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而上的雞毛在空中足足地停留了一刻鐘,才緩緩下落,而老和尚卻是輕嘆了一聲,“今年打春比往年足足晚了一刻鐘!”
他自顧自的說,又彷彿是說給我們聽。
我們不明所以,也不敢亂說話,見他此刻已經清醒,便上前拜見。
“見過前輩!”
老和尚看了我們一眼,目光雖柔和,卻異常的深邃,我們在他面前彷彿沒有秘密可言。
我再次可以認定,這老和尚絕對是個高人。
老和尚沒有迴應,而是自顧自的道:“一刻鐘有諸多的變數,可以誕生一個本不該誕生的命數,這便是人間的千年之劫!”
我和何陰陽瞬間僵住了,雖然老和尚這話說的十分隱晦,但我們還是能夠感覺出他另有所指。
莫非他說的是七兩二錢命?是了,我和何陰陽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天子,大伯曾告訴我們,七兩二錢命便是那千年一刻不該誕生的命數!
老和尚見我們沉默不語,不禁笑了笑,鬍子微微顫抖。
“你們的來意我已知曉,想必你們已經見過了我那頑劣的徒兒!”老和尚張口道。
我倆臉色一怔,這下終於可以確定這老和尚便是胖子的師父,悟空法師了。
“原來大師您就是悟空法師!晚輩失敬了!”我拉着何陰陽道。
老和尚擺了擺手,“什麼悟空法師!當年年輕氣盛,自覺道行了得,便上山與禪師論道,沒想到卻把自己繞了進去,自此遁入空門…旁人嬉笑我是個道士,便叫我悟空了,其實我在佛門本無法號!”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這法號怎麼這麼怪呢,當真以爲悟空大師是個孫猴子!原來只不過是個戲稱罷了,怪不得山上的和尚聽了‘悟空’這個法號都十分惱怒,想來是以爲我們在嘲笑前輩。
胖子也真是的,竟然把他師父的戲稱告訴了我們,不過再一想想,這老和尚自己都說了在佛門並無法號,我們也就釋然了。
“方纔你們是否感覺到了地氣的存在?”老和尚似乎喜歡東拉西扯,我和何陰陽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剛纔那一幕。
我點了點頭道:“晚輩方纔確實感應到了空氣中的暖意,不知是不是前輩方纔所說的地氣?”
老和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世間萬物,始於春、發於夏、結於秋,止於冬,皆爲天地造化…何爲天地?天地即陰陽,陰陽即是因果,因果即是命運!若道是陰陽,佛是因果,本心即是命運!則無法無念無聲無相!”
陣陣宏音響徹腦海,我和何陰陽不禁呼吸一窒,好一番佛道因果的論斷!短短几句話卻蘊含無上天意,讓人有霍然開朗之感。
我和何陰陽知道這短短的幾句話囊括了老和尚畢生的感悟,一邊細細感悟,一邊細細思量,竟是懂了不少道理。
這般無上奧義,只能理解,不能透徹,畢竟這是老和尚畢生的感悟,我們能夠聞之已然三生有幸,怎可奢望瞬間領悟?
“感謝前輩指點!”我和何陰陽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和尚拜了下去。
老和尚擺了擺手道:“罷了!若非你二人有此悟性,我即便說了也是白說,能夠有所收穫,便是你們的機緣到了,接下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老和尚揮了揮手衣袖道:“你們下山去吧!”
感受到老和尚的逐客之意,我和何陰陽不禁瞪大了眼睛,連忙道:“前輩,其實我們此次前來…”
其實我們是想說我們此次前來是想請您老人家下山的,畢竟天子那麼兇,沒有幾個高人坐鎮不行啊!
沒想到老和尚揮手打斷了我們的話,“此番大劫,斗的不是法,不是術,斗的是命運!命運超脫世間法之上,最是玄之又玄,任憑你法術再高,法力在強又如何?在命運面前一切皆是浮雲,猶如泰山壓來即刻飛灰湮滅,就算有再多的高手出面又如何?”
老和尚深深地嘆了口氣,接着道:“我師弟真陽子修爲不再我之下,卻依舊遭了暗算,魂飛魄散,這本就是命數!野狗師叔本是玄門弟子卻身懷奇門之法,這亦是命數!佛陀傳人在今世轉生,這還是命數!最終要與你們鬥爭的更是命數!只有能夠觸摸命運的伏羲傳人才能與命運鬥爭,這也便是‘天授法行於爾等’的真正奧義,難道你們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老和尚說完之後我和何陰陽頓時驚覺,原來此人便是白眉老道的師兄,臭道士提到過的玉陽子!
這個消息還不至於令我們震撼,老和尚的餘音如同驚雷般在我們耳畔炸響,重重地敲擊着我們的心靈!
我暗自回味老和尚說過的每一句話,因爲我知道這對我們來說萬分重要,生怕錯過!
天地即陰陽,陰陽即是因果,因果即是命運,命運是超脫世間法之上的東西…
是了!世間萬法不外乎修身、修心、養性,但縱有飛天遁地之能、氣衝斗牛之威,亦不能逃脫命運的掌控!
老和尚的話讓我瞬間猶如醍醐灌頂!天子是不會那麼容易消亡的!就算是法力傾軋之也不可能!
爲什麼?
因爲他是本不該出現的命運,七兩二錢命!
