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語?!他怎麼來了?!
蘇嫣雪心頭一緊,當即忘了掙扎,只愣愣地看着煜翔的眼神忽然變得嗜血般陰鷙,不安感越來越濃。
“你高興嗎?”煜翔忽然笑了,有些冰冷的嘴脣輕輕摩挲着蘇嫣雪的雙脣,呢喃道,“你的情人來救你了呢!”
蘇嫣雪別開臉,試圖躲開煜翔的雙脣,卻只覺手腕間的鉗制突然又是一緊,不由吃痛地蹙了一下眉。
“怎麼?你就這麼討厭朕?”煜翔緊捏着蘇嫣雪的臉頰,強迫她轉過頭看着自己,“還是......你怕你的情郎見了會不高興?”
“他不是我的情人!”蘇嫣雪甩開煜翔的手,只覺得臉蛋生疼,“我跟他之間清清白白,皇上不要血口噴人!”
“朕血口噴人?!”煜翔突然狂笑着站起身,一把拽起蘇嫣雪,拖着她走向跪在地上的修語,諷道,“你也認爲朕血口噴人?朕侮辱了你們?!難道朕方纔所聽到的話,都是幻覺嗎?!”
“臣不敢!”修語低下頭,“臣不否認,臣確實傾慕娘娘,而且臣方纔所說的話也都是真心實意的,但臣與娘娘之間的確清清白白,請皇上不要誤會娘娘,一切都是臣一廂情願,與娘娘無關!”
“無關?”煜翔睨了一眼緊捂着凌亂衣衫的蘇嫣雪,不覺怒氣又甚,低頭喝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怎麼可能無關?你覺得朕會信嗎?!”
修語伏地磕頭道,“臣所述俱是實情,皇上不相信,臣也無可奈何,但一切皆是由臣而起,娘娘只是無辜受臣牽連,望皇上開恩,饒過娘娘,皇上要殺要刮,臣絕無怨言!”
蘇嫣雪一聽,急忙搖頭道,“不,皇上,這不全是他的錯!喜歡一個人何罪之有?他只不過是一時糊塗,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也不能喜歡的人罷了!自古以來,只有情感之事最難控制,也最難解釋,即使皇上認爲他犯了錯,但也罪不至死,請皇上格外開恩,饒了他吧!”
“娘娘——”
“你閉嘴!”修語欲開口,卻被煜翔暴怒喝止,煜翔冷冷地看了看蘇嫣雪,譏笑道,“你二人倒是很關心對方嘛!這般同心協力,真是讓朕很爲難吶!”
“皇上不必爲難,臣說過,一切罪責皆是由臣而起,臣甘願領罰!”修語的頭重重磕在地上,似乎心意已決。
“哦?”煜翔挑了挑眉,又瞟了一眼蘇嫣雪,繼而冷笑道,“既然愛卿如此堅決,那朕也只能秉公處置!□□後宮,當誅九族,但朕念在平遠王忠心爲國、勞苦功高的份上,饒過你的家人,而你又跟在朕身邊這麼多年,親如兄弟,你自己選擇一個死法吧!”
死?!他要殺修語?!
“不!”蘇嫣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搖頭道,“皇上,他雖有錯,但罪不至死,而且如果沒有臣妾,他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臣妾願意分攤他的責罰,求皇上饒過他,免他一死吧!”
“你爲了他給朕跪下?!”煜翔有些震驚地瞪着蘇嫣雪,“你可是從來都不跪朕,如今爲了他,竟然給朕下跪?!”
蘇嫣雪咬了咬脣,把心一橫,“如果皇上能放過修語,讓臣妾做什麼都可以!”
煜翔說的對,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沒有她,修語也不會陷入這無底的深淵,無論如何,他都是爲了她,所以她不能讓他死,哪怕是配上自己的尊嚴!
“你說什麼?”煜翔彎下腰不可思議地看着蘇嫣雪,繼而狠狠地擡起她的下巴,陰惻道,“你再說一遍?”
“如果皇上能放過修語,您讓臣妾做什麼,臣妾都答應!”下巴被捏得生疼,蘇嫣雪卻不敢皺眉,只能極力壓下自己內心的恐懼,直視着煜翔的眼睛。
“娘娘......”修語禁不住內心的激動,想阻止,卻又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麼才能避免對她的傷害。
半晌,煜翔陰沉一笑,甩開蘇嫣雪,冷冷道,“好!朕要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否則,不只他要死,他的家人要死,連你與你的家人,朕都會一併處置!”
被煜翔強大的力道一甩,蘇嫣雪禁不住重重跌趴在地,頭部也“咚”地磕在桌腳,引起一陣抽搐的疼痛。
蘇嫣雪蹙了蹙眉,顧不上身體的痛疼,急忙轉頭確認,“皇上的意思是,饒修語一死?”
