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有什麼不妥嗎?”蘇嫣雪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太醫聞言急忙站起身,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呃,沒有,臣只是想確定一下這位嬤嬤是否牙關緊閉,臣怕耽誤用藥!”
蘇嫣雪點了點頭,雙眸卻仍牢牢地鎖在太醫身上,直看得太醫眼神閃爍不定,目光無處可放!
兩個小太監此時擡着盛有熱水的木盆走了進來,太醫見狀,忙招呼二人來到牀邊,又招來小桃爲孫嬤嬤清洗傷口,好似一瞬間變得勤快熱忱起來!
不對,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蘇嫣雪微眯了雙眸,轉頭看了李德厚一眼,輕道,“你回一趟紫霞宮,讓紫月找一些厚實的被褥和幾套乾淨的衣衫送過來,快去快回!”
“奴才領旨!”
李德厚飛似地去了。蘇嫣雪走到牀邊,看到小桃顫抖着手將黏在血肉上的衣衫揭下來,當即不忍地別過頭,蹙眉暗罵韶華的殘忍。
“唔......”似乎是因爲傷口清洗的疼痛驚醒了昏迷中的孫嬤嬤,孫嬤嬤痛苦地溢出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嬤嬤,您醒了?”小桃驚呼,話落,卻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孫嬤嬤垂眸看了看小桃,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虛弱地一聲都發不出。蘇嫣雪見狀,忙輕聲道,“您先別急着講話,保存點體力養傷爲重!”
看到蘇嫣雪,孫嬤嬤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訝異,動了動脣,無聲地喊了一聲“娘娘”。
wωω¸tt kan¸¢ Ο
蘇嫣雪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孫嬤嬤眨了眨眼,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緩緩闔上了眼睛。
“嬤嬤?”見孫嬤嬤又閉上了眼睛,小桃與蘇嫣雪均有些急,太醫急忙拉開小桃去探孫嬤嬤的脈息,察覺到微弱的搏動,方纔放下心,輕道,“只是暈過去了,娘娘放心!”
蘇嫣雪輕舒了一口氣,點頭道,“沒事就好!趁着嬤嬤還在昏迷,你們快些將傷口處理好,這樣痛苦也會小一些!”
幾人忙點頭應和,蘇嫣雪想幫忙,卻被衆人堅決地攔了下來,想到自己也沒有包紮經驗,怕自己越幫越忙反而不好,蘇嫣雪也就沒有強求,只站在一旁做些簡單的輔助性工作。
須臾,紫月領着幾個小太監抱着一堆被褥與衣物走了進來,見到蘇嫣雪在此,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忙拉過蘇嫣雪急道,“小姐,您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可是讓奴婢一頓好找!”
“有什麼事嗎?”見紫月滿臉焦急,蘇嫣雪心下不覺泛起一絲隱憂。
“大概一刻鐘前,皇上派人來宣小姐去清泉宮,奴婢到處也找不到您,急都急死了!”
“清泉宮?”蘇嫣雪眨了眨眼,一臉茫然,“那是什麼地方?”
“奴婢爲了找小姐,也沒聽得太仔細,好像說是皇上的乳母居住之所!不過如果真是這位乳母,奴婢以前可是聽了不少,據說這位乳母很了不起,皇上的生母早亡,是她將皇上養大,並且幫皇上爭到了皇位,所以雖然至今都沒有位份,但在宮裡的地位卻是堪比太后呢!”
紫月一席話,讓蘇嫣雪心裡咯噔一下,隱約想起入宮前父親也曾叮囑她注意這位乳母,沒想到如今竟被她忘得死死的!
蘇嫣雪懊惱地捶了捶腦袋,拉住紫月道,“如今我再回宮換衣裳可還來得及嗎?”
紫月蹙了蹙眉,有些擔憂,“奴婢怕是來不及了,清泉宮離這裡挺遠,更何況皇上與那位乳母都在等您呢,讓他們等久了,怕是對小姐您也不好!”
蘇嫣雪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淡綠繡着梨花的衣裙,一咬牙一跺腳,道,“罷了,咱們就素雅一點出師吧!誰規定一定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呢?”
也不待紫月有所反應,蘇嫣雪招手叫過小桃,將被褥與衣物的事情交代了一番,隨即便拉着紫月急匆匆地走出了木屋。
二人來到園中,蘇嫣雪摸了摸素淨無飾的髮髻,靈光一閃,急忙到花叢中摘了一朵淡綠色的鮮花簪在了髻邊,嫩黃的花蕊,映着陽光閃爍着奇異的光彩,瞬間便將蘇嫣雪妝點的明豔照人!
