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只是一場虛驚,阿三阿四和阿五也趕了過來,原來是小包子自己將他們趕走的,說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沒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們便發現包子不見了。
這晚之後,一連兩三天,每當我一個人待着的時候,總感覺有一雙眼睛一直在背後默默注視着我。我問小包子,那面具是什麼樣的,小包子說,“就是新年時,孃親送給阿狸的那一頂青銅獸面具,不知道爲何,那人竟也有一副一模一樣的。阿狸便是見那人帶着這個面具,以爲是孃親的朋友,他說可以帶阿狸進宮找孃親,所以阿狸纔跟他一起去的”
那面具,是我很早很早之前買來送給二月雪的,後來,小包子見了喜歡,便送給他了。可小包子回房間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那頂面具。
用完早膳後,小包子便要去國子監讀書,陳國的東宮和國子監皆非設立在皇宮之中,國子監位於東城區的成賢街上,我不放心小包子的安危,便隨同小包子乘坐馬車一同去國子監,隨行的,還有阿三阿四阿五小六小七他們。
馬車路過早市時,賣菜的大嬸們皆是議論紛紛,“你們聽說了嗎?原來那個道姑便是咱們的前太子妃,沒想到前太子妃,竟是鳳族後人。”
“什麼鳳族?”
“就是十年前,被太子滅了族的鳳族啊,傳得很玄呢,
“此話怎講?”
“相傳,鳳族後人,一直居住在離城的格桑山雪峰之上。他們的祖先,是彌勒佛座下的一瓣蓮花轉世,彌勒佛乃三世佛中的未來佛,因而,其座下蓮花亦有感知預言能力。所以,鳳族後人有一秘術,即溯魂。原以爲,十年前,鳳族之人便只剩下無憂谷的沈夙道長和長幹山的沈晉道長,沒想到,咱們前太子妃也是,聽說太子妃是兩位道長派去刺殺咱們太子的呢!”
“哎呦!我的老天!太子已經毀了一雙眼睛,他怎麼還要……還有啊,世間當真有什麼秘術溯魂嗎?”
我放下窗簾,嘆了口氣。小包子見我嘆氣,也小大人似得嘆了口氣,小手支着下頜,小嘴不滿嘟得老高,“孃親,小豆角姐姐說,皇爺爺和皇奶奶不願意讓孃親和父君在一起,爲什麼?鳳族又是什麼?孃親是鳳族,阿狸身上流着孃親的血,阿狸也是鳳族嗎?”
我摸了摸阿狸的腦袋,“孃親都不記得了。晚些阿狸下課的時候,孃親再來國子監接阿狸,孃親沒來之前,阿狸要乖乖的,不可以跟任何叔叔先走。”
下了馬車,國子監的助教已等在大門前,小包子一副老成的樣子,舉手擡足間,滿是大家風範,許是見慣了衆人行禮的場景,他眉頭都沒擡一下便擺了擺手示意大家起來,然後挎着小包,不慌不忙朝國子監內走去。走到一半,忽又跑了回來,抱着我的臉蛋親了一口,“孃親,尚書大人家的陳饅頭天天都有孃親送,阿狸終於也有了!放了學,阿狸就進宮見皇爺爺和皇奶奶。”說到這,他又嘆了口氣,“父君太不給力了,這事還得阿狸出馬才能搞定!”
我,“……”
小六小七,“……”
這般自信,都遺傳了誰?
小包子走後,衆人見我都好生尷尬,似乎該行禮,但又不知道行什麼禮,我想了想,默默帶着阿四遁走了,留下阿三和小五小六小七一同照看小包子。
我讓阿四駕車去西街的布料坊挑點布匹,我想給阿狸親手做雙靴子,然後剛好也可以去鐵柱那坐一坐,喝上兩杯暖酒。未料竟碰在巷子裡碰到皇后的貼身嬤嬤,她立在馬車一旁,翹首以盼,似乎在等誰一般。
我讓阿四悄悄揹我翻過牆頭,跳到院子裡,恰好碰到打扮得跟小白臉似的鐵柱正從正門出來,小廝正在爲他系斗篷,他哈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試着自己今日的音色,這廂剛一擡頭,便看見我,他剛想出聲,我連忙將食指放在脣間做了個噓的動作。
他會意之後,擺了擺手讓小廝走開,然後拉我到牆角低聲道,“昨夜宮裡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聳了聳肩,用下巴指了指他,“那許嬤嬤是在等你?”
