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弱水帶着幾個宮女過來夜明宮。清水正在用早膳,便招呼她也坐下。
弱水瞥了眼餐桌上的餐食,笑了笑,“姐姐胃口這麼好,看來身體也好了許多。”
她勉強了笑了下,面前的藥粥和菜品,全都是爲了給她祛除寒毒,根本就不是平日該有的早膳。每一種食物都帶着苦澀,可她卻不得不吃下去。
“弱水,這幾個月幸得有你一直命人給我送些吃的,否則,我可真的要餓死在明月樓了,謝謝你。”她笑着說,笑容看起來並不如話語那般的親近。
“姐姐還和我這麼的客氣做什麼。姐姐被囚禁,我沒有能夠幫上任何的忙,只能夠送去些姐姐愛吃的東西,讓姐姐受了這麼多的苦,我已經很難過了。”
她手中的湯匙攪着藥粥,嘴角笑着道:“你用心了,知道我喜歡吃紅豆糕,每次送去的食盒中都少不了這個糕點。這紅豆糕很合我口味,我每次都是毫無殘剩全部的吃光。不知道是誰的手藝?”
弱水放在桌子上的手輕輕的抖了一下,慢慢的攥緊,笑着道:“是我宮中的小喬,她心靈手巧。”
清水看出了她的表情不自然,顯然是知道這紅豆糕是有問題的,寒毒和她有關。她開始相信了孟萱說的話。便再次的試探道:“你不怪我讓你失去了孩子,還能夠這麼的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如果將來某天,你也做了傷害我的事情,我一定也原諒你,算是答謝。你覺得如何?”
弱水觸到清水詢問的目光,立即的躲開,心中開始慌亂慌亂。清水這話可不是平白無故說的,自然是有所指。
“姐姐,你……你怎麼這麼說,我怎麼會傷害你呢。”她更加的緊張,說話已經開始不在然。
清水放下湯匙,伸手抓着弱水放在桌上的雙手,竟是比她的手還涼,手心微微的有些溼潤。她若無其事的笑着道:“我只是說如果,你我是親姐妹,我自然知道你不會故意來害我。即便是某天你傷害了我,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本意,是被人利用。正如姐姐被人陷害讓你失去了孩子。”
弱水手抖了下驚愕的看着她,滿臉的疑惑。被人陷害?
清水拉着她的手緊了緊,解釋的說道:“你也知道我跟着儲哥哥學了一兩年的武,雖然武功平平,但是還不至於連下個樓梯都能夠走不穩。那日情急便沒有過多在意身上的傷痛。直到太皇太后下旨將我囚禁明月樓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腳踝骨和腳後跟之間的凹陷處很疼很疼,才知道是受了傷。那並不是摔倒磕到的傷,是有人故意而爲。”
“當日在明月樓的時候,除了你我、孟萱和柴芙,便只剩下郭蕊的人。弱水,你可曾想過,她是這個後宮之內最希望你失去孩子的人。最希望你我姐妹反目之人?”
弱水低垂着頭,眼神不安。當日的情景再次的浮現腦海,當時郭蕊的人就站在三樓的樓梯口。她爲什麼會懷疑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姐姐故意而爲,爲什麼就沒有去懷疑郭蕊?她在詰問自己。忽然想到了那日柴芙和一個女子在復廊中說的話。對,是柴芙說的,殷商想要她孩子的性命,清水奉命行事。
柴芙?她心中更加的亂了。柴芙怎麼會編造這樣的謊言?到底怎麼回事?
“姐姐,我……你……表哥是不是有讓你取我孩子的性命?”她慌張的問,她要弄個清楚,她不能夠讓自己還沒有出世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
清水點了點頭。
“那你……沒有下手?”
“表哥並不是非要取你孩子的性命。”清水遲疑了下,然後支退宮內伺候的宮人,接着說道,“表哥的命令是讓你殺了皇后嫁禍給郭家便饒了你腹中的孩子。”
“表哥讓我?我並沒有聽到這個消息。”
“因爲我沒讓柴芙告訴你。”
弱水看了眼柴芙,柴芙走上前一步解釋道,“小姐身子本就不好,又懷有身孕,大小姐是怕小姐會因此動了胎氣,傷了身子,便自己替小姐去做了。也便是中秋之時皇后遇刺。只是因爲中間出現了失誤,皇后被皇上救了下來。還差點連累了大小姐,此後,公子也便沒有再要爲難二小姐腹中孩子的意思了。”
弱水回頭看着清水,這一切她以爲都是清水所爲,原來是清水爲了保住她孩子所做。那是多危險的事情。她竟全然不知。
她眼中淚水朦朧,她誤會了姐姐,怨恨了她這麼久,原來都是她的無知她的錯。做了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
郭蕊,是她害她失去了孩子,害她誤會了姐姐,害她親手傷害了自己的姐姐。看着清水真誠的目光,她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撲在了清水的懷中,抱着她大哭起來。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清水淚也在眼中打轉,一直忍着沒有讓它流下來。她輕輕的拍着弱水的後背安慰道:“我沒有怪過你。”
“可我對姐姐……”
“我知道……弱水,我不怪你。這深宮之內,我們並無依傍,彼此就是依靠。以後,無論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該相互的信任,互幫互助,這樣我們才能夠在這後宮之內安然立身。”
“嗯,”她狠狠的點了點頭。
“過幾日,和我一起回一次殷府吧。自從入宮,你還沒有回去一次呢。”
“好。”
弱水離開不一會兒,皇甫澤便過來了。她起身準備見禮,皇甫澤便上前扶住了她,然後將她扶到旁邊的羅漢牀上坐下,宮女將暖爐移了過去。
“今天的氣色不錯,身子感覺怎麼樣?還冷嗎?”
