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兮,婚服準備好了沒?”隨着年節的快速接近,天策府除了值守人員和駐軍之外,其他各機構開始從前段時間緊張忙碌的工作中逐漸放緩了腳步。而此時的外部環境也還算不錯,李克用的河東軍在長安之戰戰敗之後,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元氣大傷,身處北線的李克用在得知消息之後緊急從河套撤軍,回到太原府,也給了天策軍一個緩和的環境。所以年節快到了,李玄清也徹底閒了下來,開始帶着巧兮難得享受一把休閒時光。此刻兩人獨自來到驪山腳下,冬季的驪山白雪皚皚,戰亂之後人跡罕至,兩人下馬之後徐徐朝着山上走去。
“放心吧,早就準備好了。我自己找徐大哥的作坊裡的師傅做的。”巧兮俏臉被凍的通紅,但是神情卻很興奮,銀鈴般的嗓音好似來自天外一般,“大哥哥,咱們這次結婚不會出變故吧,上次都快結婚了結果大哥哥你人就不見了。”說完這句話之後,原本明亮的眼神微微一黯。
李玄清也是輕輕嘆息一聲,前世哪知道還會發生這種事情呢,不過還好這一世兩人奇奇怪怪的又碰到了,所以想到這裡李玄清上前牽住了巧兮的雙手,笑道:“這一世沒有任何人能夠給我們分開。上一世我們沒來得及的這一世大哥哥保證說到做到,咱們舉行一場千年婚禮。”
“大哥哥我們把玉獅子放在這,然後去找楊貴妃吧,看看他當年沐浴的地方還在不在了。”巧兮嫣然一笑,拉着李玄清的手沿着驪山御道就往上走。
驪山是隋唐時期皇家園林,上面的亭臺樓閣壯麗巍峨,而且很奇怪的是驪山行宮歷經安史之亂、黃巢起義以及後來一系列的動亂卻基本上保持完好,倒是二人感到意外。如今關中盡收天策府治下,驪山行宮到時候也被圈進了皇家園林之列,到時候整修完畢之後會酌情對所有百姓開放。
兩人走走停停,沿御道來到石甕水塘,只見白雪覆蓋之下,水塘冒出絲絲熱氣,巧兮伸手在水中撈了撈笑道:“大哥哥,果然這裡的水和後世一樣,都是溫的,一點都不冷。”
此時的驪山處於雪後初晴,陽光照耀之下,巧兮身着粉色衣裙,宛若翩翩仙子臨塵,嬌美恬靜,彷彿盛開的雪蓮花一般美麗。這一剎那的美讓李玄清都不敢打擾。
看着一如前世兩人來到驪山時看着自己的李玄清,巧兮也是禁不住笑了,走過來拉着李玄清的手道:“咱們去華清宮好不好?”
李玄清一笑,伸手將巧兮攬住,身形躍起,猶如一隻大雕一般飛上雞上架,從這裡抵達西繡嶺,兩人攜手走過烽火臺,細細觀賞了一番之後開始去往下一個地方。此時的烽火臺已經是驪山華清宮的一部分了,隨後的飲鹿槽和金沙洞卻和後世略有不同。尤其是金沙洞,此時尚沒有後世那種因爲旅遊而生加硬套上其他典故。此時的金沙洞還是保持着當初的特色,這個俗稱幽洞的地方是當初唐明皇和楊貴妃幽會的秘所。
李玄清和巧兮帶着兩世的記憶,每一處所見所聞給他們帶來的自然和別人不同。“一別驪山歲已深,林花依舊繡嶺岑,歸尋當日新開路,隱約苔痕下翠蔭。”巧兮看着眼前孤峰從中傲然聳立的蒼翠亭笑道。
“巧兮,不帶這樣的,這是宋朝的詩好不好。”李玄清悄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
“就帶這樣的。那要不大哥哥你也朗誦一首唐詩啊?”巧兮纔不理會李玄清的話,歪着腦袋問道。
這一下倒是讓李玄清頓時語塞,這一時半會的哪想的起來,所以笑道:“來驪山我只記得白居易的《長恨歌》,剩下的我可是什麼都不記得。”
