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扁?這倒是個朕從未聽過的新詞,敢問愛妃,何謂欠扁啊?”
看到蘇嫣雪有些動氣,煜翔似乎很高興,一雙含笑的黑眸映着煙火,一閃一閃的。
聽出煜翔言語中的戲謔,蘇嫣雪暗罵自己笨蛋,總是在不知不覺間着了他的道。深吸了一口氣,蘇嫣雪扯起嘴角,擺出一個溫柔的無懈可擊的笑容,柔聲道,“這個詞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皇上彆着急,您早晚會明白的!”
話說完,即轉身優雅地走開,不再理會身後衆人各異的表情——煜翔的錯愕,修語的淡笑,張富貴的詫異,容妃的咬牙切齒,以及韶華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陰暗。
“小姐......你這樣......”
紫月略帶擔憂地輕喊着蘇嫣雪,跟着蘇嫣雪的腳步有些不知所措,更時不時地回頭瞄着衆人的表情。
“小姐......小姐!”
在紫月有些強硬的呼喊下,蘇嫣雪停下腳步,轉身看了看身後慢慢遊逛談笑的一衆人,對紫月輕笑道,“你看你,慌什麼?你瞧瞧人家,都沒把咱們當回事呢!”
紫月轉頭,見大家似乎真的沒有介意蘇嫣雪方纔的無禮,臉上緊繃的神情才慢慢鬆緩下來,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忘狠狠地瞪了蘇嫣雪一眼。
“蘇小姐!”
蘇嫣雪笑了笑,轉身要繼續前行,身後卻傳來張公公較平日略顯低沉的呼聲。蘇嫣雪略挑了一下眉,對這個很久沒有聽到的稱呼突然有了些陌生的感覺。
“蘇小姐,出門在外,恕老奴禮數不周!爺有吩咐,請衆人去前面的雲升茶樓飲茶歇腳,小姐您在二樓竹軒雅間!”
什麼?歇腳?蘇嫣雪看了看前頭不遠處的掛着雲升茶樓字樣的紅燈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這才走了幾步路就要歇腳?這皇家成員也太嬌貴了吧?坐在茶樓上還看個屁燈啊!
“蘇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遲遲得不到蘇嫣雪的答覆,張富貴詫異地開了口。對這個皇上的新寵,他真是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
“呃?哦!”蘇嫣雪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是我想事情出神,真是對不住,我這就過去!”
“小姐客氣!”張公公點了點頭,揖後離去。
蘇嫣雪衝紫月微一點頭,轉身前行,偶一側目,卻瞬時被一盞金粉琉璃的紗燈所吸引,她不是喜愛浮華之人,但是那上面所繪的卻是她極之鐘愛的玉蟬花,那種別緻的嬌豔與雍容,本以爲,她再也見不到了!
“原來,它還是存在的!”
蘇嫣雪喃喃着走上前,擡手輕轉着紗燈,有些癡迷地看着那一朵朵藍紫色的花影在流光溢彩的世界裡綻放,絲毫不覺自己此刻在粉色光暈輝映下的笑臉,美得連上天都會嫉妒。
“姑娘,這盞燈可是琉璃坊爲了這花燈節特地製作的,街市上我這是獨一份,您要是喜歡可千萬別錯過!”賣燈的老漢適時□□話來,慈祥和藹的笑臉,讓人看了倍感親切。
蘇嫣雪笑着點點頭,伸手將燈摘下,示意紫月付錢。蘇嫣雪提着燈,轉頭向身後看了看,煜翔一干人等好像也在一處花燈攤位前流連,似乎是韶華公主在選燈。
“小姐,皇上他們離咱們還有段距離,要等他們嗎?”紫月湊近蘇嫣雪,小聲詢問。
看了一眼緊偎在煜翔身側的容妃,蘇嫣雪笑着搖了搖頭,“算了,讓咱們也自由自在一回吧,難得的清淨!”