煜翔冷哼了一聲,“君無戲言!只要你記住今天答應朕的話,那他就不用死!”
蘇嫣雪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勉強扶着桌子站起身,垂首道,“多謝皇上開恩,臣妾會記住今天所說的話,絕不會忘!”
“那就好!不過你先別忙着謝朕!”煜翔笑了笑,轉頭看着修語,“雖然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你去刑部自領一百杖責吧,朕給你的罪名就是玩忽職守!”
“臣......臣領旨,謝皇上!”
煜翔一臉嘲諷地笑了笑,“你應該感謝的,恐怖不應該是朕吧?”
修語抿了抿脣,擡頭看向蘇嫣雪,正待開口,卻忽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喊了一聲,“娘娘?!”
煜翔急忙轉過身,卻只能接住蘇嫣雪軟軟倒下的身子,鮮紅的血液從她的鼻端緩緩流出,滴在胸前的白衣上,異常刺目。
“快宣太醫!”
蘇嫣雪從黑暗中疲憊地掙扎醒來,睜開眼,只覺光線非常刺目,下意識地擡手去遮,卻發現手臂彷彿有萬斤重,竟然動憚不得!
怎麼回事?蘇嫣雪眨了眨眼,努力適應了光線,轉頭去看自己的手臂,這才發現原來是紫月趴在那裡睡着了,壓得她無法動彈。
蘇嫣雪松了口氣,擡眼打量着四周,紫色的繡花帳幔,紫檀木製的書閣桌椅,架上擺着各色珍奇古玩,桌上放着精巧的茶具以及她喜歡的水仙花,廳中一扇淡月屏風,精美雅緻,爲這一室的富貴平添了幾分優雅之氣,瞬間便博得了她的喜歡。
這是哪兒?她們已經離開驛站了嗎?
感覺胳膊上的腦袋動了動,蘇嫣雪垂下眼,卻正對上紫月惺忪的睡眼,見蘇嫣雪在看她,紫月當即睜大了眼睛,驚喜道,“小姐,您醒了?”
蘇嫣雪笑着點點頭,看了看四周,輕道,“這是哪兒呀?應該不是驛站吧?”
“這裡是紫霞宮,昨兒咱們就進了皇城了!”紫月笑嘻嘻地站起身,跑到桌邊給蘇嫣雪倒了一杯茶。
“現在什麼時辰了?我這又是睡了多久了?”被紫月扶起喝了一口茶,蘇嫣雪嘆息道。自從變成了古人,她這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嬌貴而脆弱了!
紫月癟了癟嘴,扶蘇嫣雪躺下,“現在未時剛過,如果不算今天的話,您昏睡了兩夜一天呢!”
這麼久?蘇嫣雪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修語,忙道,“修語他......沒事吧?”
“哎喲~我的小姐!”紫月無奈地嘆了口氣,“您還是多關心關心您自己吧!小王爺身子壯,功夫又好,挨幾板子死不了,聽張公公說,休養幾天就可以繼續當值了!倒是您,差點把奴婢嚇死了!”
聽到修語沒事,蘇嫣雪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不好,又讓你擔心了!可能是跌倒的時候又撞了一下頭,加上當時太緊張,纔會暈倒的,放心吧,以前那麼重的傷我都挺過來了,這點小磕小碰算不上什麼,休息幾天就好了!”
奇怪!怎麼睡了這麼久,她還是覺得頭又暈又沉?難道是剛剛醒來的關係?
“對了,太醫怎麼說?”
“呃,太醫說......呃,太醫也說沒什麼大礙,但是請小姐切記以後一定要小心,碰到哪兒都可以,千萬不能再碰到頭,而且,呃,而且最近要避免情緒激動!”
“爲什麼?”蘇嫣雪不解,這是哪門子藥方?
“就是......哎呀,奴婢也不會說,太醫就是這麼吩咐的,小姐您前些日子頭部才受了重創,您忘了?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到哪年哪月才能痊癒啊?所以無論如何,小姐您還是小心點好!”
啊!對呀,她怎麼忘了,自己的頭傷可能還存有後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今這傷上加傷......難道這就是她現下仍覺得不舒服的原因?
“太醫沒說再磕碰會有什麼後果嗎?”怕是臨死不遠了吧?
“沒有!”紫月搖了搖頭,“太醫就是囑咐讓您萬事小心!”
