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府邸,冷冷清清,沒有穿流如梭的僕人,幽靜的像是荒廢的宅院。鬱鬱蔥蔥的樹木生長在道路的兩旁,一個身穿翠綠色宮裝襦裙的小姑娘在踉踉蹌蹌的奔行着,小小的臉蛋上全是悲傷的神色,一顆顆的淚珠兒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在她的臉頰上滑落,然後掉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一個身上衣衫還在滴着水的少年跟在她的身後,腳步輕靈的像是一隻在樹梢間輕巧跳躍的狸貓,不帶絲毫聲響的跟隨着,聽着她的輕聲啜泣,以及斷斷續續的嗚咽。
“嗚嗚……豫章是個沒人疼的孩子,母妃,你到底去了哪裡?母后說你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爲什麼豫章想不起你的臉了?二哥也不疼豫章了!”小小的女孩兒,說着自己的小心思,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少年臉上閃過的複雜神色。
“母后和父皇都喜歡長樂姐姐,他們說長樂姐姐纔像是一個公主的樣子?可是什麼是公主的樣子?像長樂姐姐那樣每天都在被窩裡哭麼?爲什麼父皇越來越不喜歡笑了,爲什麼母后也不再說故事哄豫章睡覺了?他們說豫章長大了,要自己一個人,可是爲什麼豫章長大了還是找不到母妃你?”小丫頭哭泣着,述說着一直瞞在心中的無盡的疑惑,在她的世界裡,還不懂得那些所謂的規矩,哪♀怕一直被無數的人教導着該怎麼做,不能做什麼,可是在她一味的當做耳旁風的情況下。還是照着原來的樣子做着那一個真實的自己。但是她的這種性子卻使得在那無盡的深宮之中越來越不爲人所喜,大多數人都對她敬而遠之。這個看似開朗的小丫頭其實非常的孤僻,只有在李寬這裡才能放鬆的表露出真正內心的歡笑。
種種複雜的情況使得這個小丫頭異常的敏感。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讓她感到沒有安全感,皇宮中隨着年歲的增長,長孫皇后對她的管教也嚴厲起來,李二甚至甚少露面了。這一切都讓豫章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想起了當初還沒有搬到皇宮內院的時候,見到的那一羣‘沒孃的孩子’不禁越發的心中悲慼。
李寬心中柔軟的地方被觸碰到了,這個一直以來無法無天的小魔女居然這樣的多愁善感,甚至像是一隻流落街頭的小狗一樣,將自己真實的心包裹在那一層看似無法無天的外殼之下。不讓任何人觸碰,因爲只要一碰觸到,她就會受傷。
“豫章……你看這是什麼?”李寬終究是看不下去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小蘿莉,小小的心思卻全是悲苦,於是出聲打斷了豫章的哭訴。
“嗯?”小丫頭轉過身,看着身上還是溼漉漉的李寬,只見到李寬伸出雙手,手中捧着一個鉢盂大小的烏龜。背殼上條條金線形成一個大大的銅錢圖案,正是一隻金錢龜。這一隻比起剛纔給高陽的那一隻還要大上不少,豫章頓時破涕爲笑,還是小孩子。背上來得快,去得也快。
勸好了豫章,李寬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個小丫頭突然間來這麼一下,實在是讓他有些不適應。活潑的小丫頭纔是最可愛的,哪怕他知道這個小妮子多半時候是裝出來的。但是在他這裡,卻一定不會讓她再戴着那一副裝出來的面具,要做一個真的發自內心的快樂小妹妹。
之後的時日,李寬沒有走出自己的府邸的大門,但是卻還是感受到了整個大唐的氣氛不一樣了,因爲長安城漸漸地沒那麼炎熱了,秋風吹來的涼爽氣息,吹黃了庭院中的樹木的葉子,他知道秋天到了,在這個時候,一件大事也該發生了吧,貞觀六年,科考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從西漢時期開始的推舉制度,將會漸漸的淡出歷史舞臺,這是在挖掉世家豪族的根基。但是李寬卻是感到奇怪,因爲李二這一次居然得到了世家中絕大多數的家族的支持,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博陵崔氏,江東裴氏這些世家大族紛紛出言表示家族之中會派出優秀的子弟參與科考。
“這是世家們再一次步入朝堂的選擇?還是對朝廷的妥協?這樣正式的科考出來,這些世家子弟都會打上父皇的標籤,就算不是父皇,也會被房玄齡或者長孫無忌這兩個父皇的左膀右臂最重要的兩個文臣打上烙印,使得他們雖然代表着各自的家族,可是更是代表着皇室的利益了。”李寬分析道,他雖然腦袋不聰明,但是這個科考還是直知道一些,每一年的主考官都是皇帝的親信,而在他手底下考上進士,從而步入官場的,都是他的門生,這樣就打上了主考官的烙印,主考官卻又有着皇帝的標籤,也就是說,這些考生不管是誰,都是天子門生。這也是李二見到了這一次科考的盛狀之後,敢說出:“天下英才皆入朕彀中!”的底氣所在。