清水搖搖頭抿脣笑了下。“皇上今日怎麼過來的這麼早?”
自回到夜明宮,皇甫澤便沒有以往半個月不登門的狀況,而是每天都會過來看望,長則呆一兩個時辰,短則一盞茶的工夫。後宮的人都議論紛紛,不僅晉升貴妃,還得皇帝這般的恩寵,幾個月的苦也沒有白受。只有她身邊的人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但這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機會,所以她也沒有以往那般的冷淡。
“我聽說弱水過來,有些擔心。”
她笑着打趣道:“弱水是我的親妹妹,她過來看望,皇上還擔心什麼?擔心她害我?”
“清水,往往傷你的人都是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聽他這話,清水也猜到皇甫澤是知道了這寒毒的事情了,所以才提醒她防着弱水。她解釋道:“皇上,我與弱水是彼此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無論是曾經發生過什麼,是誤會還是傷害,都會彼此原諒。皇上不必擔心這些,也請皇上不要冷落她。她的一顆心全都在皇上身上。”
皇甫澤愣了下,下毒之事清水原來早就清清楚楚了。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他笑着點頭答應。
“你現在身子畏寒,這華京城冬日漫長寒冷,我已經讓人去準備,過了上元節,便命人送你去胥州避寒,屆時我會派一批親信隨行保護,何太醫也跟去,你可以帶上一些殷府的人過去照料你。”
她看着皇甫澤真誠的目光,明白他的用意,一來的確是想讓她去避寒養病,二來是想讓她避開想傷害她的人。
“弱水與我同行嗎?”她若離開,弱水在宮中便孤立無援了。
“只你一人,我想弱水也應該不想離開。”
清水猜想弱水的確是不會答應的,這一去少則也要幾個月,弱水萬不會想離開皇甫澤這麼久。
“多謝皇上。”
看着清水暖暖的笑容,他心中更是開心。
幾日後,清水和弱水回殷府,她此時才從殷商的口中得知,皇甫澤不僅僅是懷疑殷府的身份,他是完全確認了他們是虞國人,甚至是在香雪閣見了殷商。只是皇甫澤還不知道他們具體的身份。
既然能夠確認,他竟然是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難道他就不懷疑殷府的存在對大周的不利嗎?
她將身子靠近了些暖爐,殷商看着心疼,終是他害了清水。
“表哥,上元節后皇甫澤安排讓我去胥州避寒,並且特別的囑咐可以帶上殷府的人過去,我想他是在暗示此事。想讓表哥儘快的離開華京。”
殷商覺得爐火有些熱,走到了旁邊的窗前透透氣。嘴角一絲冷笑,“若是離開,我當初就不會來華京。現在已經是關鍵時候,我必然是不會離開。”
“即便是皇甫澤心懷愧疚多有不忍,但是郭家和整個朝堂卻不會放過虞國之人。現在他們並無證據,一旦他們有了證據,沒人可以保的了殷府,甚至是止戈山莊也受到牽連。表哥可有想過。”
“我自然是想過。你以爲我們現在離開了華京城,他們就會將此事作罷嗎?相反,一旦我們離開,便是做實了他們的猜測,反而會遭到瘋狂的追殺。所以我只有不動,暗中計劃。只是如今西北戰況對我們並不利。裂雲關因爲皇甫卓的存在,堅不可摧。赤狄幾個月來折損不少,現在已經退守到赤風谷附近,形成對峙。”
“我們的人呢?”
“皇甫卓已經對我們的人懷疑,所以他們根本無法行動。現在的局勢對我們極爲不利。”殷商半關着窗後走回暖爐邊坐下,向裡面夾了幾塊木炭。眉頭深鎖,愁容滿面。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殷商因爲什麼事情這麼的愁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