寬心。”葉勳訕訕地笑道,“我們是需要晝夜一直趕路嗎?”

“不用。白天趕路,晚上住驛站。走吧,我們得在晚飯前趕到下個驛站。”

紫禁城內,皇上看累了奏章,擡起目光問旁邊的興旺,“葉勳這兩日就應該進京了。你說他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這麼衝動呀?”

興旺頷首笑笑,答道,“老奴覺得葉大人哪裡是衝動,此番如此作爲,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不愧跟了皇上這麼多年,對皇上忠心無人能及,只有他能理解皇上的苦衷。他爲了皇上的名聲,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

皇上嘴角彎動,不經意地笑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朕這次就是不想讓他出這個頭。”

興旺從皇上細微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話說到皇上的心坎上,便接着說道,“可是沒人願意出這個頭呀!主要是沒人知道皇上您的心思。”

皇上低頭思忖一下問道,“寧妃那邊怎麼樣?孩子現在幾個月了?”

興旺小心翼翼答道,“回皇上,龍胎已經七個多月了。最近寧妃娘娘還是整日鬱鬱寡歡的。”

皇上臉色有些難看,“你去跟她說,讓她好好養胎,把朕的孩子順當當地生下來,朕一定會大大褒獎她,爲她做主。如若孩子有什麼差池,朕定不饒她。”

“奴才遵旨。這樣一來,葉大人是不是要先委屈幾個月了?”

皇上看了一眼興旺,“那倒也不用。把消息封鎖嚴密就行。”

葉勳在見皇上之前,需要沐浴更衣,梳洗一番的。一切收拾停當,兩位錦衣衛帶着穿戴整齊的葉勳去見皇上。進了一個偏殿,葉勳沒敢擡頭,隨着兩名錦衣衛一起叩拜……

“平身!”皇上正襟危坐在龍椅上看着他。大半年沒見葉勳,皇上見到他心裡很是驚喜,但礙於旁邊有其他人,加上他現在又是待罪之身,便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問道,“葉勳,你可知罪?你知道朕爲什麼要押你回京嗎?”

葉勳擡眼偷看了一下皇上,又趕緊低下頭,“皇上,臣知罪。但臣之所以這麼做,也是事出有因,還請皇上聽臣詳敘……”

這時,興旺對那兩名錦衣衛揮揮手,那兩名錦衣衛便俯身退下。

皇上見除了興旺,再無旁人,便打斷他道,“你的辯疏朕已看過,朕信你。”

一句‘信你’讓葉勳心裡倍感溫暖,葉勳擡頭感激地望着皇上。

皇上也笑着望着他,“但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嗎?你不該自作主張,你這樣做朕會很被動。”

“臣知錯了,臣的確有些魯莽,以後一定會處處謹慎。”看到皇上的笑臉,葉勳提了多日的心終於放下來。

皇上扭臉對興旺笑道,“你有沒有感覺,這次再見到葉勳,他好像又長大了。”

興旺笑着點點頭。

“皇上,臣再過兩個月就二十四了,像我這個年齡的男子很多都有兩三個孩子了,您還把臣當成孩子?”

“在朕眼裡你多大了都還是個孩子!興旺,你聽剛纔他那話是不是再怪朕?耽誤他抱孩子了。其實,前兩年朕也有這個打算,但我覺得婧琳十六歲還是小了點。今年婧琳十八歲了。就算朕再捨不得也到了婚嫁的年齡。不如你們今年就把事辦了?”

葉勳愣在那裡,半天才說,“皇上,您……說什麼?”

葉勳的反應讓皇上很意外,他正色道,“朕在說你跟婧琳的婚事。”

葉勳一驚,然後‘噗嗤’笑出聲,“這怎麼可能?婧琳從小跟在我身後像個小跟屁蟲似的。她把我當成哥哥,我也把她當成妹妹,我們倆怎麼可能結爲夫妻?”