“這花兒真漂亮!”紫月嘖嘖讚歎,繼而又一笑,喜道,“不過,還是人比花嬌!”
“快些走吧,別貧嘴了!”蘇嫣雪笑着睨了紫月一眼,轉身率先走出了園子。
紫月領路,二人腳步極快地往清泉宮方向走着,臨到宮門口,卻見前面一乘軟轎緩緩地停了下來,幾名宮娥簇擁上前,從轎中小心翼翼地扶下一位大着肚子的粉衣佳人,竟是淑妃!
紫月鬆了一口氣,拍着胸口道,“還好,淑妃也剛到,看來咱們不算太遲!”
“腿都快走斷了,再遲到也沒辦法了!況且人家還是個孕婦,即便來遲了也是情有可原,咱們怎麼能跟人家比?”蘇嫣雪笑了笑,擡手理了理雲鬢,又低頭抻了抻衣衫,隨後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向清泉宮。
張公公在正殿門口候着,見蘇嫣雪進了宮門,急忙迎了過來,“哎喲,我的娘娘,您可算是到了!莊夫人唸叨了好幾遍,老奴都快急死了!”
莊夫人?哦,對了,那位乳母本姓莊的!蘇嫣雪轉過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事出突然,勞公公久候了!”
張公公搖了搖頭,笑道,“老奴就是等上一天也不礙事,關鍵是裡頭那位得罪不起呀!娘娘快進去吧!”
得罪不起?蘇嫣雪微蹙了眉,心中隱隱覺得這莊夫人不會是個好惹的主兒!
“貴妃娘娘到!”
隨着唱禮太監的尖細嗓音,蘇嫣雪邁步走進正殿,一進門,蘇嫣雪便察覺數道眼光宛如探照燈一般齊刷刷地射在自己身上,正上方的一道尤其專注而銳利。
蘇嫣雪走到殿中央,擡頭看了看殿中端坐着的煜翔,福身道,“臣妾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萬歲!”話落,又轉身看了看側首坐着的一位雅麗婦人,又福身道,“臣妾給莊夫人請安,夫人萬安!”
莊夫人點了點頭,向煜翔笑道,“這位就是貴妃?果然是個無雙佳人!”
“夫人誇讚了!”煜翔淡淡一笑,看了蘇嫣雪一眼,又道,“不過朕的貴妃確是個無雙佳人,內外皆無雙!”
聽到煜翔這般說,蘇嫣雪不由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卻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睛。
吼!這混蛋又在那裡明褒暗貶,他分明是在說她表裡不一,世間罕有,當她聽不出來嗎?
“哦?那我可真要好好看一看!”莊夫人挑眉笑了笑,招呼蘇嫣雪道,“來,孩子,到我身邊來坐着!”話落,便有太監急忙送上錦墊,蘇嫣雪這才發現,原來這清泉宮裡沒有凳子,所有人皆是跪地而坐。
當然,除了淑妃。
“臣妾遵旨!”
蘇嫣雪福了福身,臨行前下意識地側目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容、淑二妃,淑妃臉上並無異樣,仍是淺笑瑩然,倒是容妃很實在,明顯地沉了臉色。
蘇嫣雪剛坐定,門外唱禮太監又揚聲道,“右昭儀娘娘到!趙婕妤娘娘到!”
她們也來了?蘇嫣雪轉頭看向莊夫人,卻驚訝地發現這莊夫人的膚質竟然白嫩到沒有一絲皺紋!想來她也應該四十出頭了,但與那同樣年歲的孫嬤嬤一比,委實是天壤之別!
“臣妾給皇上請安,給莊夫人請安!”
劉昭儀嬌笑着福下了身子,然而待擡起頭看到蘇嫣雪坐在莊夫人身旁,竟不禁愣住了,半晌沒回過神來。
趙婕妤察覺到劉昭儀的失態,馬上福身請安,藉以一語驚醒夢中人,好在劉昭儀也算聰明,瞬間便斂了神色,一切如常。
“好,好,都去坐着吧!”莊夫人笑着看了看二人,示意二人落座,繼而又笑道,“你們回宮也有些日子了,可巧我這幾天身子也不舒爽,就沒讓大你們過來,正好今日皇上得空,貴妃的身子也漸好,我這把老骨頭也興起了活動活動的念頭,這才突然把你們都招了來,大家嘮嘮家常,一起吃個團圓飯,也算是我給大家接風洗塵了!”
