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的視線,緩緩移向他們十指相扣的雙手,眼中一閃而逝的會意,嘴角的笑容越發深厚:“正好,本店還剩下一間天字號房,小二,趕緊帶客官區天字十號房。”
他笑着喚道,隨即從掌櫃後的櫃檯內取出天字十號的鑰匙,交入小二的手裡,然後開始攤開記賬的紙張,欲要記下。
但他的手還未落下,一聲清冷的聲音便想起:“兩間。”
言昭臉上神色淡然,只是眉宇間閃着堅持。
“一間!”在她話落之際,身旁另一道聲音緊接着響起,醇厚的嗓音,帶着不容抗拒的強勢。
掌櫃的手微頓,遲疑的目光在兩人間徘徊,不確定的再次問道:“客官,請問到底是一間,還是兩間。”
“一間!”
“兩間!”
如出一轍的回答,彷彿他的詢問不過是多餘。
“這……”劉掌櫃的面色不由有些爲難,一時難做的看着兩人。
最終,宇文皓不得不在她的堅持下,要了兩間雅房,雖然環境比天字房稍差些,可也還算過得去,恰好兩間又是相鄰的,他可以隨時留意到那邊的情況,不至於出現危險而無法第一時間趕到。
罷了罷了,既然這是她想要的,他由着她便是!
宇文皓心裡如是想着。
晚間,言昭獨自呆在房內,並沒有出去,隔壁似乎也格外的寧靜,絲毫沒有動靜。
她全然不在意,起身推開房內的窗戶,一輪彎月懸掛在半空,夏日微涼的寒意拂過面頰,散去趕路的疲憊。
她一襲白衣,纖瘦的身段在月光下緩緩流淌,難得靜謐的空間,她不禁有些懷念遠在幽谷關內的孩子,不知道他沒見着自己,有沒有哭鬧,不知道這幾天可是又長大了一點,不知道,單笙佑可是有好好待他,還是已然開始打算利用這個孩子奪取琉棲的半壁江山。
諸多的問題,盤旋在她腦海內,言昭剛到達小鎮的時候,雖被眼前淳樸的民情所吸引,可即便是在這樣偏遠的小鎮,依稀能夠聽到關於如今天下的局勢。
王炎竟不自量力的攻打墨國,其背後自是因爲有單笙佑暗中相助,而云戈至今卻了無動靜,令她不得不懷疑,他究竟有何目的?
漠然,四道黑影倏然隨窗而入,兩男兩女,一如往常恭敬的跪下:“宮主,屬下來遲。”
言昭眸光微閃,微眯的視線落在跪下的四人,脣角似有若無的輕勾,看來他並不是沒有動作:“起來吧。”
她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息怒:“孩子可好?”
“小宮主很好,他很想念宮主。”
“走吧。”她淡然無波的臉上看不出神色,身後四人不由面面相覷,本來他們以爲好需要費上一些功夫,沒想到……
“宮主,可是不生我們的氣?”梅蘭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神色,不確定的問道。
沉寂的夜晚,回答他們的,只有翩然飛下的身影,那一襲白紗,隨風飄揚,衣袂偏偏,好似踏月而行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
寂靜的夜晚,空曠的小道上,飛揚起噠噠的馬蹄聲,一行五人,前後有序的離去。
三樓處,一道白色的身影立於窗前,深邃的黑眸,波瀾不驚的凝視着那道離去的身影,無聲的發出一聲喟嘆。
她終還是選擇了離去。
只是,放手麼?似乎他依然捨不得放手,若說她是紙鳶,而他是放紙鳶的人,即便是用盡全力想要她自由,可若是線斷了,紙鳶隨風飄去了,那麼,他的生命,也就不在了。
不,只怕,到死,他對她,亦是放不了手。
宇文皓的身後,無聲無息的落下一道黑影,自是之前他派去調查言昭的人,安靜的躬身跪着,等候他的發落。
“派人保護着她,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可現身。”他沉穩的下令,雖然很想將她留下身邊,可眼下,似乎也過於不太合適。
這樣,或許也好,畢竟如今的琉棲,有云戈的庇佑,還算安全。
黑衣人領命,一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消散在夜空中。
而隨此同時,言昭沒有想到的是,宇文皓非但沒有找她,而是竟同
樣像墨國發起了進攻。
此時的墨國,在經歷了內變之後,有遭受攻擊北澱時的重創,王炎的攻城,以讓墨國承受着絕大的壓力,民怨四起,百姓聯名上書,要求墨國墨皇求和之聲此起彼伏。
在如此強勢之下,宇文皓再次選擇了進攻墨國,顯然有着勢在必得的決心,而顯然,一如他一貫的作風,短短四月,竟一舉奪下了臨近墨國國都的四大城池,一時間,國民動盪,人心惶惶。
而同一時間,王炎的部落,在中途遭受了雲戈軍隊的圍困,不得,他帶着殘餘的勢力,退守在了雲戈邊境外的大峽谷內,看似易守難攻之地,實則卻因它背後是山,兩側同樣是山,整個唯一的通道,便是前方的小路,而這無疑是王炎給自己自掘墳墓。
顧晟帶兵,一夜之間,便將他的殘餘勢力連地拔起,依稀間,皇宮內的王瑾在得知消息時,面色尤爲平靜。
那夜,言昭帶着梅蘭竹菊四人,並未回幽谷關,而是隻身前往琉棲的都城,一路聽着眼下局勢的變格,神色冷漠,彷彿一切都於她無關。
一晃,已然四個月過去了,她狠心的拋下小澤佑,並非是不想念,而是她怕若是回來,看到小澤佑越發的像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言昭獨自一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眼前依稀晃過夏雅的身影,腦海中漸漸浮起那段記憶,般般入畫,全然都是那人的身影。
她分明看到那人眼中的算計,精芒,那看似深情的凝視下,背後所掩蓋的冷漠疏離,可夏雅彷彿看不見一般,又或者她看得見,心如明鏡,偏自欺欺人。
巍峨聳立的城樓上,琉棲的旗幟依舊,只是顯得尤爲細小,而它的一旁,雲戈的旗幟飛揚上空。
她不知,當時宇文皓心裡是怎麼想的,親手奪下琉棲後,卻沒有改國號,就連琉棲的標誌都延續了下來,朝代的更替,彷彿不曾發生過一般。
“父皇,母后,你們的女兒,回來看你們了。”她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似乎從生完澤佑後,她變得異常敏感,動不動就紅了眼,着實有些不像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