“那就去長生殿去看看吧,也不知道長生殿還在不在了。”巧兮拉着李玄清就要去找長生殿在哪,卻被後者一把抓住朝着晚照亭以東長生殿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長生殿尚且沒有破壞,朱玫被猝不及防堵在長安,沒來得及逗留驪山,也算是保住了這個後世無限嚮往的地方了。只是驪山行宮雖然沒有被破壞,但是僖宗、昭宗兩朝都沒有精力去維持,所以長生殿也就沒有了昔日的輝煌,顯得有些破落,但是好歹主體建築都還在。
巧兮看着寂寥無人的長生殿,身形有點怯怯,長裙曳地,站在殿內清冷的地面上,顯得有點單薄,北風從殿門處不斷吹來,身上的披風隨風飄擺,搖曳生姿,煞是好看。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李玄清走過去,將他輕輕抱在懷裡,曼聲吟道。
“當年玄宗皇帝在此留下的遺蹟,現在都已經是物是人非了。”巧兮喃喃自語道。
李玄清也是有點感慨道:“當年玄宗皇帝留下了一個千古傳說,你我不就是追尋這個傳說而來嗎?本來我以爲自己獨自一人來到這個時代是何等的孤寂和無趣,沒想到蒼天有眼,居然把你也送了過來,頓時覺得老天爺也是公平的,至少對你我而言是這樣的。”
“咱們走過了千年的時光,也算是尋夢到此,不枉這光怪陸離的兩世情緣了。”李玄清看着懷裡巧兮明豔姣好的面龐,微微一笑。此時此刻,他再不是那個自信洋溢,揮灑自如的天策軍主公,而是後世那個平凡少年,對着自己的另一半,許下的諾言。
“大哥哥,兩世了,我都被你撿回來了,這應該就是緣分所致吧,不然大千世界,芸芸衆生我怎麼會就碰到你了呢。”巧兮似乎也想起了這兩世兩人初次相遇的情景,語氣中帶着化不開的情義。
“這叫追憶逝水年華。”李玄清一笑,道:“後天,咱們就成親了,兩世情緣,終於修成正果了。這一世不會出現意外了。”
“走吧,咱們回去準備準備,結婚是大事,不能馬虎的。”李玄清故意板着臉道。
“那我走不動了,擬揹我下去。”巧兮耍起來賴皮,拖着李玄清的胳膊,跟着直接趴到了後者的背上。
“哇塞,巧兮,你怎麼這麼重?要減肥了知道不?現在已經不是以胖爲美的時代了,現在講究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了,回去趕緊減肥,不然不要你了。”李玄清腳下一劃,差點栽倒在地。
“你太壞了,我怎麼可能胖?你敢不要我,我打死你。”伴隨着巧兮巧笑嫣然的嬌斥聲,李玄清一把將巧兮抱起,腳下生風,身形恍若一道霓虹一般穿越崇山峻嶺,飛速朝山下而去。與此同時,一聲長嘯震動天地,呼喚玉獅子前來。
不多時兩人到了山下,玉獅子也忠實的站在道口等待,一騎絕塵,伴隨着雪後驕陽,朝長安城縱馬而去。
兩人剛到長慶宮門口就被岑天時堵住了,後者看着兩人縱馬而來哪還不知道去幹嘛了,所以李玄清看着巧兮羞紅的面龐,微微一笑道:“先生這是有何急事?”
“我說主公啊,你是真不急啊?這後天就是成親大典了,你還有心思出去玩啊?”岑天時苦笑道。
“成親大典?什麼成親大典?”李玄清沒反應過來,吶吶的問道。
岑天時也知道自家這位主公不在意這些禮儀,原本也沒打算去煩他,只是這段時間一忙政事就把這些給忘了,此時才急急忙忙想起來,所以急道:“主公現在可不是什麼平民百姓,而是大唐的宗室,靈陽郡公。婚禮自然要按照宗室的公侯之禮的規矩來了。”說完苦笑道:“臣本來也給忘了這事,還是崔瀣從靈州趕了過來提醒我們纔想起來。我已經讓民政部各個首腦全部停下手中的事情,讓天翔也通知了軍部各下屬機構,還有兩天時間,這個事情一定不能馬虎,不然會被人笑死的。”
李玄清眉頭一皺,拉着巧兮和岑天時走到長慶宮內,道:“我隱約記得,如果按照公侯之禮的話,那兩天時間根本來不及啊,你們打算怎麼辦?還有那個崔瀣,他怎麼來了?不打算跟着楊復恭去山南西道嗎?”