皇上臉上微露慍色,“葉勳,你知道嗎?京城都在傳你是朕給婧琳準備的駙馬,只等婧琳長大就會賜婚。”

“街頭謠傳不足爲信。葉勳鄙陋怎麼配得上公主?”葉勳偷眼看到皇上臉色有變,依然壯着膽說道。

“葉勳,你什麼意思?”皇上眯着眼望着他。

“臣的意思是公主身份高貴,京城貴胄公子那麼多,公主定能尋得如意郎君。而臣不管家世、學識,各個方面都配不上公主。”說完,葉勳一個頭磕下去。

皇上頓時怒火焚心,望着伏在地上的葉勳不住點頭,心想好你個葉勳竟然敢拒婚!出於皇家的體面皇上只恨恨地說,“你是配不上公主!前兩年也許朕還會考慮一下,現在……哼,誰家姑娘能看上你大概也是瞎了眼了!”

“皇上英明。”

皇上深出一口氣說道,“現在說說你那個案子的事兒……”

葉勳心想不是剛纔說了你都信我嗎?怎麼又提案子?他不敢說話,只得趴着地上聽着。

“你說你一個堂堂四品知府竟然跟人當街打架?這成何體統!你倆有過節已是路人皆知了,出了事你不知道避嫌,非要親審這個案子,你說你如何讓人信服?”皇上越說越激憤,“還有,你明知道寧妃懷了朕的孩子,在這個節骨眼上,連朕的聖旨都不顧 ,非要殺了她的親弟弟,你傷了朕的孩子你擔待得起嗎?這件事朕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得讓你嚐嚐膽大妄爲的後果!”

“皇上,臣錯了!臣知罪!”葉勳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嚇得心驚肉跳,連忙磕頭道。

皇上愈發憤怒,“滾出去!別在這礙朕的眼!”

“遵旨!微臣告退。”葉勳連忙起身,連滾帶爬地退出去了。

興旺跟着葉勳一起出去,跟一個小太監囑咐了幾句,讓他把葉勳帶到哪個房間。

葉勳心有餘悸地問興旺,“興旺,皇上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剛纔還和藹可親的。怎麼轉眼就成這樣了?”

興旺輕哼一聲,“皇上爲什麼變臉你還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葉勳裝傻道。

“你呀!你呀!”興旺用手點着葉勳的頭恨恨地說。

“興旺!”殿內傳來皇上的聲音。

“皇上,奴才這就來!”興旺轉臉對葉勳悄聲道,“皇上叫我呢,我不跟你廢話了。你在房間里老實呆着,別到處亂跑。”

葉勳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跟着那位小太監走了。

興旺進入殿內,“皇上,奴才回來了。”

皇上依然怒氣未消,“你跟他在外面嘀咕什麼呢?一個不識擡舉的玩意,竟然敢當面拒娶公主?怎麼着?堂堂公主還配不上他?氣死朕了!”

“皇上,息怒。彆氣壞了身子。奴才以爲葉大人也許心裡真的覺得配不上公主。葉大人家底的確薄了一點,葉大人應該是怕委屈了公主。另外,奴才以爲葉大人天**自由,如今禁錮他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他不想再讓駙馬爺的位置把自己永遠套住。”

皇上斜倪着興旺,“家底薄?這是問題嗎?公主嫁過去家底自然就厚了。愛自由?那他當什麼官?你一直在幫他說話,你以爲朕不知道!你要搞清楚誰纔是你的主子!”

“奴才不敢。”興旺連忙跪下,“奴才的主子只有皇上一個,奴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皇上,不敢有半點私心。”

見跟隨自己多年的人如此誠惶誠恐,皇上心裡有些不忍,“你起來吧!朕沒有怪你。都是被那個葉勳氣的!你把他安排在宮裡隱秘處,不得讓他離開屋子半步。你對外面就說朕已經密審了他,已將其打入死牢。”

“奴才遵旨。”

一連幾日,葉勳被關在房間裡,無所事事,吃喝有人送來,屋外有人把守,半步都不讓出去。說是在此候審,葉勳知道其實自己是被皇上軟禁了。他已經從興旺那裡得知皇上已經對外宣稱自己被打入死牢。他知道皇上做這些是給宮裡的寧妃娘娘和杭州的唐家和巡撫他們看的。但他想到他家裡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怕是要急死,如果能找人送個信就好了。可是他能找誰呢?葉勳與興旺早年一起在皇上身邊伺候,還算有些交情,但他知道如果跟皇上比起來,他們那點交情就什麼都不是了。葉勳呆在屋裡猶如百爪撓心,卻什麼也做不了……

轉眼已經過了半月有餘。這一日,正在葉勳百無聊賴之際,突然聽到遠遠傳來興旺的聲音,“皇上駕到!”

