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女醫從偏殿將小皇子抱了出來。皇后將孩子接了過去抱在懷中,看着孩子小小的臉蛋,蠕動的小嘴,笑了笑。“可真是可愛的很。”說着抱着小皇子便走進內殿,見到牀榻上的郭妃笑着走上前去,“快看看咱們的二皇子。”
郭蕊第一個反應,是在二皇子字眼上,這麼說頌妃誕下的也是位皇子。她笑着看着身邊襁褓中的小人兒,“他可真好看。”
皇后笑着誇讚道:“有你這麼個美人的母妃,怎麼能夠不好看呢,長大之後必定是玉樹臨風。”
郭蕊看着面前的孩子開心的笑着。
皇帝的寢宮內,一直折騰到入夜,太醫們才擦了把汗,終於是有驚無險。太醫們便將木雕檢查一遍,發現木雕的確是被塗上了劇毒,稍有半刻的拖延,皇上就可能斃命。
太皇太后一眼便認出木雕來是明月樓,那必然是頌妃所爲,當即對閻昌命令:“將頌妃當即處死!”
閻昌誠惶誠恐的回道:“毒酒已經賜下了。”
“那就給哀家剮了。”太皇太后怒吼道。殿內的人全都被嚇住了,太皇太后又斥道,“還不快去!”
這時外面一個太監慌張的跑進來稟報:“捷星宮失火了。”
“失火?”太皇太后責問,“怎麼失火?頌妃呢?”
“宮人們都在救火,火勢太大,頌妃被困在殿內沒有出來。”
隆冬乾燥,一但是燒了起來,加上北風助勢,火沒那麼容易撲滅,太皇太后氣哼了一聲,“多讓些宮人去滅火,就算是頌妃被燒死了,也要把她的焦屍給哀家挖出來。”
“是。”
皇宮好似炸開了鍋,皇上中毒,郭妃分娩,捷星宮失火,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到一塊。宮中亂成一鍋粥。此時沒有人去關注一駕平凡無奇的馬車持着出宮金牌駛離皇宮。
次日,皇甫卓聽到了昨夜宮中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立即的進宮。
皇甫澤還在昏迷之中,太皇太后昨日被驚嚇又被怒氣,幾乎暈了過去,此時正在錦榮宮內休養,皇帝的寢宮內便是皇后率幾個女官、宮女在旁邊伺候。聽說平王求見,皇后便讓他進去。
皇甫卓詢問情況,得知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這一切都遠遠的超出了他的計劃,他只是要救弱水出宮,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皚皚白雪籠罩的華京城異常的安靜,此時城中一個隱蔽簡陋的小院中,兩個人身披白色斗篷之人躲躲閃閃的走了進去,反手立即的將門關上。
低矮的房間內,儲暉正在熱爐子上的奶,旁白夏芍抱着一個熟睡的孩子來回的踱着步子。兩個白色斗篷之人進屋後便揭下寬大的帽子。
“小姐?”儲暉和夏芍同時吃驚。
她看了眼房間內,只有他們。“弱水呢?”她緊張的問。
夏芍立即哭了起來:“大小姐,二小姐她……自焚了。”
清水驚得身子顫了下,手抖了抖,“什麼?”
“大小姐……我們按照原先的安排去接二小姐,可是二小姐不願意跟我們走。二小姐讓奴婢帶話給大小姐,說她對不起大小姐,對大小姐下毒,也對不起蘇娘和公子,便……”
“我沒有怪她,否則我也不會去救她。”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爲什麼這麼傻,人死什麼都沒了。”雖然記憶中沒有這個妹妹,沒有姐妹情深,但依舊爲失去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感到悲傷。
“大小姐,是奴婢無用。”夏芍立即的跪下。
南軒見到場面悲切,氣氛低沉,便走到夏芍面前詢問:“我可以抱一下他嗎?”