“夫人待我們很是太好了,怨不得我們在月宮也天天念着夫人呢!”淑妃溫和地笑着,明明是客套話,卻仍表現得一臉真誠。
衆人笑着附和,笑聲未落,劉昭儀便又嬌聲道,“哎呀,既然夫人說是接風洗塵,那我這沒離開皇城的人,是不是該少吃點呀?”
“你呀~!”莊夫人笑着睨了劉昭儀一眼,臉上卻堆着說不盡的疼愛,“這裡面屬你的飯量大,要是吃少了,回過頭兒又來我這裡鬧着肚子餓,讓這滿宮上下的人都以爲我這清泉宮都已經揭不開鍋了,連個瘦弱的娃兒都供不起嘍!”
莊夫人話音剛落,底下又是一片笑聲,蘇嫣雪雖沒覺出什麼笑點,但大家都在笑,也只能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思緒不知怎地又飄到了桃花林邊的那間木屋。
唉!也不知孫嬤嬤現在怎麼樣了?她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太醫看到她爲何會那樣吃驚呢?還有韶華,她爲何對一個老嬤嬤下如此毒手?難道與孫嬤嬤有仇嗎?
“......貴妃娘娘看得最清楚,您不信就問問貴妃娘娘,看臣妾有沒有說錯?”
忽然間聽到“貴妃娘娘”四個字,蘇嫣雪一愣,忙拉回思緒,然而也只聽到容妃後面說的那些話,卻不知前因爲何。
糟糕,容妃說什麼了?這莊夫人要問自己什麼?
“是嗎?那我倒要問問!你要是說錯了,看我不罰你!”莊夫人笑了笑,又扯着衣袖看向蘇嫣雪,笑道,“孩子,你來看看,看看我這衣袖的繡法是雕繡還是抽紗繡?”
原本聽到莊夫人直接說明了問題,蘇嫣雪該鬆一口氣,但沒想到這問題竟然是她完全沒接觸過的範圍!蘇嫣雪懸在半空的心,如今不僅沒落地,反而懸得更高了!
蘇嫣雪強自鎮定地笑了笑,傾身趨近衣袖,狀似仔細地瞧着。要論刺繡,她唯一見過的就是十字繡,但卻也從未動手繡過。如今這莊夫人的衣袖花式若浮雕,中有鏤空,看起來虛實相襯,玲瓏精緻,搭配深紫色的錦緞長襖,更顯得端莊高雅,即便是她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這件衣裳價值定然不菲!
可是那抽紗繡又是什麼樣的呢?
蘇嫣雪瞟了容妃一眼,暗自咬了咬脣,把心一橫,對莊夫人笑道,“臣妾對刺繡知之不深,不過臣妾的貼身侍婢紫月倒是個中好手,臣妾從她那裡瞭解過一二,只是不知道記得牢不牢,依臣妾看,夫人衣袖上的繡法應是雕繡,抽紗繡雖然也獨特,但恐怕難以繡出這般的玲瓏與精巧!”
“嗯!”莊夫人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貴妃真不愧是梧州第一才女,學識淵博不說,而且爲人謙厚,又能做到不恥下問,實在難得!”
“呃,夫人過獎!”境況的忽然轉變,讓蘇嫣雪有點蒙,她這算是猜對了嗎?OMG!還真是瞎貓撞上了一火車的死耗子!
“夫人,既然連貴妃娘娘都同意臣妾的眼力,夫人是不是應該獎賞一下臣妾呀?畢竟臣妾可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呢!”容妃見狀,立馬撒嬌道,一雙媚眼似有似無地瞟向煜翔,意圖再明顯不過!
距離?蘇嫣雪眨了眨眼,頓時明白了容妃此番的用意,原來她並不是知道自己不懂刺繡,要讓自己出醜,而是爲了找個藉口和她一樣坐到這上面來!
天哪!那她這一火車的死耗子豈不是應該奉獻給她?
莊夫人笑着看了看煜翔,又衝容妃道,“得啦!既然你要獎賞,那我就賞你個苦差事,一會兒咱們就擺膳,你過來伺候皇上用膳吧!”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