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
見蘇嫣雪臉色刷白,雲述急忙站起身走了過去。
蘇嫣雪擺了擺手,剛要說話,卻又是一陣噁心,感覺有東西涌了上來,蘇嫣雪急忙推開雲述,跑到痰盂邊大吐了起來。
雲述站在身後,不由地蹙了眉,“是不是病了?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找大夫!”
“不要!”
大喊出聲,蘇嫣雪才發覺自己太過緊張,當即掩飾性地笑了一下,“前幾日染了風寒,現在時不時還會有些難受,我已經習慣了,過些日子就好了,不必找大夫!”
見蘇嫣雪堅持,雲述只得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倒了一杯水遞給她,方纔道,“那你一定注意身體,軍中條件艱苦,很容易再生病!”
蘇嫣雪點了點頭,下意識地背過身,小心地遮掩着自己的肚子,“你這麼早來找我,有事嗎?”
半晌,身後卻沒人說話。蘇嫣雪詫異地轉過身,卻見雲述低着頭,一臉的矛盾掙扎。
“怎麼了嗎?”
“你能不能離開這裡?”
雲述忽然開了口,卻讓蘇嫣雪吃了一驚。
“爲什麼?爲什麼要我離開?”
“這裡是男人的戰場,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我不想傷害你,你快點走吧!”
“你到底要幹什麼?”
看得出來,雲述真的是想讓她離開。
“我要幹什麼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想讓當初殺害我親人的人付出代價,但是這裡面沒有你的事,我不想傷及無辜,所以你快點離開吧!”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你爲什麼這麼固執?”雲述皺了眉頭,“難道你所受的傷害還不夠多嗎?難道你就不能找一個安穩的地方平靜地過你的日子嗎?你已經有了這麼一個機會,爲什麼還要回來?”
“我爲什麼要回來也不關你的事,我也只是想讓我所愛的人都平安無事,這也有錯嗎?當然,這裡面也包括你,我也不想傷害你,所以如果有可能,你還是罷手吧!”
“罷手?”雲述一愣,“什麼叫我罷手?你到底知道些了什麼?”
蘇嫣雪笑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你一定沒想到,所有的人都養了那麼多探子,只有我,什麼都沒有,但卻是我第一個知道了你的秘密,我覺得這就是天意,不是嗎?南恆!”
聽到“南恆”二字,雲述猛然倒退了一步,驚駭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你活在這世上,就有人會認識你,你雖然躲着不見我,但你不能讓我不見別人,尤其,是那個認識你的人!”
“是誰?”
蘇嫣雪搖頭一笑,“這你不需要知道!昨天我想了一夜,其實即便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拉攏齊王,又遊說我爹,無非是想三家聯盟,共同對付朝廷,一來殺了皇帝,給你爹報仇,二來,做一個真正叛國者,看看反叛之後會有什麼下場!我想,當初你爹其實並沒有反叛之心,卻被滿門抄斬,這對你來說是個天大的諷刺,所以你想真正叛亂看看,看看這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對嗎?”
看雲述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說話,蘇嫣雪又笑了,“我想鳳山之事,也是你散播的謠言吧?爲的只是禍亂後宮,讓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淑妃能趁機登上後位,給皇帝一個最大的諷刺!”
雲述的眸光閃了閃,卻仍是一言不發,只是灰白的臉色再也遮掩不住。
“何必呢?爲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又犧牲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值得嗎?”
“什麼叫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雲述終於爆發了,“那是我南家三十二條人命,那是我的整個世界!你懂嗎?你知道親眼目睹自己無辜的親人一個個地倒在血泊裡是什麼感覺嗎?他們甚至連喊一聲冤都來不及,他們甚至沒有一個瞑目的!你要我怎麼辦?當一切都沒發生,轉身去過自己的日子?換成是你,你做得到嗎?”
“可是死者已矣,你即使把全世界都賠進去,你的家人也不會復活,可是那些因爲你的仇恨而死的人,他們的家人也要承受跟你一樣的痛苦,你想過嗎?我認識的你,不是一個這樣自私的人!”
“我也不想這樣!”雲述也似在痛苦中煎熬,“可是我沒有辦法!先帝已經死了,我只能讓他的兒子來補償,其實我也想讓他嘗一嘗失去至親的痛苦也就罷了,但是我發現,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他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理不睬,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心!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情,你就會越來越痛恨帝王家,你就會越來越想讓那個冰冷的地方消失!我已經沒辦法回頭,我必須要給我的家人一個說法!”
“那是因爲——”
蘇嫣雪剛要開口,便被雲述擡頭制止,須臾,陸環山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小姐,雲公子在裡面嗎?”
“哦,陸叔叔,他在!”
陸環山進了帳,對了蘇嫣雪笑了笑,衝雲述道,“侯爺有事請雲公子前往大帳!”
雲述點頭應了,回頭看了蘇嫣雪一眼,便隨陸環山走了出去。
看陸環山稍顯凝重的臉色,蘇嫣雪心覺有事發生,但她不會武功,冒然前往探聽很容易被人發覺,偏偏此時妙姑又不在,蘇嫣雪爲了難,正在帳中來回踱步,忽然一眼瞄到了方纔嘔吐的痰盂,登時有了主意——
既然探聽不成,那就拖延時間,一直拖到妙姑回來爲止!