葉勳連忙跪地迎接,只見兩名小侍推開兩扇門,皇上風風火火地進了屋。

葉勳伏地高呼,“臣葉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葉勳,沒看出來,你小子藏得挺深呀!”皇上臉上帶着戲謔地笑,“跟朕走!”

葉勳一臉錯愕,“皇上?去哪兒?”

“你跟着就行!帶你去看一場好戲。”皇上衝他神秘一笑,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葉勳緊步跟在後面。

葉勳跟着皇上來到了午門城樓上。城樓上只有皇上、葉勳和興旺,其他隨從並沒有跟上來。“好戲馬上要開始了!”皇上一邊說一邊指引着遠方給葉勳看。

葉勳順着皇上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城門口,有三個人影。後面兩個高瘦的應該是侍衛,而前面走着的看起來比較瘦小分明是一個女子。因爲離得遠,他們又在上方,葉勳無法辨認出城下人的模樣。但葉勳看到離他們較近的下方放着一方閃着寒光的釘板。皇上是要他觀看滾釘板?葉勳困惑得望向皇上……

“你猜的沒錯,朕就是讓你來觀看滾釘板。你知道平民百姓要告御狀都要經歷這個的。怎麼?不感興趣?”

葉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把目光放到遠處的女子身上,看着那女子三步一叩,九步一拜,葉勳突然覺得這個女子的身形好熟悉……

皇上接着自顧自地說,“現在不感興趣是因爲你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

看着女子向他們慢慢逼近,葉勳失聲叫出了聲,“皇上!”

“看出來了?對,她就是你的小繼母!爲你而來的。朕也覺得不可思議。哼哼……”皇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皇上!請您開恩!”葉勳轟然跪地。

“葉勳,朕真沒看出來,你和你這位小繼母關係不一般呀?要不,她怎會爲你冒死上京告御狀,願意爲你滾釘板,血濺當場也在所不惜?”皇上不無嘲諷地道。

葉勳跪在地上,伸長脖子扒着欄杆焦急地看了看那個離釘板越來越近的身影,轉身拽着皇上的衣角乞求道,“皇上,她不能滾釘板。微臣不需要她滾釘板、告御狀,求您下令讓她停下來。”

“朕沒有逼她,是她自己情願的。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怎麼停?”皇上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地表情。

“皇上,臣願意代替她!”

“你還說你跟她沒什麼?”皇上甩開葉勳揪着自己衣服的手。

“換了誰葉勳都會這麼做!皇上,您快下令,讓他們馬上停下來!不然就來不及了!”葉勳眼看着若蓮已經在釘板前跪下,他‘騰地’站起來,衝着下面的三個人喊,“停下來!不要動!”

“葉勳!你好大膽子!”皇上怒道。

三個人聞聲同時揚起頭,若蓮一眼望見葉勳,眼裡立刻閃出又驚又喜的淚花。

葉勳一條腿跨到欄杆上,似乎要從城樓上跳下去。

“你……要威脅朕!”皇上陡然變色道。

“微臣不敢。微臣怕趕不及阻止他們。”

“哼,你有功夫,即使從這麼高跳下去也應該死不了。”

“微臣向皇上承諾,微臣從城樓上跳下去,只要沒摔死,剩一口氣,臣定會替我家夫人把釘板滾完。”葉勳眼神異常堅毅地說。

皇上冷峻地盯着葉勳,葉勳絲毫不示弱地迎着他劍一樣的目光。終於皇上敗下陣來,對下面的人喊,“你們先把人帶下去吧。”

葉勳連忙從欄杆上下來,跪地謝恩,“謝皇上隆恩。”

“你不同意和公主的親事是因爲這個繼母還是因爲……吳--秋--桐。”

葉勳一驚,隨即一字一頓地說,“臣與夫人無半點越軌之舉,至於吳家小姐,那早已是過眼雲煙了。”

皇上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葉勳,拂袖而去。

葉勳等皇上腳步聲遠去,纔敢起身,擦了擦額上的汗。他表情複雜地看着不遠處的三個人,正好若蓮也回頭向他這邊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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