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語根本不贊同皇后的做法,千鈞一髮之際,她又不敢站出來令皇上犯險。.迫不得已,唯有抵住心裡的怒氣,朝樂瀾遞了眼色。
“薇瀾,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皇后娘娘已經答應寬恕了你及你腹中的孩兒,你別再執迷不悟了。”樂瀾得了嫺妃的眼色,邊說邊落淚:“挾持皇上是重罪,你也不想連累更多人爲你犯險吧?”
蘭昕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那寒光閃閃的刀鋒之上,恨不得換自己去當蔣永廉的人質。明知道危險近在咫尺之間,卻伸不出手來抵擋來阻止,無奈與恐慌,讓人歇斯底里的心灰。
“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想的,奴婢真的不想這麼做。”薇瀾聽了樂瀾的話,心裡愈加愧疚。原本她只想弄成自己假死的樣子,偷偷和蔣永廉逃出皇宮,這樣便不會再有人追查她們的下落,或許有安穩的日子可以過。
誰知道,蔣永廉爲把假象做真,無辜的砸死了秀瀾,還要毒斃誤打誤中發現陰謀的純嬪。“若不是爲了這個孩子,奴婢情願一死恕罪。”
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些許,蘭昕慈惠的目光流露出深深的同情:“本宮知道,這些並非你的真心。你所做的,不過是爲了保護你腹中的骨肉。是麼?”
“是啊,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想這個孩子有事。”薇瀾被皇后說中的痛處,不住的點頭,也緩緩的向皇后走去。
“別再過來。”蔣永廉冷哼一聲,威脅皇后不要妄圖瓦解薇瀾求生的心力,刀鋒已經在皇上的脖頸上割出一條細微的血印:“薇瀾,你別傻了,即便你死了,皇上皇后也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事已至此,咱們根本無路可退。能有皇上與咱們同死,實在是天大的福分。”
“不要啊,你不能……”薇瀾聽蔣永廉這麼說,唬得臉色發紫:“不能一錯再錯了,難道你希望咱們的孩子有個殺人如麻的父親……”
死命的攥緊了拳頭,盼語還是覺得難以承受心裡的怨怒:“你們說夠了沒有,不知廉恥。若是再不放開皇上,別怪本宮不客氣。”
“嫺妃娘娘說的正是……”蔣永廉將刀一橫,將刀鋒直刺向弘曆的咽喉。“話說到底也是個死,不如痛痛快快的一了百了。”
“不要……”蘭昕驚得魂都要跳出來了,萬不得已之時,她猛然衝上前來,惡狠狠朝着薇瀾的腹部踢了下去。
“薇瀾……”蔣永廉大驚失色,看着心愛的人因爲痛苦扭曲的縮滾在地,心恨難平:“薇瀾,你怎麼樣?”
弘曆趁勢,一個反手扭住了蔣永廉握着刀的螳臂,腰上發力,一擡手,便將他狠狠的背摔在地。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一瞬間奪下了尖刀,靈敏的讓人唏噓。
金沛姿裡應外合,連忙吩咐薛貴寧:“快去制住他,快去。”
薛貴寧帶着一衆侍衛,蜂擁而入,三兩下便扭住了蔣永廉。
“薇瀾,你怎麼樣,薇瀾……”蔣永廉瘋狂的掙扎,太過用力,致使他額上、手背上青筋暴起,連眼睛都幾乎凸出來。
“帶下去。”李玉厲聲苛責:“等候皇上處置。”
侍衛們這才七手八腳的扭着蔣永廉,強將人押了出去。根本不顧他如何的叫囂,如何的嚎叫。情愛在許多人眼裡,根本是空無一物東西。尤其身處深宮,許多人寧願相信,這裡從來不是個會有真情的地方。
蘭昕終於回過神來,心底一酸,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儀態,含着淚慌張的撲向了弘曆:“皇上,您沒事兒吧,您沒事兒吧,臣妾迫不得已,臣妾不是有心的……”看一眼蜷縮在地,痛的幾乎昏厥的薇瀾,蘭昕懊悔的不行。若不是事出緊急,她也不願意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那是一條小生命啊,何況她已經答應了薇瀾,絕不會傷害她的孩子……
“蘭昕,別怕,朕沒事,朕好端端的在這裡。”弘曆的心亦被蘭昕哭的發軟,他怎麼會不瞭解她的心性,那麼寬惠善良的性子,卻在爲了救他的同時,冒險又違背自己的良心,這滋味一定不好受。“沒事的,朕會請御醫,好好看她……”
仰起臉來,蘭昕對上弘曆的眸子,那一份溫暖依舊難以撫平她心裡的愧疚:“多謝皇上。多謝皇上……”垂下眸子的時候,蘭昕看見薇瀾淡藍的裙襬出,嫣紅成片,心一冷,狠狠揪緊,痛的她一下子暈了過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沒事兒吧?”盼語見她倚在皇上懷中失去了知覺,竟然有些妒忌。原本,她是非常不滿皇后的軟弱,明知道蔣永廉挾持着皇上,當是死罪,卻還要口口聲聲的赦免、答應他們無理的要求。