“不管怎樣,這些東西都和我無關,反正我又不去考試!聽說這個時代的科考要考好幾天,怕作弊就只好將每個考生都分別關道小小的隔間裡邊,三天時間吃喝拉撒都在裡邊,實在是……”李寬不敢想那個畫面,實在是太美不敢看,不足五平米的一個小小隔間,裡邊住三天,這些傢伙全都是宅男屬性滿值的傢伙。
但是不管怎樣,科考還是按照李二的意願正式開始了,在這個秋天,無數的讀書人,或是坐着車,或者揹着書箱徒步而來,不管是近在長安城周邊的藍田,萬年,三源等縣還是從遙遠的揚州,幽州,甚至交州,廣州這些地方千里迢迢的趕來長安的讀書人多的數不過來。在夏末的時候,長安城的大小旅社就已經住進了前來趕考的學子,這些多半是家中富足的官宦家的子弟,沒有一個是商人的後代的,因爲在這個時代商人屬於賤籍,祖上三代有人從商,那麼你就不能參加這科考,就是這麼嚴苛。
除了官宦之家的後代,來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寒門士子就更多了,哪怕他們沒有那個經濟條件坐車,乘船,只能徒步而行,從家中出來還是春末,到達長安已是初秋。可是這也阻擋不住這些寒窗十載的讀書人,他們這些人在以前讀書不過是爲了謀個前程,比如在縣中做一個教書先生,或者去那些富商家中做一個賬房。但是現在朝廷開了恩科,使得他們這些出身寒門的讀書人有了一扇通向青雲的通天大道,他們怎麼會捨得放棄,所以這一次雖然是第一次開啓科考,但是參與的人卻是異常的多,無數的寒門士子涌進長安城,可是長安城就那麼大,哪裡有足夠的客棧旅社供這些人居住,而且出生清貧的他們也沒有那麼多錢在這裡住店啊。
所以長安城府尹就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這些寒門士子全都統一安排,在長安城一百零八坊之中,無數的百姓家中安置下來,這也算是一種不得已的辦法,關中百姓對這些讀書人住到自己家很是歡喜,因爲要是住自己家的寒門士子考上了,那就是一件光大門楣的事情。
時間很快到了科考的時日,這一次雖然人數衆多,但是李二早已將一干事宜吩咐下去,此時長安城皇城西面的頒政坊已經被全然封閉起來,原本住在這裡的都是朝中的一些官吏,此時被臨時搬走,整個坊市成了這一次科考的場地。士兵們披甲執銳的站在頒政坊的坊市牌坊前面,檢查着正在有序進入考場的考生,登記造冊。
陽光還是非常的毒辣,在這初秋的的上午。頒政坊的牌坊前無數的考生正在排隊入場,他們中有着年過古稀的老者,也有不及弱冠的少年,但是卻沒有一人喧譁,這一次是第一次科考,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所有的考生都爲能夠參與進這樣的一次盛事感到激動不已。
一輛兩匹駿馬拉着的華麗馬車從遠處駛了過來,馬車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不疾不徐的向着這邊而來。
“又是那家的大人物的後人,這些靠着祖宗餘蔭的傢伙……”有考生低聲的嘀咕着,這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來了好幾撥這樣的人,全都是插隊先進了考場。對於這些人,所有的寒門考生都沒有絲毫的好感。但是他們也只能私下嘀咕幾句,不敢說出來,要是在這最後關頭因爲這樣的抱怨被這些大家族子弟給記恨,那麼他們恐怕就再難有進入考場的機會了。這種事情不管是在哪裡,在什麼時候,只要有着階級之分那麼就無法避免,特權階級什麼時候都是不講道理的。
馬車停穩,一個身穿淡藍色綢杉的少年從車上下來了,俊眉星目,鼻若懸膽,長髮在頭頂挽成一個結,被一根雕刻着華美圖案的髮簪別住,腳下踩着柔軟舒適的牛皮短靴,身邊一個書童打扮的小廝提着一個書箱隨着少年一起向着大門處而去。少年身材修長挺拔,臉上波瀾不興,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腳步輕快像是去郊外踏青一樣輕鬆。
“是趙國公家的公子,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頓時有着認識這個少年的考生說出了給他的身份,這傢伙是當朝國舅爺長孫無忌的長子,他的姑姑是當今皇后娘娘長孫皇后,算得上是皇親國戚,比起之前那些進去的什麼尚書公子,侍郎侄子之類的要強太多了。
“什麼,他就是長孫衝?”沒有人會認爲剛纔這個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居然是以前聞名長安的長孫家的大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