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好計策。”盼語擰着眉頭冷冷的笑了起來。“您千辛萬難的幫着愉妃保全了五阿哥,這會兒合該是愉妃報答您的時候了。”
其其格不禁惱怒,冷色道:“娘娘以爲,臣妾是爲了保全皇后娘娘的名譽才故作謊言麼?要知道,將這樣的實情說出來,根本對臣妾自己和永琪沒有半點好處。爲何又要鋌而走險呢,難道臣妾嫌自己的命不夠短,巴巴的盼望着早點去死麼?
縱然不爲自己想,臣妾又如何能不爲永琪想。要知道,太后是從來都不會容許背叛她的人活着。要不是爲了能說出實情,讓嫺貴妃你不在被太后矇蔽,臣妾何必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再者,要是臣妾不說,嫺貴妃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的操縱者是太后,經辦人卻是其其格我。”
到了這會兒,蘭昕的心也定了,看着嫺貴妃扭曲的奇奇怪怪的表情,她伸手將愉妃扶了起來。“這件事情,皇上也知道,若是嫺貴妃你不信,等下皇上來了,你儘可以相問。實在不行,還有太后,你若是有膽色,可以直接質問太后。”
鬆開了愉妃的手,蘭昕轉首緩緩朝嫺貴妃走過去:“你信不信本宮都不要緊,倘若你還有半點從前的縝密細緻,就好好用你的眼睛去看看你身邊的人,究竟誰是要幫你,誰要害你,你不必聽別人說,自己權衡便是。”
盼語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真真假假,好好壞壞,一切都是謬言,一切都是傷悲,她真的只是想好好的陪伴在皇上身邊,她就是不明白,爲何這條路對她而言,竟然走的如此艱難。
“話都讓你們說盡了,我還能說什麼?反正命運如此,我除了能怪自己生就命賤,還能怎麼樣呢?”
“皇上駕到!”薛貴寧倉促的聲音驚動了內寢之中的三人。
盼語斂去了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看着門,見那道熟悉的頎長身影閃身進來,她的腦子裡終於只剩下一片空白。
“給皇上請安。”蘭昕與其其格動作一致的福了福身,回首見嫺貴妃怔怔的沒有動彈,便釋疑道:“皇上,曹御醫發覺嫺貴妃體內被人用了藥,藥物導致嫺貴妃神經有些失常,經過診治,現下已經好了許多。只是貴妃像是受了刺激,心智渙散,還望皇上能多加寬慰。”
弘曆頷首,嚴肅道:“朕來長春宮之前,已經去瞧過純貴妃了,龍胎安穩無恙,皇后不必憂心。”
“如此甚好。”蘭昕鬆了口氣,與愉嬪對視一眼方道:“臣妾先去寬慰怡嬪。”
“也好。”弘曆輕輕點頭,目送皇后與愉妃一併退了下去,才輕輕走上近前。
盼語這會兒才感覺出來,原來皇上離自己這樣近。“臣妾給皇上請安……讓皇上憂心徒添煩擾乃是臣妾的過失,請皇上責罰。”其實腦子裡只停留在哪一句話“朕來長春宮之前,已經去瞧過純貴妃了”,原來皇上真的把她放在之後。
無論皇上是對純貴妃有情,還是對她腹中的龍胎用心,都是自己怎麼也不可能扭轉的局面了。
“朕聽李玉提及御花園的事情,心都要跳出來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事情,竟然乃是你所爲,叫朕如何能不傷心?”弘曆把住盼語的手,十分用力的握在掌心:“從前的烏拉那拉側福晉不是現在的樣子,幸虧不是你故意傷朕的心。”
盼語呆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睜着看不清皇上的雙眼,慢慢的舒展有些發乾的脣瓣,緩緩笑出來。“臣妾不敢故意讓皇上傷心,也絕不想讓皇上傷心。”
“朕知道。”弘曆依舊十分用力的握着盼語的手,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慧賢皇貴妃故去,朕心裡很痛,所以更加不希望你們這些從府裡開始,就侍奉在朕身側的舊人有事。從前,朕時常帶着你出府,或是狩獵,或是策馬奔馳,偶爾也會逛逛長安大街,去琉璃廠淘換古瓷。
那段日子,那樣溫柔的你,從來就沒有從朕心上抹去過。盼語,宮裡的日子雖然不及寶親王府愜意,可你要相信,正因爲有那些過去,朕才加倍珍惜與你的現在、將來。”
以爲自己不會哭了,可盼語聽了這些話還是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皇上,臣妾……”
“朕知道,你怨朕,你知道朕明明就知道當年的真相,卻沒有懲治皇后,心裡不平衡。但是將心比心,這些年來,皇后也做了不少事情來彌補當年的過失。盼語,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朕如何取捨權衡才穩妥呢?”弘曆動容的撫去了嫺貴妃臉上的淚珠:“朕恨不得將一顆心掰成許多份兒,希望你們每個人都好,亦希望你們都能過得愜意。但朕也是個普通人,許多事情並非想做就能做到。你也要給朕一些時辰,明白麼?”
