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妃起身屈膝行禮請了明華坐下。明華坐下後才笑着對她道:“弟妹不用多禮,一同坐着說話吧。”楚王妃特意叫住了她,怕不是爲了給她這個嫂子擺譜的機會。
兩人坐下,自有宮女上前給換了茶水點心,等到私下再無旁人,楚王妃這才笑着開口,低聲道:“看六嫂這般明豔動人,想來昨夜洞房花燭自然是不差的。都說寧王舊傷未愈,如今看來倒也不算嚴重。”她抿脣輕笑,“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弟妹是個喜好熱鬧的,到時候遞了帖子請六嫂一同賞花遊湖什麼的,還請六嫂給個薄面纔是。”
她這算是示好?
明華微微揚眉,笑着道:“看弟妹說的什麼話,咱們既然是一家人,還說什麼面子不面子的?若是我手上無要緊的事情,如何會不樂意出去走動走動呢?”
楚王妃笑容不變,彷彿聽不懂明華話中的意思一般。
“說起來,六嫂應當比我對這女子之間的聚會更加熟稔纔是。我家中只有一個姐姐,還出嫁的早,不必六嫂家中,姐妹七人,倒是讓人羨慕呢。”她說着看向明華,“說起來,六嫂的幾位妹妹也都不容小覷呢,前些日子我還聽聞六嫂家嫁了一個最不起眼的兩榜進士的二妹夫立了大功呢。”
明華微微一愣,還未說話就聽得楚王妃掩脣輕笑。
“怎麼看六嫂這般驚訝的樣子,倒像是不知道?難不成,那位鄭縣令不是得了岳家的幫忙?”楚王妃一副驚訝的樣子,“這麼說,這位鄭縣令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了。”
“不知道我孃家二妹夫究竟做了什麼事情,竟然還驚動了八弟妹?”明華眉毛一揚,常年當家做主的威勢絲毫不比堂堂王妃差上分毫,“我是個急性子,八弟妹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楚王妃怔了一下,轉而笑着道:“我又有什麼好說的,說起來與我倒是沒有多大的關係,只不過好心提醒一下六嫂,別被家裡人給牽連了纔是。畢竟,有些人在朝中勢大多年,可不是寧王殿下一些戰功就能夠比擬的。”
她說着又是掩脣一陣笑,“看我都說了些什麼,也是與六嫂覺得親近,這才說話放肆了些。六嫂切莫放在心上纔是,我給六嫂賠罪了。”說着起身行禮,只那脣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卻讓明華微微皺眉。
馬車緩行,寧王並沒有立刻說話,反而遞過去帕子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明華略微擦拭了兩下,這才笑着主動開口:“楚王如今可是依附在魏王之下的?王爺手掌北疆十萬兵權,想來回京之後也受到了魏王和齊王的拉攏吧?”
寧王神色一凜,看向明華認真道:“楚王妃特意尋了你,告訴你這件事情?”他皺眉,聲音沉穩中透着讓人安定的力量,“這些事情你一應不用理會,那些人我自然會處理。父親心意不明,他們不敢輕易招惹我的。”
明華知道寧王所說的是他不受皇上待見、以及被魏王和齊王拉攏的事情。她略微笑了下,“我倒是不爲這些事情擔憂,只是怕是我孃家要給王爺惹來麻煩了。實際上,楚王妃並沒有說是什麼事情,只是提醒我,我那位兩榜進士的二妹夫如今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把與楚王妃遇上的事情說了下,果然見寧王眉頭緊皺,許久眼前的男人才緩緩道:“看起來,倒是我低估了他們。”他看向明華,“怪我嗎?隱瞞了這件事情,沒有告訴你。”
明華微微抿脣,片刻之後才緩緩道:“我想,你還沒有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我。”他們有一個忙碌而且精疲力盡的新婚之夜,“而他們,不管是楚王妃也好,楚王又或者是魏王都好,想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這樁婚事的背後,有多少人希望他們夫妻勢同水火,形同陌路的?
明華不確定,不過肯定不少。
“鄭縣令的消息,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這些事情跟他們有什麼牽扯的。”寧王說着看了明華一眼,確認她似乎沒有真的生氣,這才露出笑容緩緩道:“臨州那邊早些時日傳來消息,說是抓住了一些在臨州祁縣潛藏了六年的,來自於南嶺的逃兵,這幾日怕是就要押送入京了。”
“逃兵不是應當押送回原駐地,難不成這幾個逃兵有所不同?”明華立時反應了過來,“這抓住逃兵的人,難道就是我二妹夫?也是他負責押送入京的?”
寧王緩緩點頭,一雙眸子微微眯縫了下,露出危險的神采。半響,明華才聽到他道:“楚王出手,又與你示好。可見此時與魏王沒有多大關係。既然如此,那就是和齊王有所牽連了。”
他伸手輕輕摩挲着下巴,半響才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有意思!”
