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看什麼呢?咱們不進去嗎?”
見蘇嫣雪望着遠處久久不語,紫月也不由自主地眺望了一番,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蘇嫣雪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哦,聽琴聽得太入神,差點都忘了,咱們進去!”
二人進了殿,過了庭院,始才瞧見一干僕役正圍在花廳外探頭探腦,蘇嫣雪見狀,恍然大悟,方纔她還納悶爲何安陽殿無人值守,原來大家都偷偷摸摸地聚在這裡聽琴。
“貴妃娘娘!”
有宮女無意中瞧見了蘇嫣雪,大吃一驚。
宮女話音剛落,衆人一頓,隨即便像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呼啦”一下跪倒在地,腦袋低垂,卻沒有一個人言語。
屋中琴聲已斷,趙婕妤急匆匆地走了出來,看着跪了一地的僕從,有些納悶,看到蘇嫣雪,又急忙笑着走了過來,福身請安,“姐姐怎麼有空來臣妾這裡?也不早些派人知會臣妾一聲,讓臣妾也好有個準備,您瞧這一屋子亂得,真是讓姐姐笑話了!”
蘇嫣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示意衆人起身,“我也只是在屋子裡悶得慌,忽然想起你這兒正學琴呢,就過來湊個熱鬧,畢竟這第一琴師的琴音,可是不容易聽到呀!”
“那姐姐可來巧了!”趙婕妤拉過蘇嫣雪便往屋內走,“方纔雲公子便撫了一曲嘆春,妙音繞樑三日都不爲過,不知姐姐可是聽見了?”
蘇嫣雪一笑,打趣道,“既然你都說繞樑三日了,我這纔來了多久,怎麼能聽不見呢?”
“姐姐又取笑臣妾!”
二人笑着進了花廳,雲述早已站在琴旁恭候,見二人走進,立即拜倒,“雲述見過貴妃娘娘!”
“雲公子不必客氣,我們總算也有幾面之緣,太過見外也不好!”
蘇嫣雪忍住過去相扶的衝動,只親疏適宜地笑了笑,畢竟二人如今皆在深宮,身份不同,地位有別,即便是舊相識,太過熱絡也只會招人話柄。
“姐姐與雲公子見過?”趙婕妤有些驚訝。
“只在月宮見過幾面而已!”蘇嫣雪笑着敷衍了事,又向雲述道,“那時我本想向雲公子討教一下簫曲,卻沒想聽說雲公子忽然回了皇城,走得那般緊急,沒什麼大事吧?”
紫月說,是煜翔將其遣回皇城,他爲什麼要那麼做?難道他也發覺雲述有古怪?
雲述笑了笑,揖道,“回娘娘,沒什麼大事,只是有些誤會,現在事情過了,已經沒事了!”
見雲述不願正面回答,蘇嫣雪在意料之中,也不強求,只淡淡一笑,又轉頭看向趙婕妤,“別讓我來打攪到你們,你們繼續,我來只是借光聽琴,可別讓我白跑一趟啊!”
趙婕妤笑着應了,吩咐侍婢上茶,又走去坐回雲述身側,雲述也恭謹地坐了,看了蘇嫣雪一眼,方又開始撫琴。
蘇嫣雪倚在窗邊,賞着景,品着茶,聽着琴,偶爾轉頭看一看二人,忽然覺得此種愜意得來不易,卻好像又太過容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衆人轉頭,進門的竟然是張富貴與修語。
看到蘇嫣雪,修語明顯一愣,但又極快地恢復了常態,躬身請安後,垂首不語。
“雲公子,時辰到了,老奴來送您出宮!”
“每次都要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雲述未開口,倒是趙婕妤笑着站起身,話語中滿是歉意。
張公公略一欠身,笑道,“主子嚴重,這是老奴的本份,不麻煩!”
雲述由琴後走出,與衆人道別,隨後便與張公公等人一道出了安陽殿。蘇嫣雪目送幾人離去,這才深深地體味出真正的深宮之苦——明明就站在眼前,卻什麼都不能說。這種禁錮了精神的苦,委實比囚禁了身體更加讓人難受。
趙婕妤命人收起琴,笑道,“對了,正好姐姐也在,咱們一起去雲軒宮瞧一瞧小皇子可好?”
蘇嫣雪一想,確實有些日子沒去看望淑妃了,如若再不去,怕是會被人以爲她因爲淑妃生了皇子而心生嫉妒,所以才久不露面,後宮人言可畏,還是不要被人抓住話柄的好!
思及此,蘇嫣雪當即點頭應了,趙婕妤走去換了一件外袍,二人便一路說笑着往不遠處的雲軒宮走去。
一進雲軒宮的大門,通稟太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隨即便有宮女前來迎接,言談中二人才知,原來莊夫人也在裡面。
趙婕妤拉着蘇嫣雪走進寢宮,給莊夫人行了禮,見莊夫人手上正抱着小皇子,趙婕妤忙不顛兒跑過去瞧,一瞧之下,嘴裡也不住地贊着俊俏。
蘇嫣雪笑着走過去看了看,果然是玉雪可愛的一個嬰孩,面容雖說不上人人誇讚的俊俏,卻也不醜,小鼻子小嘴兒,不過整體看上去,五官卻又太過尖薄,不是她存心詛咒,這個孩子似乎真的沒什麼福相。
“貴妃覺得我這孫兒長得如何?”莊夫人小心翼翼地左右搖晃着小皇子,滿面期翼地問道。
蘇嫣雪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倚在牀上微笑的淑妃,笑道,“有淑妃姐姐這般美麗的母親,恐怕小皇子想長得不好都不成!”
