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第一次,莫名其妙的第一次。
那年初冬十二月十二日,是我剛滿十五歲及笄的日子。
在那前一日,我溜去了鐵柱那裡,請他給我上一堂生動的成人課。彼時,我已經喜歡了夜祁言七年,七年如一日的倒追生活讓我覺得這輩子都恐怕等不到他喜歡我的那一日了。既然如此,如果不對他做點什麼,我委實不甘啊!
比如,吃肉神馬吃不到,總該讓我喝下肉湯吧?
可我從出生開始便似乎沒有母親沒有父親,只有一個姆媽照顧我,她說我是撿來的,後來離城一戰之後,姆媽也離去了,照顧我的容嬤嬤,年紀不大,堪稱知書達禮的典範,我的宮規皆由她所教導。宮規第一條,便是不可對太子有非分之想,這算哪門子宮規?所以我也不指望她告訴我成人間的那些事兒了。至於李九霄和琅華那兩個坑貨,前者我已經與他絕交,後者壓根不靠譜。
所以,我的成人課這一艱鉅的任務,便落在了鐵柱身上。
我深深的記得,那一日,他從地窖裡搬出一個雪藏老久的西瓜和黃瓜,然後語重心長告訴我,“阿鳶啊,我和琅華爲你及笄前的成人課程可是準備了良久,雖說以前你摸過非禮過的男子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了,但這次,當真不同了。”
我顫巍巍看着那那滾圓的西瓜和長長的黃瓜,心底一陣小鼓亂顫。
“到底有什麼不同?”
我話音剛落,他手起刀落,利落地將西瓜切成了兩半,瓜瓤紅紅的,還泛着水澤,好不誘人,我嚥了咽口水,他將其中一半遞給了我,然後道,“你可以邊吃邊看我演示。”
這廂我剛用勺子挖了一塊西瓜放嘴裡回味無窮時,鐵柱已經拿起黃瓜猛地插進了西瓜內,登時,西瓜汁四濺,然後他看着驚得合不攏嘴的我嘆息道,“你可要想好了,男女間的第一次,尤其對於女子而言,還是蠻血腥的。”
我將嘴裡的西瓜吐了出來,然後看着他拿着黃瓜一陣猛戳西瓜,西瓜汁弄得到處都是,我的衣服上臉上都被染得紅紅一片。可不是,我聽說女子第一次都會落紅,可沒人告訴我這他媽哪裡是落紅,分明是爆血管!
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了,“鐵柱,你騙人,一定是黃瓜太粗了,你應該換成筷子,你的就是筷子纔對!我之前趴在你房門前偷聽你和上官大人府小女兒時,她只是嚶嚶嚀嚀了大半夜,要這般爆血管她肯定就不僅僅是嚶嚀了!”
鐵柱一張臉紅了黑黑了紅,良久,他才吐出幾個字,“士可殺,不可辱,你才筷子,你全家都筷子!”
於是,這堂教育課最終以我被掃地出門告終。
每年的十二月,都已經開始下起了雪,當時我看着滿天飄飛的鵝毛,心底是百般猶豫。如果吃肉需要付出這般血腥的代價,老孃到底還要不要吃?
我猶豫了一整夜,最後打消了吃肉的念頭,我怕疼。
翌日,我還沒睡夠便被小豆角和容嬤嬤從牀上挖起來,任憑她們幫我梳妝打扮,接着皇后的懿旨便來了。我委實沒想到,夜祁言會這般重視我的及笄禮,他請了他的後媽,也就是皇后娘娘爲我組織我的及笄典禮。最讓我震驚的是,太后竟然也出現了。
及笄典禮於專門用於舉行祭祀典禮等重大典禮的慈恩大殿舉行。
那一日,我穿着五重繁複的華服,徐步穿過織錦鋪陳的玉階,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便是。這下好了,我委實將二哥的面子丟得乾乾淨淨,更別指望他會喜歡我了。
最後太后、皇后還有後宮的其他妃嬪們都送了我禮物,然後還有一個小型的晚宴,太后乏了,便先回去了。
對於太后,我的印象很深,因爲她長得很美,美得後宮佳麗三千乃至皇后在她面前都變成了綠葉,但那種美又是高傲不可接近,遙不可及的,甚至連她看人的眼神都是虛無縹緲的,素日裡,她清心寡慾一心禮佛不問後宮之事,倒不知爲何會參加我的及笄禮,後宮衆人皆是議論紛紛。
太后走後不久,皇后也走了,最後我也走了,但我卻忘記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去的了,我只知道身體很熱,自己被下藥了。但這一日太過兵荒馬亂,我委實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中招的。
我只知道,閉上眼的瞬間,我似乎看見了李九霄。
然後,那一夜更加混亂了。
我的第一次竟是在冰天雪地裡,不知道給了誰。我只知道,很痛,一個男子一直壓着我,做着重複的動作。月光反射着雪光,那落紅並沒有像鐵柱表演的西瓜汁那般四濺,只是像一朵小小的梅花。
紅得粗目驚心的梅花。
我是委實不記得那男子是誰了,但後來東宮裡的宮女太監們異口同聲說,親眼看見我在梅園將太子夜祁言撲倒。那霸王硬上弓的畫面太過刺激,他們不敢偷看。
但儘管沒有親眼所見,憑着他們神一般的想象力,關於我和太子的香豔之事還是被描得繪聲繪色。從此,我的臉上只掛着四個字:慾求不滿。
我百口莫辯。然而,我好奇的是,到底是誰對我下了藥?是李九霄嗎?還是皇后太后等等人?爲何又要對我下藥?