鐵柱嗯了聲,“我正想借今兒個去給皇后獻唱的機會,替你說幾句好話呢。”
鐵柱這張臉長得不怎麼樣,但卻有一把好嗓子,這也是‘陽春白雪’雖然藏在巷子的旮旯角,但依然名聲在外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便是當今皇后和幾個娘娘都喜歡聽鐵柱唱曲兒,從皇后肯讓許嬤嬤親自迎鐵柱進宮,便可看得出鐵柱也算小半個宮中紅人。
這幾日,無論是皇上還是皇后的召見,二哥怕都會找機會幫我推了,他亦不會允許我去宮裡,可我總要找個機會確定下皇后身上的胎記到底是什麼形狀。於是我笑眯眯湊到鐵柱耳朵跟前,低語了幾句。起先阿四不同意,但在我的威脅之下,他只得低頭。
不消片刻,我和阿四便以鐵柱助手的身份出現在他身旁。冬日裡,我們兩個帶着氈帽,帽檐壓得很低,所以矇混過了關,順利進了宮,來到了皇后的長樂宮。
皇后有個習慣,便是喜歡在宮妃問安過後,去華清池沐浴。我去過一次華清池,還記得路線,便藉口肚子疼,路上悄悄打暈了一個宮女,換上了宮女的裝扮,然後潛到華清池裡。阿四不放心,他也打暈了一個小太監,換上了小太監的衣服。除了皇上,華清池向來不允許男士入內,因而阿四隻得在屋檐上悄悄候着我。
我七拐八繞進了去,憑着記憶穿過一個亭子,終於看見了池子。彼時,皇后還泡在池中,由着宮女爲她捏肩,而許嬤嬤也侍立在她身旁,大抵是在稟告她鐵柱候着了。
我乖巧地站在衣櫥旁,從另一個小宮女手中討來托盤,她剛好肚子也有點不舒服,連聲道謝謝,便小跑了出去。恰在這時,皇后起了身打算上岸,由是我連忙低着頭將托盤捧了上去,然後取浴巾將替皇后裹住身子,低頭一瞥,我終於看清了胎記的形狀,正是楓葉胎記。
這麼說來,她果真便是師父讓我找的女子。
總算是完成了師父交代的任務,接下來便是等師父出現了。
我想事情太過入迷,直到許嬤嬤走到我跟前,斥道,“發什麼呆?”
我登時回過神,連忙將腦袋垂得更低,服侍皇后更衣。皇后的衣飾很是繁複,我險些因此被揭穿,好在專門侍候皇后更衣的小宮女回來了,我緩緩鬆了口氣,而後隨皇后一同來到了長樂宮偏殿之中。
偏殿裡放了暖爐,溫暖如春季,冉冉檀香裡,鐵柱清幽婉轉的歌聲飄蕩開來,皇后彷彿因爲這段歌聲而陷入了往事,她一勺一勺喝着血燕窩,鳳眸微微眯起,似是望向殿外,又似是望向飄渺。
一曲而終,鐵柱示意撫琴吹笛的宮中樂姬們暫且停下,而後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意,對皇后諂媚道,“娘娘,金柱近日裡譜了首新曲,只待填詞便是首完整的歌,娘娘不妨將煩心事傾吐出來填成詞,興許這樣,心底便會舒服點兒。”
皇后放下了燕窩,溫婉一笑,“就你嘴貧。”說罷,嘆了口氣,“皇上因爲太子的婚事,怒火攻心,纏綿病榻之中,本宮委實心煩。”
鐵柱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其實這事,金柱卻覺得是金玉良緣一樁。”
皇后冷笑了一聲,“前段日子,陽春白雪發生火災,聽說太子和那道姑當時便是在你那兒聽曲兒,敢情這麼快便熟上了?”
不過爲我說了句好話,皇后立馬沒了聽曲的興趣,將鐵柱轟了走。鐵柱悻悻看了我一眼,彼時,我已經換回了鐵柱小廝的衣物,低着頭打算跟他一同出宮,未料,這時,許嬤嬤忽厲聲道,“來人,拿住他們兩人!”
皇后果真非池中物,怕是她早已看出了我的身份,只不過在調兵遣將,這下好了,若是落入了皇后手裡,可不是給二哥平添麻煩。
可是禁軍如同潮水般涌入殿內,將我們兩個包圍得團團轉,這可怎麼逃?
未料這時,一抹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擋在了我的身前,然後丟了一顆煙霧彈,他的身手好生熟悉,連他懷抱的味道都熟悉得讓我想掉眼淚,這怎麼可能,我親眼看着二月雪的棺材被運回西禹的!
他來得神秘,走得同樣神秘,將我帶出宮,他便轉身離去,我只見他臉上帶着一個面具,但終歸不是二月雪那個。他武功很好,連阿四都沒辦法追上他,於是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消失。
我搖了搖頭,自嘲一笑,直到今日,還是不肯接受他已經永遠離去的事實嗎?
不然,如果他是二月雪,爲何不肯見我?
說不定,他只是二哥埋伏在宮裡的高手,
也罷,總算確認了胎記。此行算是有驚無險。不過鐵柱還未出宮,但以皇后對鐵柱的寵信程度,應該不至於對他做出何等懲罰,畢竟方纔那許嬤嬤也只是想抓住我和阿四。
嘆了口氣,我有些心情低落地回到東宮,二哥不在,估計是去了軍營。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喜歡去梅園的小金屋那看上兩眼,每每此時,我心底都覺得特別踏實,特有安全感。
小豆角抱着一堆布料供我選擇,我認真挑了一個銀色的皮革,宮女們捧上了鞋底,我又從中選了牛筋底,然後讓宮女們退了下去。
然而,意料之外,當我拿起牛筋底時,鞋底竟壓了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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