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經黑了,雪卻泛着微弱的光,靈脩立在馬車邊,看着荊元麟身邊的人身上披着的是他雪白斗篷,心中疑惑。這朝中什麼人讓自家的王爺這麼照顧着,無論誰身份必然是尊貴的,他也不敢多問。
荊元麟扶着她上了馬車,命靈脩駕車回府。
清水掀開帽子,也是舒了一口氣,“你爲什麼要帶我出宮?”
“你本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難道甘願做宮中低等的宮婢嗎?而且你我如此有緣,我是見不得你留在宮中的。”
“可……我現在只是宮婢,如此低賤的身份,根本不足讓肅王相幫?肅王身邊也定然是不缺侍女伺候的,我一個粗手粗腳的宮婢,也並不會伺候人。”
荊元麟微微的笑着:“我可以教你。”
“我……”她略顯驚訝地看着荊元麟,他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像殷商。
馬車行駛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停了下來,靈脩撩起簾子回稟:“王爺,王府到了。”
他起身先下了馬車,然後轉身伸手去扶她。靈脩這纔看清剛剛馬車上的人,吃了一驚。
荊元麟轉身進府,清水跟在他身後。門前的下人,見到他躬身施禮,他只是恩了一聲,然後便直接去了正堂。
堂內暖爐燒的正旺,兩個丫鬟模樣的姑娘坐在爐邊打着盹兒,被跟着進來的靈脩喚醒。兩丫鬟立即的起身,一個去端茶,另一個愣看着清水,此人一身低等宮女的裝扮,但是卻披着王爺的斗篷。靈脩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立即走到清水身邊幫她取下身上的斗篷。
靈脩叫過剛剛取斗篷的丫鬟到堂外,吩咐道:“快去準備一間上好的廂房。”
丫鬟小聲地問:“她是什麼人,看她的裝扮是宮女,王爺怎麼將她帶回府?”
“別多問了,快去吧!”
丫鬟也看出來,這女子必然不是普通的人,也不敢怠慢,立即去辦。
正堂內,另一丫鬟將茶水端來,端了一杯放在荊元麟手邊,然後將另一杯放到客椅邊的茶几上,便退到一邊侍立。
清水看了眼茶盞,不知道是該走過去坐下來品茶,還是該和丫鬟一樣侍立。
荊元麟溫暖的笑着道:“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謝肅王。”她福了一禮走到茶几邊的椅子上坐下。
荊元麟又對門邊侍立的靈脩吩咐:“明日,讓人將飄絮苑打掃一下,以後冷姑娘便住那裡。”
靈脩愣了一下,才應了聲:“是。”
一盞茶後,她的確是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荊元麟便吩咐丫鬟帶她先下去休息。
靈脩這才走上前,心中一大堆的疑問。
“王爺,她不是姬……怎麼又成了冷姑娘?而且她不是跟隨大周和親公主的宮婢嗎?怎麼王爺將她從宮中帶了回來?還讓她住進飄絮苑,屬下都糊塗了。”
“你無需清楚。記着,她從今以後叫冷暗香,是王府的夫人。”
“夫……”靈脩更是震驚,就連旁邊的丫鬟也都吃驚不小。“王爺,這……她可是大周平王……”
“沒聽見是嗎?”他語氣平和,靈脩卻聽出了此中的不悅,忙改口:“屬下不敢。”心中卻是泛起了疑惑,冷暗香的身份自家王爺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怎麼還將她接進府中做了夫人。難道真的是美色當前,什麼都能忘嗎?
清水躺在牀榻上,忽然覺得好像自己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睡過覺一般。的確是自從跟隨大周的和親隊伍開始,到現在她都沒有真正舒舒服服的睡過一覺。不是半夜被叫醒,就是因爲趕路全身痠疼,或者天氣惡劣,而且十幾個人睡在一起,她根本就睡的不安穩不踏實。
房間內爐火溫暖,褥子鋪的也很厚,躺上去軟軟的,也不似一路上硬邦邦的牀板。身上的錦被也是鬆軟溫暖,拉到鼻尖,還能夠嗅到被子上的芬芳。她也不去多想荊元麟爲何這麼做了,她只感到從來沒有這麼的困過,她要好好的睡一覺。
當她再次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內通亮,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看着角度,這是睡到了中午。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一覺睡的可還真是舒服。
也許是聽到了裡面的動靜,一個丫鬟敲門走了進來,然後便有兩三個丫鬟端着洗漱用具,還有兩個丫鬟端着飯菜進來。
“夫人,奴婢伺候你更衣。”兩個丫從衣架上取來衣服。
她愣了一下,夫人?她這不是在赤狄的肅王府嗎?怎麼稱呼她夫人?難道荊元麟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回憶從相識到如今,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她的身份。他又怎麼會知道的?