思及此,蘇嫣雪急忙走去搬起痰盂,一把扔出了門外,又故意掀開簾大聲嚷道,“叫個人進來就這麼困難嗎?!你們眼中只有我爹,我爹的話纔是命令,我這個小姐說話就當放屁是不是?!”
蘇嫣雪的吵嚷,登時驚動了一旁帳子外的衛兵,兩個士兵跑了過來,還未說話,就被蘇嫣雪扇了兩個耳光,“耳朵都富貴了是不是?叫不動了是怎麼着?!”
“小、小姐……”
兩個士兵被打懵了,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雪兒,這是怎麼了?”
蘇嫣雪刻意大聲的叫嚷,終於驚動了蘇侯,除了雲述,蘇侯與陸環山竟都出了大帳。
“爹!”一見蘇侯,蘇嫣雪立即委屈地跑了過去,“您看看您的這些兵,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只不過喊個人進來倒痰盂,竟然沒有一個人理我,這不是明擺着蔑視我嗎?我到底是不是爹的女兒呀!”
“哎呀!他們可能沒聽見嘛!這點小事——”
“什麼小事!”蘇嫣雪不依不饒,“他們分明就是看不起女兒,看不起女兒跟看不起爹有什麼區別?就這樣兵,連耳朵都不好使,怎麼能打勝仗?”
蘇嫣雪說着說着,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誰知這一哭,竟一發不可收拾,那些傷痛、委屈與疲憊一股腦兒地涌了出來,最後竟變成了嚎啕大哭!
男人最怕女人哭,親爹也不例外!蘇侯一下子蒙了,手足無措地看了看陸環山,陸環山卻藉口雲述還在帳內,一撩簾回了帳,蘇侯抖了抖鬍子,只得親自上陣安撫,“雪兒呀,別哭了,爹一定好好罰他們,讓他們長長記性!”
“爹,女兒在宮裡被人欺負,已經夠委屈的了,誰知到了爹身邊,還是被人欺負,女兒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呀,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這是說什麼胡話呢!”看着注目的人越來越多,蘇侯急忙拉了蘇嫣雪往她的帳子裡走,“你在外面這樣吵嚷,讓將士們看了鬧笑話,快別哭了,你是爹的寶貝女兒,誰敢欺負你?”
進了帳,蘇嫣雪立即癟了嘴,嗚咽道,“您不必替他們說好話,他們是您的兵,當然只聽您的話,我這個女兒只不過是個擺設,我心裡清楚!反正我留在這裡也不受人待見,我看我還是乾脆回梧州自生自滅好了!”
“你這個孩子!怎麼好說歹說就是不聽呢!”蘇侯有些急了,“難道你還要爹把他們殺了不成?!”
見蘇侯真的有些怒了,蘇嫣雪立刻緩下臉色,擦了擦眼淚,撒嬌道,“人家只是氣不過嘛!難道發發牢騷也不行?”
“你呀!你讓爹說你什麼好!”蘇侯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前你也不是這個樣子,雖然有時性子冷了些,但是還能識大體,如今怎麼變得這麼刁蠻?”
“誰讓你把女兒送進了宮!”蘇嫣雪振振有詞,“後宮本來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女兒這樣已經算是夠通情達理的了,如果還像以前一樣悶不吭聲,只怕被欺負死了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
“你——”
蘇侯剛說了一個字,妙姑便撩簾走了進來,一眼看見蘇侯,登時變得畏縮起來,連行個禮亦是哆哆嗦嗦,蘇侯見了,不由地蹙着眉頭睨了她一眼,滿是不屑。
“雪兒,爹還有要事,你不要任性,現在有人回來了,以後這事你讓她去做吧!”
蘇嫣雪嘟着嘴應了,目送蘇侯急匆匆地離去,這才一把拉過妙姑,低聲問道,“事情辦妥了?”
妙姑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包袱,“如果不出意外,最遲傍晚信箋就會送達修語手上!”
蘇嫣雪松了口氣,又道,“對了,我爹那裡好像出了什麼事情,看我爹的臉色,應該不是小事,可是我探聽不到,只能靠你了!”
“現在?”
蘇嫣雪點頭,“我方纔一直拖延時間等你回來,爹剛走,現在去還來得及!”
妙姑想了想,走去端了水盆,這才輕輕一笑,撩簾出了大帳。
蘇嫣雪焦心地在帳中一邊踱着步,一邊仔細聽着帳外的動靜,生怕妙姑遇上什麼不測。大約過了一刻鐘,妙姑匆匆回了帳,臉色卻不好看。
“怎麼樣了?”
蘇嫣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急忙衝了上去。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好消息就是齊王的援軍被皇帝派兵圍困,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即使來了,也是傷亡慘重,根本無力作戰!至於壞消息……”
“壞消息怎樣?”
蘇嫣雪有些急了,心裡忽然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妙姑嘆了口氣,“壞消息就是你孩子的親爹病了,而且大部分軍隊都在圍困齊王的援軍,皇城守備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