轉身欲走,卻忽聞前方人羣中一陣歡呼,“快看吶,是萬花樓的顏芳姑娘,是顏芳姑娘出來了!”
“在二樓,看,在二樓!真漂亮啊!”
“果然是美人吶!”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人羣開始涌動,男人們爭先恐後地往萬花樓方向奔去,突發的混亂情形讓處於街中心的蘇嫣雪始料未及,只能無措地隨着洶涌的人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時不知道是該護着剛買的紗燈,還是該護着自己不至於被旁人推到。
“小姐!天哪!小姐......讓開!快讓開!”紫月大喊着撥開人羣,奮力向蘇嫣雪的方向擠去,奈何人實在太多,無論她怎樣努力,都始終無法到達蘇嫣雪身邊。
“紫月!我在這裡!紫月!”蘇嫣雪不時抻着脖子回頭喊着紫月的名字,隨着人流的涌動,漸漸被擠到了街邊。
“紫月!紫月!”
蘇嫣雪跳着腳伸手招呼仍在人羣中掙扎的紫月,突然覺得提着紗燈的手一輕,低頭一瞧,竟是挑燈的花木杆不知何時被擠折了!
然而還未待她有所動作,墜落的紗燈卻被人穩穩地托住了。燈火搖曳,白衣男子的輪廓從燈火輝映間浮現。丰姿清雅,淺笑和煦,恍如水月觀音。四目相對的剎那,他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詫異,但剎那之後,他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
雲述?!
蘇嫣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是否是真的景象!他、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皇城嗎?
“小姐!小姐!”
紫月的聲音越來越近,蘇嫣雪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再轉過頭時,眼前卻已是空無一人!
咦?人呢?
蘇嫣雪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再睜開眼,眼前仍舊沒有任何雲述的影子。難道剛剛那人真的是她的幻覺嗎?可這幻覺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小姐,你......啊!小姐小心!”
紫月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驚懼,最後那聲嘶喊仿若撕裂了肝膽一般。
蘇嫣雪驚疑地回過頭,只覺眼前一道寒光撲面而來,蘇嫣雪下意識地擡手去擋,卻只覺左前臂驟然一陣尖銳的熱辣劇痛,身體同時也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震得飛跌出去,重重地撞在屋牆上,跌落在地。
“天啦!殺人啦!”人羣中一聲刺耳的尖叫,徹底打破了花燈會熱鬧的氛圍,周圍尖叫聲四起,開始有人慌不擇路的四處逃竄。
——殺人?是殺她嗎?
恍惚中,蘇嫣雪奮力睜開眼,眼前卻淨是些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晃來晃去。天,好痛......這是怎麼了?
“娘娘,娘娘,你怎麼樣了?”
有人慢慢扶起她,讓她靠進一個溫暖的胸膛,這個人的聲音好熟悉,可是在哪聽過呢?溫和中帶着她不熟悉的焦慮......啊,是他。
“修語......是你嗎?”
短短的五個字,蘇嫣雪卻覺得猶如舉起千斤般艱難。
“娘娘,是我!您覺得怎麼樣?”
——果然是他。
蘇嫣雪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勉強扯出一抹笑,輕道,“我不知道......我撞到頭......看不清楚......我真的......很痛......頭......很痛......胳膊......很痛......不騙你......”
蘇嫣雪的後腦一直在流血,溫熱的血迅速浸透了修語白色的衣袖,刺目的暗紅色,像是一張要吞噬人心的血盆大口。
“我知道......您忍耐一下,很快就沒事了。”修語極力壓抑着情緒,聲音開始變得有些低沉。
——會沒事嗎?還是,她會就這樣死去?
——如果死了,她有可能會回家嗎?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好想回家......”回到那個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家。
眼見蘇嫣雪緩緩閉上眼睛,修語終於慌了,“娘娘,娘娘,你醒醒,別睡,皇上就快過來了,娘娘......求你別睡......”
修語的聲音在蘇嫣雪的耳中開始變得飄渺,意識消散之前,她好像隱約看到了煜翔的臉,有些陰鷙,似乎不像平常的他。
——是因爲她嗎?