“臣妾不怪皇上,亦能不怪皇后娘娘。臣妾只希望皇上能永遠對臣妾如此。”盼語伏在弘曆的肩頭,嚶嚶啜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非但沒有責罰的意思,竟然還說了如此之多溫暖人心的話,叫人感動。
蘭昕抵達正殿的時候,見秀貴人正跪在地上拖着怡嬪的頭,而婉貴人一個勁兒的掐按她的人中穴,卻怎麼也喚不醒。“這是怎麼了?傳曹御醫過來。”
陳青青紅着眼答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怡嬪過度悲傷,幾次哭的暈厥過去。臣妾與秀貴人苦勸無效,當真不知道該如何纔好了。”
“唉。”蘭昕長長的嘆了一聲,心裡也不是滋味兒:“本宮有心安撫,怕也是苦勸無效。嫺貴妃是讓毒藥蒙了心智,纔會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傷了怡嬪也實屬無奈。”
這話聽得讓陳青青心裡十分惱火,明明就是皇后故意袒護,纔會讓嫺貴妃驟然“中毒”。此番這樣來說,無非就是想保全了嫺貴妃,讓怡嬪吃了這個啞巴虧。可那樣的屈辱,是個人都難以承受,何況她還是皇上的女人,光天化日叫奴才看着挨板子。
想到這裡,陳青青也不禁臊得慌,換做是自己,必然也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本宮或許沒有本事能夠安撫怡嬪,想必唯有皇上纔可。”蘭昕的話音落,曹旭延已經到了。她衝他示意,讓他去瞧一瞧怡嬪:“氣急傷心更傷身,怡嬪縱然想不開,也要爲着自己的身子着想。婉貴人,你既然是她宮裡的人,平日裡又與她交好,這些日子,就勞你在她身邊好生相伴。太后那裡,交給本宮親自照拂便是,你儘可以暫且不去。”
沒想到怡嬪遭殃竟然殃及池魚了,陳青青有些憋氣,答應的卻無比痛快,連連應下:“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的照顧怡嬪。”
說話的同時,柏絮妤短出了一口氣,沉沉醒來。才醒過來,便覺得挨着磚地的臀部生疼,疼的幾乎讓她再度暈過去。
“怡嬪。”蘭昕凝重的喚了一聲:“今日之事,本宮理當給你一個交代,但事情是有原因的。嫺貴妃之所以迷失常性,是因爲中毒。至於中毒的原因,本宮尚且還未查明。也就是說,嫺貴妃並非是要針對你,縱然讓你受到了傷害,其實也並非出自她的真心。
本宮知道,無論原因怎樣,你受傷始終是事實。唉,終究是委屈你了。但,你是皇上的怡嬪,是後宮的嬪主,許多事情你自己看淡一些,旁人是不敢多嚼口舌的。紫禁城裡的謠言,閒話,從來就沒有休止的時候。
下一回再有什麼事端,這件風波便自然而然的平息了。本宮只希望,你不要活在自己營造的悲慼之中,你可明白?”
皇后的話音才落,柏絮妤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見皇上帶着嫺貴妃走進了正殿。她掙扎着想要起身,只是體力不支,虧得婉貴人一直用力支撐住她的身子,才勉強站穩。
盼語是爲了皇上纔來的,雖然是主動提出來要向怡嬪致歉,但實際上,她根本無心理會怡嬪是死是活。她想要的,僅僅是這件事情不要再困擾皇上了而已。
“今日之事,都是本宮輕率所致。怡嬪,本宮當着皇上皇后的面向你致歉,請接收本宮一拜。”言罷,盼語端正的拜下去,絲毫沒有猶豫。見怡嬪根本不爲所動,盼語繼續放低姿態:“本宮無心傷你,卻造成如此惡果,心中有愧,再拜。”
柏絮妤很想揚起手,一個巴掌蓋在嫺貴妃的臉上。可皇上那樣溫柔的注視着自己,叫她如何能下得去手?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卻洗不掉她的屈辱。
“本宮心中有愧,不敢奢望怡嬪能原諒,旦請你望自保重身子,三拜。”盼語沒打算拜第四次,所以這次拜下去,便彎着身子沒有動彈。爲了皇上,她可以吃任何的苦,只求他是真心相待自己。
“臣妾當不起嫺貴妃行這樣的大禮……”柏絮妤虛弱的吐出這一句,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隱約感覺有一雙大手,輕輕的托住了自己是腰身,好像飄在雲端,輕盈盈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