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雪神色倉皇地回到大帳,妙姑急忙迎了過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聽見拔營,是不是要開戰了?”
蘇嫣雪點了點頭,“可能是糧草被劫,逼得他們狗急跳牆,我爹說,明天天亮之前要拿下鬆州!”
“這麼急?”妙姑也吃了一驚,“對了,那個雲述呢?這時候他在幹什麼?”
經妙姑這麼一提,蘇嫣雪才忽然想起,好久都沒見過雲述的身影,“說的也是,這麼重要的時候,我竟然一直都沒看見他!”
“他不在大營?”
蘇嫣雪蹙了眉,點頭道,“很有可能!可是他會去哪兒?”
妙姑想了想,道,“難道他會去親自押運糧草?”
蘇嫣雪一愣,想起方纔快馬回營的那個人,那人一身狼狽,想必是經過一場激戰,雲述如果在場……
“那他豈不是和月公子撞上了?”
妙姑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登時有些擔憂,“按理說,那個混球辦成了事,早該回來邀功了,這麼久還不出現,是不是出事了?”
蘇嫣雪憂心地皺了眉,半晌,才嘆了口氣道,“算了,別想了,就算我們想破頭,暫時也幫不了外面的人,再說月公子那麼機靈,功夫又那麼好,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想一想,怎麼應付眼前的局勢纔好!”
“你有什麼計劃嗎?”
蘇嫣雪搖了搖頭,“我對軍事一竅不通,根本摸不着他們的脈絡,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是我又怕鬆州扛不住重兵的猛攻,等到咱們想出對策,它已經被攻陷了可怎麼辦?”
鬆州可謂是皇城的門戶,一旦鬆州失守,就相當於將半個皇城拱手送人,到時齊王再裡應外合,雖然他的兵力薄弱,但攻打皇宮應該不成問題,一旦齊王攻破宮門,那時可真就是全盤皆輸了!
妙姑嘆了口氣,“如果現在能見到皇帝,聽一聽他的計策,咱們就可以少一些擔憂,說不定還能裡應外合,取得更大的勝算!”
見煜翔?蘇嫣雪心頭一動,不由地仔細考慮起妙姑的提議,半晌,蘇嫣雪抿了抿脣,一臉堅定,“妙姑,你去一趟皇宮,將這裡的情形和所發生的事告訴皇帝,讓他心裡有數!”
“我去?”妙姑一愣,“那你呢?”
“我不會武功,身子又不便,會拖累行程不說,進出皇宮也麻煩,況且,現在大戰在即,我更不能離開,不能讓我爹起疑,我留下是上上之策!”
“這太危險了!”妙姑不答應,“如果我走了,你爹一定會問起,那時你怎麼辦?而且你的身子——”
“你放心!”蘇嫣雪打斷妙姑,“我已經準備好了說辭,至於我的身子,我想我爹最近忙於戰事,應該不會多加註意我,只要我少出營帳,萬事小心,應該不會有事!”
妙姑猶豫了,仍搖頭道,“我還是不放心!” щщщ •tt kan •C 〇
“他畢竟是我爹,即使我做錯了事,他也不會立即殺了我,但是皇帝他們不一樣,只要鬆州一破,就是血流成河,我們沒時間了!”
妙姑咬了咬牙,掙扎了良久,終是點了點頭,“好吧,那你一定要萬事小心,我會盡量快一些回來,一定等我!”
蘇嫣雪點了點頭,又忙走到桌案,取過信箋寫了幾個字,摺好遞給妙姑,“把這個交給皇帝,告訴他不必顧慮,放手一搏!”
妙姑接過信,神色凝重地點了下頭,“那我走了,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我徒弟出了事,我可饒不了你!”
蘇嫣雪笑了一下,鄭重地點了點頭,妙姑這才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看着妙姑輕巧地躲開巡邏的衛士,縱身躍入山林,蘇嫣雪才鬆了口氣,回過身,看着空蕩蕩的大帳,那種無盡的落寞與憂懼登時又席捲了全身,彷彿在宮中孤軍奮戰的日子又回了來,只是這一次,她不僅面臨着更兇險的境遇,而且還多了一個牽掛!
擡手撫了撫微隆的小腹,蘇嫣雪不放心,又將衣裙使勁扯了扯,讓它看起來更鬆散,想了想,又將屋內的擺設隨地亂扔,看着一屋子的凌亂,蘇嫣雪舒了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氈子上坐下。
帳外仍嘈雜,時不時地傳來刀劍相抵的聲音,蘇嫣雪一言不發地盯着桌案上的漏刻,心下矛盾之極,既希望這惡夢一樣的日子快點過去,又希望時間停止在這一刻,這樣就不會有戰爭。
“雪兒!”
蘇侯忽然撩簾走了進來,看見一屋子的狼狽,和蘇嫣雪失神的模樣,登時蹙了眉,“這是怎麼了?”
“爹,你來了!”
蘇嫣雪站起身,神情有些萎靡,又有些哀慼,連說話的口氣也是無精打采的。
“這又是誰惹你了?”蘇侯皺着眉頭,四處看了看,“你那個嬤嬤呢?”
蘇嫣雪睨了蘇侯一眼,轉身又坐下了,一臉不悅,“別跟我提她,她死了!”
“這話怎麼說的?”蘇侯一頭霧水,“她惹你生氣了?”
“哼!沒有一個讓我舒心的!包括爹在內!”
蘇嫣雪一扭身,背對着蘇侯。
“這……爹又怎麼惹你了?”蘇侯有些無奈了。
蘇嫣雪噌地站起身,“都是您要打仗!這下好了,嚇得人家卷着鋪蓋捲逃了,把我最心愛的鐲子與玉釵也順手偷走了!都是您!您還我的鐲子!”
