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語溫和回了嘉妃一個明媚的笑容,慢慢的起身朝皇后一福:“既然偶嘉妃作伴兒,那臣妾也不耽擱皇后娘娘安歇了,告退。”
“路上慢點,夜深了。”蘭昕並沒想太多,只是隨聲附和一句。轉首瞧慧貴妃一動不動的坐着,便知道她還有別的話,只吩咐了索瀾:“夜深了,再飲茶怕是難以安眠,上兩盞蜜汁,本宮與給慧貴妃也好潤潤喉。”
“多謝皇后娘娘美意。”高凌曦笑容可掬:“臣妾本是不應該來的,這會兒,並非因爲皇上去了鍾粹宮,而是另有一事。”
走出了長春宮偏殿,金沛姿已經聽不見皇后和慧貴妃的對話,這才滿面輕蔑的對嫺妃一笑:“嫺妃是怎麼了,幾時變得這樣沉不住氣。皇上去不去鍾粹宮,那是皇上自己個兒的意思,和你有什麼關係。用不用急三火四的來長春宮撒潑啊,你當自己是誰?皇后娘娘有必要分心來應酬你麼?”
沒有做聲,盼語只是繞着嘉妃走了一圈,目光也是環來環去的繞着她看了好幾回。
“你幹什麼?”金沛姿被她這樣奇怪的舉動惹惱,語氣越發生硬:“看什麼看?”
“嘉妃一向是語出驚人,本宮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每每見面,言語之中再不似從前親厚,反而句句帶刺,本宮就想,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金沛姿還沒開口,就聽見嫺妃又是一陣輕佻的冷笑。
“本宮從來不跟旁人借錢用,所以必然不會欠你銀子。沒欠你銀子,你依舊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就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本宮踩你尾巴了。”盼語笑意盎然:“所以我得好好看看,嘉妃你的尾巴是個什麼樣,而本宮又是怎麼踩着了,怎麼才能避開。否則啊,你次次見本宮都帶着火藥,誰受得了呢。”
看嫺妃笑得前仰後合,金沛姿越發的氣鬱:“有尾巴的人是你,且看你的狐狸尾巴什麼時候才能露出來,嫺妃,你別得意的太早了。”
“得意?”盼語漸漸的落了臉上的笑,苦大仇深似的對上嘉妃彷彿能噴出火來的眸子:“本宮有什麼好得意的?一則,本宮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雖然不得皇上的喜歡,卻誕下麟兒,一朝躍身妃主。二則,本宮不如你會巴結奉承,依仗着皇后的鳳權過自己安生的日子。三則,本宮不如你澹然,皇上來與不來,看與不看,你依舊一副牙尖嘴利的樣子。
這三點你都能做到,這後宮裡還有誰是你的對手?真要是得意,也應該是你得意,本宮能自恃什麼?只盼望着皇上能夠憐憫幾分,皇后能夠心疼幾分,上天能可憐可憐賜我一子,也好如你這般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是。”
“豈有此理,我與你同爲妃主,你憑什麼這樣奚落於我?”金沛姿看到的,都是皇后怎麼心疼嫺妃,怎麼維護嫺妃。當然許多事情的內情她並不瞭然,可僅僅是憑藉自己看到的,她都覺得嫺妃不該向太后靠攏而倒戈相向。
更何況她知道,嫺妃的心思已經不是貴妃、皇貴妃了。分明就是**裸奔着皇后的位置而去的。“你以爲你自己很好麼?你是在走純妃的老路你不知道麼?當你失去了可以被利用的價值,你還剩下些什麼,你想過麼?說秋扇見捐那都是好聽的,不過是被人像舊衣服舊鞋子一樣扔掉,再不屑一顧。”
盼語冷抽了一口怨氣,只覺得心胸脹滿,更加不安寧了。“你方纔說什麼,同樣是妃主,我憑什麼這樣奚落你。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你以爲都是妃主,就沒有高低之分麼?”
“你真的要算的這麼清楚麼?”金沛姿只覺得索然無味:“好,那我就跟你算一算。不錯,你係出名門,而我不過是漢八旗,身份自然沒有你貴重。但你別忘了,皇上疼永,本宮膝下不寂寞,母以子貴,光是這一點你便越不過去。”
沒有意識到自己心裡住着一個魔鬼,盼語總會情不自禁的將月事布里的麝香和皇后聯繫在一起。如今嘉妃這麼說,更是刺痛了她這根神經。皇后已經讓她失寵了,讓身份微賤的使女高凌曦鑽了空子,成了貴妃。爲何還要奪取她成爲母親的權利!
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盼語將這些年來積下的怨恨都攥進了手裡。“讓你猖狂,本宮偏要你看看清楚,究竟是你這四阿哥的生母位嘉妃有地位,還是本宮身份貴重。”
“你想幹什麼?”金沛姿只是憤怒,並沒有半點畏懼:“別不是說不過我,就要動手了吧?”