然而當皇后猛然踢了薇瀾的腹部,她才猛然覺醒,好像一味的鎮壓一味的警告或許真的救不了皇上。反而是這樣曲中求直的法子,才奏效。難道又是自己不知柔婉的性子害了自己麼?此時此刻,皇上攬着皇后,一副急切擔憂的樣子,更讓盼語覺得,皇上心裡最愛最在意的人,根本從始至終都是皇后而已。
金沛姿紅着眼走上前來,幫襯着皇上扶穩了皇后:“皇上,外頭的風雨還未停下來,不如暫且扶皇后娘娘去後寢安歇。臣妾這就讓人冒雨去請御醫來。”
盼語隨即回過神來,這會兒子不該是她難受自省的時候,她纔是承乾宮的主位不是麼。“皇上,您也傷着了,還是讓臣妾來照顧皇后娘娘吧。”
“不必。”弘曆雖然沒有怨懟的意思,卻也不想離開蘭昕:“你留下照顧純嬪吧。”言罷,他打橫一抱,將蘭昕託在了懷中,隨着金沛姿一併走了出去。“還有薇瀾,朕答應了皇后,請御醫好好瞧她。嫺妃就替朕盡一盡心吧。”
“明知道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皇上爲何與皇后同樣,能寬恕了他們?”盼語的聲音不輕,似乎不是爲了說給自己聽的。
桂奎唬得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忙阻攔道:“主子啊,咱們還是看看純嬪娘娘如何了吧?”眼尾的餘光,瞧見皇上皇后被衆人簇擁着離開,他才小聲道:“這樣的話,讓皇上聽了去,可怎麼是好。還當主子您是心中有怨呢。”
盼語鼻子一酸,淚珠子便滾了下來:“難道我說的有錯麼?那蔣永廉膽敢脅迫皇上,還弄傷了龍體,難道本宮還要仁慈寬厚,饒她不死麼?這薇瀾,膽敢悖逆主子,做下讓本宮如此沒臉的事兒,還要保全她的孩子,這是什麼道理。”
薇瀾疼痛的幾乎斷氣,卻死死的握住樂瀾的手,哭泣道:“求你……救救……孩子……”
樂瀾直挺挺的跪在了嫺妃面前,一個勁兒可叩首:“娘娘,奴婢求求您了,薇瀾該死,可她的孩子是無辜的,求求您救救她吧。”
“連你也覺得本宮錯了?”盼語委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皇上險些刀口喪命,你們卻還要讓本宮寬恕這些罪人。難道錯都是本宮一個人麼?”冷冷的瞥了一眼木板牀上蓋着白麻布的純嬪,盼語一把扯下了布:“先把純嬪送回本宮房裡。”
“。”桂奎知道嫺妃是聽不進勸了,也無畏在這個是再多言其他,失了奴才當由的分寸。
“娘娘……”樂瀾卻不忍看薇瀾痛苦,硬着頭皮哀求道:“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可讓奴婢看着薇瀾和孩子去死,奴婢真的做不到……”
盼語心灰意冷,懶得再苦辯什麼,既然皇上與皇后均有旨意,她還能堅持什麼。“你看着辦吧。”
“多謝娘娘。”樂瀾悲中含笑,又是一叩,待嫺妃離去,才喚了人來:“你們快,扶着薇瀾回我房裡。等會兒御醫來了,也請他來看看薇瀾。”心裡很不是滋味,樂瀾說不出是怨誰。不錯,薇瀾的確欺騙了自己,還險些連累嫺妃枉死,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可她就是不能丟下她不管。
嫺妃娘娘有嫺妃娘娘的道理,樂瀾也不想去怪她什麼,只是心裡堵得慌,堵得讓她窒悶的無法呼吸。
蘭昕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臉頰盡是淚水,溼漉漉冰涼涼的很是難受。她想做起來,才發覺渾身痠痛到綿力,強支撐起手臂,卻無法動彈。“錦瀾……”
“你醒了。”弘曆一直守在這裡,聽到聲音不禁心頭一喜。三兩步就從窗邊走到了牀邊。“醒了就好,朕總算能安心了。”
“皇上……”蘭昕看見弘曆在,總算放心了不少。可也因爲弘曆在,她隨即就想起了方纔發生的事情。“薇瀾的孩子……怎麼樣了……臣妾是不是,是不是扼殺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弘曆輕輕坐下,扶着蘭昕坐起來,倚在自己懷裡:“你知道麼,蘭昕,朕一直以爲你很堅強,卻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柔弱的一面。朕的心很疼,很擔心你。”
蘭昕垂淚,她不傻,剛纔的那一腳,是她可以救皇上的最佳契機,使出了全部的力氣。薇瀾的孩子怎麼可能還保得住,即便皇上不說,她也早該明白是這樣的結果。“臣妾是迫不得已的,皇上,臣妾真是迫不得已的……”
“朕明白,朕怎麼會不明白呢。”弘曆溫暖的聲音,最能撫平蘭昕的心痛:“御醫已經看過薇瀾了,她的孩子根本是先天不足,否則之前也不會開那麼多十三太保來給她安胎了。不關你的事,根本不關你的事。”
蘭昕知道這是他的刻意安慰之言,卻緊緊的貼在他懷裡,聽着他溫言軟語的欺騙自己。或許這樣,他纔會覺得好受一些。哪怕是心裡再痛,蘭昕也不希望弘曆陪她一起痛。“多謝皇上……”
或許對蘭昕而言,愛一個人,便是拼儘自己的全部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