“你——”蘇侯臉上閃過一抹怒色,“你真是變得不可理喻!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還這樣撒潑不懂事?!這皇宮到底把你弄成什麼樣了?!”
怒哼了一聲,蘇侯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任憑蘇嫣雪在身後如何呼喊,他也不回頭。
追到營帳門口,蘇嫣雪停了下來,稍稍鬆了一口氣。空氣中忽然傳來陣陣燒柴的煙味,蘇嫣雪抻頭望了望,似乎是營內將士正在煮米做飯。
這麼早就吃晚飯?蘇嫣雪皺了眉,邁步走了過去。看見蘇嫣雪,伙伕們紛紛站了起來,說話聲也停了,似乎近幾日蘇嫣雪的潑辣功力,很具成效。
“怎麼這麼早就做晚飯?”
蘇嫣雪看向一個伙伕。
“回小姐的話,這是侯爺吩咐的,晚飯提前做,給將士們帶着上路!”
上路?“大軍馬上就要出發了?”
“這小的不清楚,但是侯爺說,晚飯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備好!”
蘇嫣雪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忙,轉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糧倉,憂慮又起。
回到大帳,眼睜睜地看着天色由明轉暗,眼睜睜地看着大軍集合出發,蘇嫣雪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飯菜擺在眼前,蘇嫣雪卻毫無動筷子的念頭,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炮火,蘇嫣雪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想了想,疾步去了蘇侯的營帳。如今,只有在那裡,才能知道前線的戰況。
蘇侯坐在桌前,桌上的飯菜也是一口未動,蘇嫣雪撩簾進來,見此情形,不知怎地竟稍稍安了心。
“爹,怎麼不吃飯?”
蘇侯看了她一眼,搖頭道,“爹還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女兒知道方纔不懂事,惹爹生氣了,爹您別見怪!”
“不是因爲你!”蘇侯的語氣軟了下來,又嘆了口氣道,“你吃飯了沒?沒吃就坐下來,跟爹一起吃!”
蘇嫣雪點了點頭,坐到蘇侯對面,一邊食不知味地吃着,一邊留心蘇侯的神色。
遠處仍是炮火不斷,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營外又傳來馬蹄聲,一人飛奔進賬,跪地道,“啓稟侯爺,前線攻擊順利,陸將軍說,鬆州雖然守衛牢固,但對方人數不多,應該經不住輪番猛攻,拿下鬆州只是時間問題!”
“好!回去告訴陸將軍,給我加緊進攻的態勢,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鬆州!”
“末將領命!”
那人迅速出了營帳,馬蹄聲又起,漸行漸遠。
蘇侯鬆了口氣,忽然高興了起來,“來,雪兒,陪爹喝一杯!”
“爹,您知道女兒從不喝酒的!”
蘇嫣雪也佯裝高興,心裡卻因爲方纔的戰報而更加擔憂。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蘇侯正在喝茶,又有人進賬稟報,“侯爺大喜,方纔前線來報,陸將軍趁亂一箭射上城樓,中箭之人似乎是對方的主將趙賢!”
“真的?!”蘇侯猛地站了起來,一臉驚喜,蘇嫣雪手中的茶碗也陡然落了地。
“這只是陸將軍目測,具體還需探子來報!”
蘇侯急了,“那就快去探!”
那人剛走不久,又有一人匆忙跑了進來,“啓稟侯爺,探子來報,原本阻截齊王援軍的皇家軍隊大獲全勝,如今正趕回皇城,預計三日之內便可抵達!”
“什麼?!”
蘇侯一驚,急忙低頭查看地圖,隨即大步衝出了營帳。
蘇嫣雪坐在帳中,原本渾身冰涼,聽見這個消息,一直揪着的心才漸漸平復了下來。煜翔的將士們回來了,可是,他卻急需時間。
時間……
深吸了一口氣,蘇嫣雪將蘇侯喝剩的酒塞進袖中,站起身走出大帳,直接往糧庫而去。
“小姐,軍需重地,沒有侯爺的命令,任何人不準入內!”
蘇嫣雪搖了搖頭,神情黯淡,“我不入內,我只是見我爹總是爲糧草之事憂心忡忡,心下不安,我只想看一看到底還剩多少糧草,你們掀開簾,我站在門口看一眼就行!”
“這……”
守衛猶豫了,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
“我是個女兒家,無法上陣殺敵,已經覺得心裡有愧,我只想看一看實情,也有話寬慰我爹,盡一份孝道而已!”
蘇嫣雪神態哀慼,繼續遊說。
“這……小姐,您只能看一眼!”
守衛妥協了,打開木柵欄,舉着火把引蘇嫣雪走到糧庫前,慢慢撩開了簾。
諾大的糧庫,放着大半倉糧食,靠近門處還放着兩個小罈子,覆着紙蓋,不知內爲何物。
“這是什麼?”
蘇嫣雪指了指那兩個小罈子。
“那是菜油和鹽!小姐,您該出去了!”
蘇嫣雪忽然笑了,衝守衛道,“你知道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
守衛一愣,滿臉不解。
“我告訴你!”
蘇嫣雪忽然蹲下身,戳開了紙蓋,將那罈子菜油與藏在袖中的酒壺狠狠地拋向了糧堆。
“小姐!”
守衛大驚,然而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手中的火把便被蘇嫣雪奪了去,火把一擲,霎時便是沖天大火!
蘇嫣雪被火勢衝了出來,跌倒在地,卻莫名地笑了,“這就是天意!”
回過頭,看着守衛們驚慌失措地一邊大喊,一邊上前撲火,火勢卻不退反增,蘇嫣雪撫着肚子,忽然笑着哭了,火光映在她臉上,竟有一種妖豔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