衆人聞言皆笑,淑妃指了指蘇嫣雪,笑道,“瞧瞧我妹妹這張嘴,多會說話,自從她進了宮,這後宮天天都能聽見笑聲!”
“能聽到笑聲好,我老人家每天就盼着你們能高高興興的!”莊夫人將小皇子交與奶孃,拉過蘇嫣雪笑道,“皇上不比先帝,後宮妃子少,如今也纔有這麼一個皇子,這宮裡真是冷清極了!貴妃你人靈嘴巧,又博學多才,我就盼着你也能給我添個孫子,那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蘇嫣雪聞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淑妃,卻沒見其有絲毫不悅,倒是一旁的趙婕妤眸光一黯,微微垂下了頭。
“不用不好意思!”見蘇嫣雪有些不知所措,莊夫人又笑道,“女人嫁人生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嫁進了皇家,身上的擔子更重一些罷了!”
“是啊,妹妹!”淑妃接過話茬,“你天姿國色,沒有個子嗣傳承委實太可惜了一些,雖然夫人一心想要個皇子,不過依姐姐看,即便是生個公主,也是好事,粉雕玉琢,冰雪聰明,長大了必定也是絕世之姿!”
“對、對、對,皇子也好,公主也罷,只要這宮裡能添人口,我老人家就高興!”莊夫人頻頻點頭,笑得合不攏嘴,彷彿已經見到了兒孫繞膝的景象了一般 。
“呃,臣妾、臣妾盡力便是!”
蘇嫣雪假裝羞澀地垂下頭,遮掩住眼中不斷泛起的無奈。
她至今都不想與煜翔有夫妻之實,而煜翔似乎又在等她真正接納他,如此,她要去哪裡弄個孩子?更何況,她壓根兒就不想生孩子,自己在這深宮掙扎已經夠悲慘了,何必還要禍害下一代呢?
可是,莊夫人這關要怎麼過?煜翔又會由着她嗎?
“對了,小皇子可有取名字?”一直靜默不語的趙婕妤忽然開了口,成功地岔開了話題。
蘇嫣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同樣以詢問地眼神看向淑妃,淑妃笑道,“皇上只給取了個字,叫啓,犬啓發’、‘開啓’之意,名字等皇兒滿週歲後再正式行詔頒佈!”
啓?蘇嫣雪眉頭微動,此字單獨來看,寓意確實不錯,但是若連讀的話——啓兒......乞兒......棄兒?!
這、這寓意也太不吉利了吧?煜翔到底在想什麼?連這個都會疏忽?
侍女們適時地端來幾盤水果與茶點,淑妃見狀,忙笑道,“瞧瞧我這記性,貴客來了也忘了招呼,兩位妹妹快請坐,隨意用些茶點,聽說那盤裡的荔枝是櫟州侯特別進貢的,核小皮薄,鮮甜多汁,也算不可多得的美味,你們快嚐嚐!”
“姐姐這裡有荔枝?”趙婕妤一聽,急忙過去尋,果然見到一盤新鮮荔枝,紅潤的外殼已被剝開,露出裡面白嫩瑩潤的果肉,瞧着煞是喜人。
“瞧你急得!”蘇嫣雪笑了笑,伸手取過侍女奉上的香茗,笑道,“如今雖然不是荔枝盛產的季節,可氣候較熱的地方也是有的,你想吃就吩咐內府去採辦,何必急成這樣?”
趙婕妤聞言,急忙搖頭解釋,“姐姐誤會了,臣妾不是急,而是驚訝!方纔雲公子教臣妾撫琴時,曾談起他的家鄉,他說他家鄉最有名的便是荔枝,沒想剛說完就碰上了!”
家鄉?蘇嫣雪一愣,“雲公子是櫟州人?”
“是呀!”趙婕妤點點頭,取過一顆荔枝塞進嘴裡,忽然又笑道,“這要說起來,那雲公子與淑妃姐姐可是同鄉呢!”
什麼?淑妃也是櫟州人?!
蘇嫣雪不由地轉頭看向淑妃,不出意外地發現只要一談起雲述,淑妃的神情便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怪異,但仔細看卻又看不出什麼。難道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嗎?
蘇嫣雪略一思量,對趙婕妤笑道,“看來這櫟州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雲公子的琴技無人能及,淑妃姐姐的琴藝也是天下無雙,妹妹你想學琴,我看還是去櫟州住上一陣子得好!”
趙婕妤聞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目光略帶驚訝地看了看淑妃,才道,“臣妾以前不懂琴,所以聽不太出來,可是方纔經貴妃姐姐你這麼一說,再加上臣妾這幾日與雲公子的接觸,臣妾忽然也發現,淑妃姐姐撫琴的風格與雲公子還真是頗爲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