她愣怔的思索是不是哪裡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會怎麼做?等等問題都涌進了腦子裡。丫鬟已經將她的衣裳穿好。然後取來了洗漱用具伺候她洗漱。接着便是伺候她用餐。
她還從來沒有被這麼多人伺候,即便是以前在大周的皇宮或者是平王府,她也是隻吩咐兩三個人。就是覺得這麼多的人在自己面前亂糟糟的。
但這裡畢竟是肅王府,無論對方是出於什麼心理,她都不能夠明着拒絕。
用完膳,她便讓一個丫鬟帶着她去找荊元麟,弄清楚他是怎麼知道她身份的這件事情。
丫鬟領着她來到了一處閣樓,名曰水墨閣。閣樓臨水而建,上下兩層。這裡就是荊元麟的書房。
門前靈脩侍立,見到她,笑着道:“王爺正與幾位大人在閣中商談要事,夫人此時不便進去。”
她想了下,“我四周看看。”今日的陽光很好,也無風,又正值中午感覺暖和了不少,不似剛來的之後那般冷的伸不出手來。見水墨閣後面的湖中有一個亭子,通向水亭的橋在水墨閣後面。
她繞過水墨閣,閣後有一個寬大的平臺,木板鋪就,上面有一圓木桌和四個凳子,穿過平臺走一小段長橋後是一個木質拱橋,高處水面好幾丈,橋洞可容小船通過。翻過橋又是一小段的木板橋,然後纔到了水亭內。
湖面冰封,站在水亭中,可見四周皚皚積雪。若是春日雪化這裡景色一定很美她猜想。荊元麟既然將書房選在此處,看來比較喜歡安靜,這裡環境雅緻,有些文人府邸的感覺。
她一直以爲赤狄人都是彪悍粗魯,只知道騎馬狩獵,不懂詩詞雅趣之人。看來還是有不同,至少這個荊元麟便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一類。應該也是爲數不多的一位,她想。
過了片刻,靈脩走了來,是閣中的談話結束了請她過去。
閣中溫暖,還有淡淡的檀香。一樓正中間是一個簡易的會客廳,旁邊擺放一把古琴,一張羅漢牀,還有刀劍弓弩。牆上掛着幾張簡單的字畫。
“你來了。”荊元溫潤的笑着從樓上走下來,“昨夜休息如何?”
“多謝肅王,休息的很好。”
“你過來也好,有件事情和你說一聲,以後你便是我府上的夫人。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吩咐下人去準備。飄絮苑也已經打掃了出來,我挑了幾個伶俐的丫鬟過去伺候,從今往後你便是飄絮苑的主人。”
清水一直震驚地瞪着他。“肅王,你說我是……你肅王府的夫人?”
他走到椅子前坐下,溫和的笑着道:“是。我在大殿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開口向皇上和貴妃要了你進府來,總要給你一個名分。”
他的夫人?她怎麼可以?她對他毫無感情。
“我……肅王是不是太過草率了?我只是一個低等的宮婢,實在不敢高攀,還請肅王收回成命。暗香承蒙肅王青睞,感激不盡,只求在府中做個粗使得丫鬟已經心滿意足。”
“你不是連端茶倒水都不會嗎?這可做不了我府中的丫鬟。”荊元麟玩笑着調侃。
“我可以學。”她決不能做他的夫人。
“我早上已經吩咐下去了,現在王府上下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夫人,這話可收不回了。再者,這王府中我說的算。”
清水皺起眉頭,她這是剛脫離虎穴又進了狼窩了。她決不能做他的夫人,她現在需要儘快的想辦法離開肅王府。
荊元麟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着道:“你剛從大周過來一路辛苦,現在外面也不安全,我支會過府中各守衛,你暫時就在府中休息,就別出去了。”
這是要軟禁她。他想幹什麼?之前看着他文質彬彬,斯文有禮,而且在大殿上的時候,他對她毛手毛腳也是包容,毫不挑剔。便覺得必然是個通情達理,好說話的人。現在卻完全相反,雖然表面依舊溫潤如玉,話語平和溫柔,但霸道十足蠻橫至極。就好似一塊美玉中間裹着一塊冷硬的石頭。
這時聽到外面有吵鬧聲音傳來,接着走進來一個錦帽貂裘的少年,十七八歲年紀,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進門就盯着清水看,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六哥,我今早聽說府中的人說你昨天在大殿上向皇兄要了一個美人,我還不相信,以爲下人胡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六哥,我覺得三哥說的很對,你不是沒開竅,是沒有遇到真正讓你心動的美人。你看這不用皇兄向你府中塞美人,你不就主動就向皇兄開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