“哼。”盼語冷笑一聲:“你當這是市井麼,可惜,你想當潑婦本宮還不想。”言罷,盼語猛的轉過身去,一把奪過葉瀾手裡的宮燈。那燈一歪,火苗瞬間便躥燒了燈籠紙,順着風勢便撲倒了嫺妃身上。
“你瘋了……”金沛姿被她這樣的舉動驚的瞪大了雙眼:“你想作死啊?”
到底是葉瀾機敏,趁着亂勁兒連忙呼救:“快來人啊,殺人了,快來人啊,救命。”
薈瀾也是焦慮的不行,正預備衝上去幫手,卻被狂叫着的葉瀾狠狠一腳踢在了腹部。這一腳力度真的想當驚人,薈瀾吃痛連叫都沒有叫出聲,整個人便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蜷縮着暈厥過去。
“你……”金沛姿氣紅了眼,看着葉瀾正要發作,卻發現嫺妃身上的火已經很大了。“你竟然用苦肉計……”
盼語早就扔下了手裡的燈籠,而薈瀾之前提着的燈籠掉在地上也燒了起來。一時間平坦的甬路上漆黑一團,只能藉着朦朧的月色以及嫺妃身上的火苗看清楚彼此的容顏。“是你逼我的。”盼語不慌不忙的立着,任由裙襬上的火苗往上躥:“我死了,你也得墊背。”
金沛姿是真的沉不住氣了,她慌忙的撲上去想要打滅嫺妃身上的火焰:“你想死,也別死在我面前。”
“不用你管。”盼語抵死不肯由着嘉妃撲滅身上的火,兩個人便扭打成團。
葉瀾見狀,更加驚惶的喊叫起來,驚動了不遠處巡查的侍衛,以及長春宮戍守的侍衛。
侍衛們興沖沖的衝過來,見嫺妃身上有火,連忙摘下了領巾,連抽帶打的將火撲滅。見火滅了,衆人才幽幽的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金沛姿早已經被人拉開了。
盼語只是不語,急促的大口大口喘息。
葉瀾倒是極會做戲,不等兩位妃主開口,她便啜泣起來:“嘉妃娘娘,奴婢求您高擡貴手,我家娘娘身嬌肉貴,您怎麼能用火燒?”
金沛姿知道葉瀾不是什麼好鳥,這會兒聽她說話,心裡也是生氣:“你少在這裡胡攪蠻纏,是非曲直,你們主僕二人比誰都清楚。左右這裡離長春宮不遠,若是嫺妃非要討個說法,那本宮奉陪,只當是叨擾皇后娘娘一回。”
盼語蹙緊了眉頭,輕輕咬了咬脣瓣:“葉瀾,扶本宮回去。”
“娘娘,這怎麼行,這裡是甬路,嘉妃尚且毫無顧忌。若是下一回堵在咱們宮裡,奴婢真怕娘娘您性命堪虞。還是讓皇后娘娘替您做主吧?”葉瀾哭的可憐,話卻說的十分清楚。
在場的侍衛沒有人不明白方纔的事情,均以爲嘉妃火燒嫺妃。只是到底是主子的事情,侍衛首領也不敢妄言。“娘娘,不如讓奴才護送您回宮,再請御醫來瞧瞧吧?”巡查的侍衛首領知道長春宮戍守侍衛不能輕易離職,便自告奮勇問道。
盼語搖了搖頭:“本宮無礙,此事不可聲張,你們各司其職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嫺妃好大度啊!”金沛姿不依不饒:“今兒這事兒發生在長春宮門外,嫺妃即便不想被驚動皇后也必然是驚動了。與其讓娘娘心裡犯嘀咕,倒不如當下就把話說清楚。你做了什麼,本宮說不明白,可皇后娘娘必然一清二楚。”
“都散了吧。”嫺妃依舊堅持自己的說辭。侍衛們雖然爲難,卻也不敢不從,紛紛沉着臉子退了下去。
人一鬨而散,盼語才露出些許笑意:“嘉妃是怕了麼?本宮也知道你必然會怕,只是不想你怕的竟然如此沒有骨氣。哼,不就是一把火麼。本宮敢放,你卻不敢受。還不是要搬出皇后來保全你的性命麼?”
笑意絲毫沒有減退,盼語略微挺了挺胸:“衣裳燒壞了再做一見便是,本宮是怕這火要是燒在你身上,你根本無力抵擋。既然自己就是個軟柿子,就別再妄想攔着本宮要走的路。否則,就不是這一場鬧劇這樣簡單了。”
“你……”金沛姿恨的不行,真是巴不得撲上去把嫺妃按倒在地,狠狠抽她幾個耳光。無奈事情已經驚動了人,她不能再讓奴才們看笑話。“好,但願嫺妃不會忘記此事,本宮息事寧人也並非畏懼於你,咱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