琅華說,以色事人,終不能長久,但沒有色,更不能長久。
此刻,他就坐在我耳邊嘮叨。他說,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朝堂上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女都會參加,那一日,每一個人皆會盛裝打扮,祈求能得一心人,若兩人都相互看得上眼,便可當場求聖上和皇后賜婚。
他倒是對我很是上心,從最初天天在我耳邊唸叨有多少人想嫁給夜祁言,讓我加把力。到現在幫我趕走小三,幫我請了剪裁師父替我量身定做衣服,將我打扮得漂漂亮亮以求博得夜祁言的好感。他簡直是恨不得我立刻與夜祁言跪拜天地,嫁給他做太子妃,如此,他才能罷休一般。
這真是好生奇怪,小十一可是說過,我以前,和他私奔過,不是麼?雖不知爲了何事才私奔,但他終究是不肯讓我嫁給夜祁言的,不是嗎?爲何眼下卻又肯了呢?
一番折騰之後,我對琅華道,“要不是你年齡比二哥還小,我委實會以爲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爹了……”
“……”琅華很暴躁,我聽見了他的磨牙聲。
我看着鏡中自己被他折騰得跟只白鳳凰一般,嘆了口氣。其實那日在夜祁言殿中時,我覺得有個女子說得很對,他若是不喜歡你,你便是穿成一朵花也枉然。既然二哥喜歡我,我幹嘛還瞎折騰?
眼下,皇后懿旨,我不得不來參宴,我無心其他高官子弟,我滿心都是二哥……的小金屋,但求皇后放過二哥,別亂點鴛鴦譜,將他與那什麼表妹指在了一塊。
一炷香後,我是隨二哥和琅華一同進宮的。元宵宴擺在了後花園最大的一個園子。
一入園子,我登時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場景震撼住了,真是好大一場相親宴,來相親的官員子女目測至少有一百,然後關官員們分別按官階排排坐,官階高的則帶着家眷坐在距離聖上和皇后近的地方,依次排下去。可我無父無母,難不成跟着夜祁言坐在一起?
琅華聳了聳肩,賤笑道,“乖女兒,小爺今天勉爲其難做一次你便宜老爹。”
夜祁言在一旁嘴角抽了抽,夜琅華又調戲道,“怎麼,你岳父大人死得早,你皇叔我是讓你感受下女婿見岳父的心情。”
岳父大人,可不是我爹?他如何知道死得早?我摸不着頭腦的追問了兩句,夜琅華大抵意識到說錯了什麼,連忙道,“猜的唄。”
他還想多說一句話,夜祁言已經將我拉了走。
他將我拉到了一棵大樹背後。人羣的歡鬧聲頓時被隔開。我有些不明所以,他看起來也很是遲疑,這不像一向胸有成足的他。
“怎麼了?二哥?你有話交代我?是關於待會的宴會嗎?”
他笑了笑,撥開我額前的髮絲,俯身身吻了吻我的額頭,一路滑到鼻尖,我的臉頰一熱,躲了開,輕聲斥責道,“你幹什麼?”其實我心底多希望他繼續下去,可眼下太不是時候了。
他遲疑了一會,聳肩,“我有點緊張。”
我想了想,道,“我也有點緊張。”
我們幾乎是同時開口問對方,“你緊張什麼?”
“我知道你緊張父王和母后會替我指婚。”
我點了點頭,他伸指慢慢地在我頰邊摩娑,仔細勾勒着我的面龐,聲音輕而柔,彷彿是對着一個極易破碎的夢般帶着諸般的小心,“我說過,只會娶你。待會,我便當着陳國百官的面,向父王母后求娶於你,嗯,這是我第一次,向一個女人表白呢。”
他挑着眉,說得好生輕鬆,眉目間盡是喜悅,映着明月浮光,連他的笑都比以往更加瀲灩動人。明明是三歲孩子的父親,但這一刻,他卻更像個情竇初開的大男孩。我想笑,卻發覺眼底有熱氣涌出,這樣一刻,我大概等了太久了吧。
整整十年。
但總而歸,心底的擔憂,也因爲他這麼一句話,瞬間有種撥開雲霧見日頭的感覺。
我知道,二哥只要說了,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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