明華不解,只看寧王此時閉目養神的模樣,也就不多言。
兩人午後回去,寧王府後院之中正是熱鬧,紅櫻、綠桃、橙香、翠果四人正帶着人收拾各處院落,倒是主院之中早已經收拾利索,本來空蕩蕩的屋中,該擺放的一應器物都已經放好,多了不少生活的氣息。
屋中點燃的是明華慣用的薰香,多寶閣中擺放着幾樣她喜歡的瓷器,另外還有些自國公府帶來的小盆栽,北邊屋中收拾出來當做書房,裡面一應東西都是明華用慣的,連着牆上掛着的字畫都是出自明華的手筆。也不知道是誰,竟然翻出了她二月底畫的桃花,枝枝椏椏中開着十幾朵桃花,看着別有一番風味。
兩人在書房中坐下,紅櫻這邊抽了空給兩人上茶,又端了幾樣點心過來,笑着道:“這是白蓮新做的,姑娘嚐嚐看可還合口。”她惦記着明華,怕她在宮中吃不好,早早就吩咐了廚房的人準備些吃食。
白蓮正是那日廚房中冒頭做了蓮子酥的那個小丫頭,她機靈又乖巧,手藝也好,自然是被明華給挑了過來。
明華早有些懶洋洋,見寧王看着書房中各色擺設就捏着點心吃了幾口,順便吩咐紅櫻準備好她習武時的衣衫,等到了時辰還是要練一練的。她說着看向站在桃花畫前的寧王,“王爺,不知道府中可有校場,可能用?”
“一應東西俱全。”寧王回身笑了笑,過去坐下道:“你的一應東西都可放在校場之中,我已經交代了人,另外給你僻出了一個演武場。”
說是如此說,等明華到校場時才發現寧王不經意說給她另外闢出來的房間,竟然與她在國公府的佈局幾乎一模一樣。
綠桃和翠果也被演武場裡面的擺設嚇了一跳,半響纔回過神來讓擡着明華那些東西的人打開箱子把一應的東西都如同舊制放到了原處——不,應當說按照明華的習慣擺放好。
明華在這鋪就了木質地板的演武場中走了一圈,不由心中驚訝。
寧王只去過她家她所慣用的演武場一次,且是在她生辰那日。沒有想到,不過是那一次而已,他竟然如此有心,把那演武場的都完全給複製了下來。
若不是少了家中那幾位供奉,她幾乎真要以爲尚在家中了。
是怕她想家嗎?
她略微活動了下手腳,然後拿起鞭子練鞭法。那一日能夠一擊穩穩用鞭子捲走宮女頭上的髮簪,自然不是巧合。那是她多年苦練的結果。只今日她心緒不穩,幾次失手倒是留在一旁伺候的翠果有些不安。
而另外一邊,寧王府外書房中,寧王斜靠在羅漢榻上,聽着周馳說起這幾日魏王和齊王的一舉一動,倒是慢慢把事情給捋順了。
南嶺六年前的逃兵,爲何不隱姓埋名繼續藏下去,反而一路北上,露出了行跡被抓?而且,逃兵爲何不押送回原住地,反而送上京城,都查的清清楚楚。
寧王神色陰沉,緩緩開口道:“難怪這樣一樁小小的逃兵案子,竟然讓他們這般在意了。原來是牽扯到了六年前蕭家三子之死,這消息,蕭家的人知道了嗎?”
周馳搖頭,“蕭家肯定是知道了的,倒是齊王,說不定還被瞞在鼓中。”
“蕭家倒是瞞得夠緊,是怕齊王兄到時候會把他們當做棄子嗎?當然了,說不得齊王早已經知道。只是故作不知。若是蕭家能夠解決,他自然省了一番麻煩。若是解決不了,直接當做棄子,也不會牽連他太多。不過,我倒是肯定,魏王肯定是知道這一切的。不然,只憑借楚王的手段……”他輕哼了一聲,起身拿起茶杯抿了口裡面的藥茶,等嘴巴里面的苦味淡了,這纔有緩緩開口,“當初蕭家三子的事情鬧出來的時候,咱們已經不在京城了,聽聞爲了這事兒父皇曾經下了三次聖旨申飭徐大將軍。之後徐大將軍病重,幾乎死在南嶺。”
若是當年的事情還有玄虛,蕭家人弄虛作假,甚至……寧王往深處略微一想,只覺得大夏天裡面寒意遍體。
“若真的是如同我所想的那般的話……”他自言自語,低聲的喃喃之語甚至連一旁的周馳都沒有聽清楚。
若真是入他所想,只怕這件事情徐家也早有懷疑,如今就算蕭家想要一力壓下去,只怕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區區幾個逃兵,竟然牽扯進去了蕭家、徐家,甚至是齊王、楚王、魏王等人,鄭天行這一下可真是要捅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