岑天時這時候哪還會理會什麼崔瀣啊,直接道:“其實公侯之禮前面的幾個步驟現在可以直接省掉不要的,主要就是婚禮現場的佈置和主公的服飾,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太過於繁瑣,我們這些人基本上都不會這些。我已經讓崔瀣全權處理這件事了,主公和巧兮姑娘的品冠冕服現在已經制作好了。剩下的也都在佈置了。主要就是這兩天主公不要外出了,熟悉一下這些禮儀規程就可以了。”
李玄清看着岑天時一臉鄭重的表情,也知道他們此刻在想什麼,自己的婚禮關係太大,甚至直接折射着天策府在全天下人心中的影響,所以想了想還是沒忍心去打斷他,點了點頭道:“這幾天先生辛苦了,有先生輔佐,我們的大業順利多了。”
岑天時見到李玄清點頭也是鬆了一口氣,道:“雖然主公的婚禮變得繁瑣了,但是天時一定會安排好的,請主公放心就好。”說完對着巧兮一拱手笑道:“天時也代表天策府上下多謝巧兮姑娘體諒。”
他這一行禮讓巧兮慌忙站起身來回禮道:“巧兮不敢當先生大禮,天策大業事關千萬百姓,巧兮一切都聽大哥哥的。”
岑天時見到大事已經辦完,索性坐了下來道:“那個崔瀣還想着主公有時間見他一面呢。”
岑天時這一說李玄清忽然響起了一件大事,皺了皺眉頭道:“先生不會是想讓崔瀣來皇宮當差吧?我正想和先生說呢,我打算取消宦官一行。”
李玄清的話讓岑天時沉思起來,巧兮見到兩人說話轉身走到後殿去準備食物去了。
不怪岑天時思索李玄清的話,這個時代只要是有識之人基本上對於唐代的宦官集團沒有好感,把持朝政,左右政局,甚至是控制皇帝的廢立,這些臭名昭著的罪行是一說一大堆,但是貿然取消宦官,那以後宮廷內的事物怎麼處理呢?
見到岑天時擡起頭來看着自己,李玄清點點頭道:“本來宦者就是有傷人倫,而且宮廷使役也不用那麼保密,歷來皇家秘聞之所以需要保密是因爲害怕百姓因此而議論。這實際上也是一種愚民政治。我等所要塑造的大唐,是一個開放的大唐,一個言論自由的大唐,要讓百姓願意開口,喜歡開口,國事,是國之大事,自然需要百姓參與。只有全民參與國事,才能夠人人都會爲了國家,爲了天下而積極出力。”
李玄清的話太過超前,其中的理論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驚世駭俗,這種全民參與國事的想法和歷朝歷代奉行的愚民可治的治國之策背道而馳。所以岑天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說,不過這兩年多以來李玄清提出的重重治國之策雖然新奇但是卻有絲絲神奇之處,所以岑天時也不打算一時半會的理會這些話,再說現在談這些有點太早了。反正知道了李玄清要取消宦官的意思就行了,想到這裡也就不再糾結這些了,笑道:“主公的意思臣明白了。不過崔瀣此人如果這次大典辦得好的話還是給他留條路吧,畢竟我們這羣人當中還找不出熟悉禮儀的人。”
李玄清點點頭道:“這些事情先生看着安排就好,只要安心做事,天策府不會埋沒人才的,也不會有人歧視他的身份。”
說完了這些岑天時和李玄清開始討論婚禮的具體細節,由於時間緊湊,基本上沒有邀請什麼人,除了天策府的各主要首腦之外,也就只有寥寥無幾的幾位豪商了。多年以後兩人再次談起這件事的時候也是感慨頗多,雖然成親大典匆忙倉促,但是卻在無意當中開啓了帝國新時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