夏芍並不認識他,未有交出,清水此時纔看向孩子,甜甜的睡着,她一邊扶起夏芍一邊接過孩子。小小人兒,熟睡的模樣這麼的乖巧,只是他卻不知就在他出生的昨日,他的孃親去世了。
“二小姐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姬遺一。”
“姬遺一……”她輕輕地吻着他毛茸茸的額頭,“遺兒。”她心中一陣苦痛,多麼悲傷的名字。
在小院呆了許久,南軒便催促清水要回去了,在外面逗留的時間太長,而且是這個節骨眼上,會招致懷疑。
她依依不捨的將懷中的孩子交給夏芍,“這個孩子我暫時並不能夠帶在身邊,由你和儲暉照顧,若是有什麼事情,你們直接和南軒聯繫,他出府方便。”
“小姐放心,屬下一定會照顧好小公子。”
從王府後花園的角門進府,剛回到思齊院外便察覺出情況不對。走進院門,藺若芸正站在正廳廊下,丫鬟們跪伏在院中。
見到清水回來,藺若芸嘴角笑了笑。
“王妃。”清水走上前福了一禮。
“你可回來了,把我給嚇壞了,王府中都不見你。今日王爺進宮,若是你有個閃失,讓我如何向王爺交代。”上前抓着她的雙手,心疼的責怪道,“這出去多長時間,手像冰一樣,快進屋內暖暖。”
“多謝王妃關心,昨日下的雪大,清水便想着到府外賞雪,怕靈靈她們攔着不讓,就沒有給靈靈她們說,只帶了小大夫出門。勞王妃擔憂,清水過錯,請王妃恕罪。”她又福了一禮。
藺若芸忙扶起她,“只要你平安無事的回來就行了。”見到她微微紅着的眼眶,顯然剛剛又哭過,她眼角微微的動了下。
清水回頭看了眼院中的阮靈靈幾人。藺若芸便吩咐她們全都起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一邊拉着她在房中軟塌上坐下一邊道:“再過幾日便除夕了,我今日過來給你這邊院中送些過年所需要的物品,你待會讓院中的丫鬟看看,若是還有什麼需要的便和我說。”
“王妃厚愛,王妃一直都將好的東西向清水這兒送,清水都不知當如何謝王妃。”
“只要你平平安安,你腹中的小世子健健康康的,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清水怔了一下,擡頭看着藺若芸笑盈盈的面容,她在試探她?她忙將手抽了回來起身福禮惶恐的回道:“王妃所出纔是世子,清水不敢僭越。”
“你緊張什麼。”藺若芸再次的將她拉回到自己身邊坐下,“我與王爺成親一年多至今沒有懷上,前幾日因爲月事遲遲不至,我還思量會不會是好事呢,卻原來是受了寒罷了。現在你腹中的孩兒,可是王爺第一個孩兒,整個王府可都盼着呢……”
後面王妃說了什麼她並未有記住,她依舊還停留在藺若芸所言的疑似懷孕的事情上。他那日信誓旦旦的向她解釋說對王妃只是皇帝所逼迫才迎娶,並未有感情,也未有碰過她。看來都是假的。
燕湖的景象再此在腦海中浮現,她心中一陣冰涼。
藺若芸坐了一會兒便回去了。
剛回到自己的院中,華錦便上前道:“王妃,奴婢看這思齊院最難對付就是那個小大夫,上次女醫的事情,若不是他從中插手,現在姬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早就不在了。”
藺若芸接過她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眼中含着怒氣,卻努力的壓制下去。“所幸的是女醫死了,王爺並沒有查到任何的線索來。由此也可見這個小大夫是有真本事的,不是放在那兒擺設的。”
“那個小大夫到底是什麼人,若是能夠爲王妃所用,對付姬夫人可就輕而易舉了。”
她搖了搖頭,“我從王爺的口中試探的問過,連王爺都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既便如此王爺還敢將此人安排在思齊院,說明王爺是篤定這個小大夫不會傷害姬清雅,所以想收買他根本行不通。我們只能夠想別的方法。昨夜宮中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今日她帶着小大夫出府連阮靈靈都避開,必然是見什麼重要的人,而且多半是殷府的人。”
“那小大夫會不會是殷府之人?”
“不能確定,無論他是什麼人,都是我們現在最大的絆腳石。你讓人盯緊他。”
“是。”
皇甫卓將對於沒有救出弱水的事情很是愧疚,清水只是盯着面前瓷娃娃流着淚,沒有抱怨他一句,這反而讓他心中更加的沒底,不知道清水現在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清兒,”他摟着她的肩頭哄道,“對不起,對不起……”
“十三哥,我知道你盡力了,是她求死。”
“清兒,別難過了。”
她已經難過一個上午了,再難過又有什麼用呢?正如對於他和王妃的事情,她難換來的不過是可憐和欺騙。軟弱註定是要被欺凌。
皇宮之內,皇后坐在榻上看着搖籃中的嬰兒,目光冷淡。“一個可憐的孩子。”
“公主真的要將這個孩子養大?”
“養大?”皇后冷笑一聲,“他能長多大還要看他的造化。”
“只是可憐了頌妃母子。”微瑩嘆息一聲,“奴婢打聽了捷星宮中尋到了十一具屍體,全部被燒焦,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已經分辨不出誰是誰了。太皇太后下旨將她們全部扔出宮,埋在了亂葬崗。”
“自焚……”皇后嘴角牽了牽,眼中淚水朦朧,殷公子也是在殷府被逼自焚。“火焚是虞國最聖潔崇高的一種死法,殷公子曾經寫過一篇《聖火賦》,講述的是一匹狼,它在與獵人的爭鬥中被刺傷,獵人想剝下狼皮,狼最後跳入火堆自焚。寧願骨血化爲灰燼也不願留軀體交付仇敵。”
再看向搖籃中的孩子,她眼中充斥的全是仇恨的火,似乎瞬間也想讓面前的這個孩子化爲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