世間之人命數最高者爲七兩一錢,誰人能敵過七兩二錢命?他是命運的極致,幾乎不死不滅,任你法術再高,任你法力在強,亦不能將他灰飛煙滅!因爲他的命運註定是不滅的!
我終於懂了!身子便又開始顫抖起來!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絲恐懼!
怪不得各路仙府都無法捕捉天子,怪不得酒色財氣爲其護道!怪不得他做盡壞事到目前爲止還是活蹦亂跳,卻不受因果之報!
這一切自有定數,能夠有可能滅掉天子的只有我們,因爲我們是伏羲傳人,因爲《伏羲天書》乃是無字天書,命運之書,修的是命!
這是命運的爭鬥,能夠幫助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與其他人等無關。
我和何陰陽呆立着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緩緩回過神來,老和尚見狀,微微笑了笑,“你們也並非是一個人在戰鬥,在以往的過程中不是一直有人在幫你們嗎?他們雖不能幫你們直面天子,但卻是可以幫你們掃清障礙,讓你們無後顧之憂!”
是啊!在以往的生命裡,我們的世界涌現出了一道道鮮活的身影,白眉老道、臭道士、過陰大仙、甚至是大黃、徐輝、胖子,還有東北的各路馬仙和玄門鬼仙!
他們都曾幫助過我們,我們並非是一個人在戰鬥!
老和尚見我們想通了,不禁揮了揮手道:“去吧!你們的緣不再我茅山一脈,而在武當…”
“武當?”我和何陰陽不禁瞪大了眼睛。
“到了武當你們自會知曉,悟天,把他們送出去吧!…”老和尚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並不再搭理我們。
一個胖和尚沓着鞋從屋裡走了出來,眯楞着睡眼不情不願地對着我倆道:“兩位,請吧!”
“原來是你!”這胖和尚豈不就是那個死乞白賴要給我們算命的胖和尚!
胖和尚嘿嘿笑了笑道:“貧僧法號悟天,是悟飯的師兄!”
……
五臺山在山西,武當山在湖北,中間隔着河南省,我和何陰陽在地圖上比量了一下,雖然看着挺近,其實天高地遠,不坐火車是不行的。
時間不等人,我們心急火燎的去了車站,直奔湖北。
在湖北境內坐了黑車竟然跑到武漢去了,又從武漢出發,途徑孝感、襄陽、十堰,一路風塵僕僕,終於在三天之後來到了武當山區。
我和何陰陽現在才知道,原來武當山不僅僅是個山名,還是個區名,這個區就叫武當山區。
武當山區猶如武俠小鎮,風情古樸,讓人賞心悅目,與五臺山各有千秋。
且風景宜人,高山俊秀,氣候較之山西要好一些,在來時的路上我們便見到一處處通幽的峽谷,山水豐美,橘樹充裕,竹林悽清。
不知道老和尚爲什麼要我們來武當山,但老和尚的話我們不敢不信,經過那日的一番論道,我們已經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說我們的緣在武當,那便在武當!
來到武當山腳下,我的心忍不住有些激動,武當對我來說是個神秘而又特別的地方,因爲我小的時候就聽家裡人說,我太爺爺原本便是武當山的道士。
我太爺爺曾經在這裡修行過,他老人家在我心中一直是個傳奇,雖然他如今早已躺在了長白山裡,但他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卻是始終未變!
來到武當山下的小鎮,已經是傍晚了,我和何陰陽一路行來,坐車在山裡急路拐彎的,早就已經疲憊不堪,此刻再去爬山那是說死都是不行的!
在小鎮吃了點特色菜,便回到旅店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睜眼睛,就急忙爬山去了。
來到風景區外,有直通山上的汽車,我倆把國安局的證件拿了出來,略施小計混上了車。
汽車一路向上,沿着盤山道飛馳而上,我倆從來沒做過這麼刺激的車,沿路有‘十揮手’,彎壁陡峭,差點沒把我倆的魂給嚇出來。
真不明白這些道士爲什麼要住的那麼高,莫非住的高才叫高人嗎?
隨着海拔漸漸增高,我們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住這麼高,因爲在高處才能看到這般美妙的風景。
武當山諸多山峰,一峰高過一峰,風景秀麗,雲海疊重,如履仙境,我們東北的山巒雖然並不少見,但卻沒有像中原這般巍峨的山脈,繡美的山巒。
山上灌木低矮,依稀可見蔥鬱竹林,半山腰還種有茶樹,霧氣清香,別有一番賞心悅目。
汽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到達了山頂,到了山頂我倆才知道,離山頂還早着呢,在往上還要做纜車。
上面那座主峰,叫做‘金頂’。遠處“第一山”的篆刻在山壁之中若隱若現,不禁讓人心驚,第一山,好大的口氣!恐怕也唯有武當這般神秘的地方敢著以此稱。
山下也有一羣道士,但卻是一些處理俗事的弟子,教一些老人孩子在打太極拳,想必真正的高人還要隱匿在那金頂之上。結果一打聽才知道,那金頂也並非是什麼高人的隱居之處,也是旅遊景點。
我和何陰陽頓時鬱悶了,在我們看來,老和尚讓我們來武當必定是爲了面見高人,傳授我們一番機緣,不然叫我們來幹嘛?
可是現在我們卻是不知所措了。
就在我們抱着膀子在山上吹風的時候,一個銀冠道士突然手揮浮塵朝我們走了過來。
“道長好!”我倆連忙作揖,因爲此人與那些道士不同,身上有股隱晦的氣息。
那道士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浮塵道:“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