蘇嫣雪點了點頭,有些疲憊地闔上眼睛,沒有看到紫月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御書房。
“你說後果難測是什麼意思?!”煜翔坐在書案後面,目光凌厲地瞪視着地下跪着的太醫,手上的一隻硃筆捏得死緊。
“回皇上!”太醫哆哆嗦嗦地擦了擦汗,緊張道,“娘娘的頭部受過重創,如今磕碰之下又流了鼻血,說明腦中存有淤血,現在淤血尚存,但娘娘的脈象卻無性命之虞,這就說明腦中淤血暫時不會對娘娘造成傷害,但......倘若再次磕碰,導致淤血轉移,臣......臣真是、真是難料禍福!”
“你是說......會死?!”
“呃......這......也不盡然!”太醫嚥了咽口水,連汗也不敢擦了,“臣已經給娘娘開了活血散瘀的藥,再加以鍼灸輔助,淤血是有可能散盡的,只要在淤血散盡之前,不要再次磕碰頭部,那娘娘應該能安然度過難關!”
“淤血散盡需要多久?”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個月即可!”
“那如果淤血散不盡呢?”
“說!”
“輕則失明,或失語,或失憶,甚至長期昏迷,重則......性命不保!”
“咔”地一聲,煜翔手中的硃筆被捏斷。
“臣該死!”太醫急忙趴在地上,嚇得連鬍鬚都在顫抖。
“朕不管你該死還是該活,朕只要你知道一件事,如果貴妃有事,那朕就讓你失明、失語、失憶,而且不止你,全太醫院的人都會性命不保,你可聽清楚了?”
“臣、臣聽清楚了!臣一定竭盡所能,遍訪名醫,一定會讓娘娘安然無恙!”
“明白就好!下去吧!”
“臣告退!”
太醫踉蹌着退了出去,煜翔看了看被硃筆劃破的拇指,揚聲道,“來人,擺駕紫霞宮!”
紫月輕手輕腳地將熬好的湯藥端進屋內,抻頭看了看再次睡去的蘇嫣雪,輕聲嘆了一口,將托盤放在桌上,一轉身,正瞧見悄悄走進來的煜翔。
“奴婢參見皇上!”紫月急忙跪地磕頭。
“起來吧!”煜翔看了紫月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詫異道,“怎麼屋子裡只有你一個人?其他奴才呢?”
紫月站起身,垂首道,“回皇上,原本小李子在門口候着,但是奴婢怕娘娘醒了會餓,所以讓他去御膳房看着熬粥了!”
煜翔挑了挑眉,“這麼說,除了你,這偌大的紫霞宮就只有他一個太監當值?”
“張公公以前曾派了些奴婢過來,但是小姐喜歡清靜,不喜歡太多人圍着伺候,所以就只留下了李德厚,其餘都遣了回去!”
煜翔點了點頭,走到牀邊看了看仍在沉睡的蘇嫣雪,輕聲問道,“她可曾醒過?”
“回皇上,一個時辰前醒過,但是好像很疲累,沒過多久便又睡了!”
“沒有說哪裡覺得不適?”
紫月搖了搖頭,“沒有!不過這種事,即便是有,依小姐的性子多半也不會說!”
煜翔沉默地垂下頭,嘆息着看了蘇嫣雪一眼,轉身走回桌旁坐下,看着紫月道,“那按照她的性子,多半也會問你太醫怎麼說吧?”
紫月回頭看了看蘇嫣雪,小聲道,“奴婢怕小姐擔心,只說了太醫再三叮囑的話,其餘一概沒說,好在小姐也沒精神問,否則以小姐的聰明,奴婢怕是瞞也瞞不住!”
煜翔笑了笑,點頭算是瞭解,紫月走過去拿起茶壺欲倒茶,卻又聽煜翔道,“那日,是你去通知修語的吧?”
他算準時間召見容妃,就是爲了試探蘇嫣雪的反應,卻沒想竟會聽到一曲衷腸!真是諷刺!他遣退了所有人,所以別人不可能知道,唯獨她,既是知情者,又是被他趕出去的!
紫月手一頓,茶水倒在了外面。
“奴婢......奴婢只是迫不得已!”紫月急忙放下茶壺,跪倒在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怕朕在盛怒之下會殺了你的主子?”
見煜翔說破了自己的意圖,紫月抿了抿脣,無言地垂下頭。
煜翔輕笑了一聲,嘆息着看向牀榻,呢喃道,“如果朕真的下得了手,那就好了!”
紫月詫異地擡起頭,還未來得及想明白煜翔話中之意,就見他揮手讓她起來,“朕一會兒會多派些人來伺候,你好好照顧貴妃,不必跟她說朕來過!”
“奴婢知道了!”
煜翔站起身,紫月忙爬起來送煜翔往門外走去,剛跨過門檻,煜翔忽然又回身道,“等你家主子醒來,告訴她,朕給她一個月的時間休養,一個月之後,朕要她履行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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