清晨。
蘇嫣雪緩緩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明黃色的羅帳,帳幔被一個團龍模樣的鐵鉤高高掛起,蘇嫣雪隱約想起,自己似乎曾在什麼地方見過此物。
——團龍?這不是皇帝專屬的物什嗎?
蘇嫣雪蹙了蹙眉頭,突然感覺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腦後傳來,而自己的腦袋上似乎也纏着布帶。Oh!shit!誰打了她的腦袋?!
“娘娘,您終於醒過來了!”
耳畔傳來一個陌生女孩子的聲音。
蘇嫣雪側了側頭,發現一個玲瓏可愛的小宮女正站在牀頭邊,兩眼靜靜地瞅着自己。
“你是誰?”蘇嫣雪喃喃問道,聲音有些乾啞。
“奴婢叫銀鈴,是崇御殿的宮女,皇上讓奴婢在這裡等娘娘醒來!”
蘇嫣雪點了點頭,“這裡是崇御殿?”如果她沒記錯,崇御殿應該是煜翔的寢宮。
“對呀!皇上也一直在這裡陪着您呢,這才走了不到一個時辰!”銀鈴邊說邊走到茶几旁端起一杯清茶,送到蘇嫣雪面前道,“沒爲您準備什麼,皇上說如若您醒了,這杯茶是一定要的!”
蘇嫣雪挑了挑眉,沒想到煜翔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面!任由銀鈴輕輕扶起自己喝了幾口茶,乾澀的喉嚨方纔舒緩了許多。
“對了,我睡了多久?紫月呢?”喝慣了紫月泡的茶,別人的茶再香也不是味道。可是這丫頭跑到哪裡去了?
“您睡了一天一夜了呢,紫月姑娘也被人刺傷了,皇上讓她在聽竹軒養傷!”
“什麼?!她受傷了?”蘇嫣雪一驚,急欲坐起身,奈何身體竟綿軟無力,根本力不從心,而且這一折騰,又加劇了頭部和左臂傷口的疼痛,額際禁不住冒出了一層冷汗。
“娘娘您彆着急,是奴婢沒說清楚,紫月姑娘只是小傷,她今兒還來看您了呢,只是換藥的時辰到了才走的!”
“真的?”
銀鈴認真地點了點頭,方纔讓蘇嫣雪安定下來。
安撫好蘇嫣雪,銀鈴又急忙跑到盆架旁拿過棉帕,輕輕地拭着她的額頭,小聲又道,“娘娘,您可再別亂動了,太醫說您頭上的傷可大可小,要觀察好久呢,而且您流了好多的血,必須靜養!皇上爲了您受傷的事,已經斬了好幾個人了,奴婢可從來沒見過皇上這樣,您要是再出什麼事,奴婢真的是擔待不起啊!”
——煜翔殺人?爲了她殺人?天吶,怎麼會這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哦,對了,忘記恭喜娘娘,皇上冊封娘娘爲貴妃的詔書,昨兒已經正式頒佈了,但因爲娘娘受傷,上元節的宮宴也取消了,冊封大典則要等您康復之後回皇城再舉行,您現在可是咱們衛國第一位貴妃,也是目前地位最高的主位娘娘呢!”
——什麼?詔書已經頒佈了?天吶,怎麼會這樣?她到底都把什麼給睡過去了?
“還有什麼別的新聞嗎?”蘇嫣雪眨了眨眼,看向銀鈴。
“新聞?”銀鈴撓了撓頭,一臉不解瞅着蘇嫣雪,“娘娘,什麼是新聞?”
“新聞就是——”
蘇嫣雪正待解釋,門外卻傳來通稟太監的通傳喊聲——
“淑妃娘娘到!”
淑妃?蘇嫣雪挑了挑眉,忽然覺得這個淑妃真是會挑時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自己剛醒她就到了,有這麼湊巧的事?
蘇嫣雪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銀鈴,卻發現小丫頭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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