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花吟的眼前,花吟從頭上拽下帽子,抓了抓頭髮,皺了皺鼻子埋頭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剛邁開步子就聽到小丫鬟叫她,她轉過頭,就見三四個小丫頭捂着嘴朝她笑。
花吟不明所以,用帽子在臉上揉了一把,“你們笑什麼呀?”
其中一個上得前來,笑道:“花大夫,你身後的籃筐裡到底背的啥呀?怎麼還用塊藍布包着啊?”
花吟立時緊張了起來,雙手護着身後,陪着笑臉說道:“還能有什麼,我早上採的藥唄,”言畢轉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衝去。誰料小丫頭們有備而來,笑鬧着將她團團圍住,三兩下就將她身後的籃筐給扒拉了去。一面解開了藍布,一面笑鬧着就往南宮金氏的院子飛奔着跑了去。
“哎,我的花露!”花吟喊過後,又想到已經耽誤了這麼長時間,花露也不能用在藥上了,索性隨她們玩去。搖了搖頭,就揹着手往自己的院子走,迎面大丫鬟文竹走了過來,笑着說道:“花大夫今兒個收穫頗豐吧?”
花吟聽她說的隱晦,又不好稀裡糊塗的都認了,只衝着她憨笑。
文竹捂着嘴噗嗤一聲,“早上夏荷經過沁水岸邊看見啦,現在整個相府都傳開了,花大夫當得起全大周最受女子歡迎的男子了。”
花吟被打趣的無話可回,乾笑着走開了,剛到自己的院子,擼了袖子將早上臨走的時候曬在外頭的草藥往回搬,就聽小丫頭急跑着進來嚷嚷,“花大夫,夫人叫您過去問話呢。”
花吟料得也是因爲香囊荷包的事要打趣她,心裡頗不自在,舀了水隨便將自己臉手都洗了下,這才隨着小丫鬟過去,一路上都在想着怎麼回話纔不至被取笑的無地自容。
不一刻就到了南宮金氏住的地方,蘭珠嬤嬤正立在外頭,見了她來幾步迎了上去,摟着她道:“待會夫人要是訓你,可別回嘴。”花吟心頭一咯噔,“怎麼了?”蘭珠嬤嬤含笑點了點她的額頭,抿脣不語。花吟心知沒什麼大事,也就放鬆了下來。
幾步上了正屋,就見南宮金氏衣着整齊的坐在上手的椅子上,一隻手撐着額頭,邊上的桌子放着花吟的籃筐,還有悉數被倒下來的香囊荷包。
如今南宮金氏的身體較以往好了許多,原本的骨瘦嶙峋也漸漸豐腴了起來,臉上還有了紅暈。她如今能走就絕不站着,能站着就絕不坐着,能坐着就絕不躺着。用她的話說是往年躺的太久了,現在一躺下就擔心眼睛一睜又起不來了。
花吟見南宮金氏氣色尚好,心裡高興,走上前笑嘻嘻的請了安。南宮金氏本想板着臉,奈何面上雖勉強緊繃着,嘴角卻還不自覺的彎了。
恰在這時,聽外頭丫鬟招呼了聲,“大少爺……”聲兒還未落地,就見南宮瑾風風火火的大步邁了進來,進屋後直接問道:“娘這般急匆匆的叫兒子過來所謂何事?”說完這話,纔看到花吟也站在邊上,疑惑的眉頭一挑。
“你哥倆還真是一個樣兒,最近都忙的不得了,到底在忙什麼呢?”
南宮瑾心知母親這是在擠兌他也沒搭話,花吟卻說道:“回夫人,我在做藥。”
“做什麼藥?給那些窯子裡的女子做香露?”
還……真是!花吟聽夫人語氣不好,也學着南宮瑾的樣子不敢則聲了。
南宮金氏有些兒惱了,瞧着桌面道:“你看你們兄弟倆,好好的姑娘不要,偏去惹那種不正經的女人,怎麼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
南宮瑾繼續保持沉默。
花吟卻憋不住了,上前幾步,站在南宮金氏身側,急表忠心道:“夫人,我和他們男人不一樣。”
南宮瑾表情古怪,睨了她一眼。
花吟繼續道:“在我這裡,首先我是醫者,其次我纔是個人,至於我是男是女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發誓,我對那些窯姐兒絕對沒有半絲兒想法,若是我這話說的不誠,就讓我明兒個得一場大病死了乾淨。”
邊上有丫鬟婆子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呸!呸!呸!”南宮金氏今日聽說了花吟在沁水岸邊的事,也着實笑了好大會,但笑過後又不免擔憂了起來,暗道三郎畢竟年紀小,可別叫那些淫、蕩的女人給帶壞了。越想越擔憂,便藉着這個由頭打算將這哥倆都敲打一番,豈料花吟嘴溜,一着急就發了這種毒誓。南宮金氏是有經歷的人,最忌諱誓言之類的,聞言激動道的連聲說:“打嘴,打嘴,我就是問一問,你怎麼就妄言亂語起來,你是想氣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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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夫人,我怎麼敢氣你呀。我說的可是句句實話,這些荷包也是那些姑娘感我的情,跟我混鬧着玩的。我都沒當真,夫人怎麼倒當起真來了。”說話的同時又伶俐的給南宮金氏捏起了肩。
南宮金氏被哄的任她再有天大的脾氣也煙消雲散了,邊上有婆子說着討巧的話,“花小大夫真個比女孩子還貼心。”
南宮金氏拍着花吟的手說道:“我呀,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個姑娘。”
“哎呦,那還不簡單,”婆子捂着嘴笑,“夫人如今身體好了,精力也夠了,就慢慢的給大少爺照着花小大夫的性子挑一個兒媳婦就好啦!我看大少爺這這般冷清的人,的確該找個熱熱鬧鬧的媳婦,這樣夫妻倆這日子才過的有滋有味。”這婆子是新近僱到相府來做粗活的,因爲會說些笑話,南宮金氏便時常喚她來取樂。她在田間地頭胡言亂語慣了,剛來相府又沒學什麼規矩,未免口無遮攔了些。
在場的其他下人都嚇個半死,畢竟待的久的人都知道大少爺喜怒無常的一個人,誰敢開他的玩笑不是自個兒找死麼。
南宮瑾卻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動怒的痕跡。
花吟聽了,卻不依了,搶白道:“婆婆就知道渾說!那照你這樣說,我這般話多的將來豈不是要娶個啞巴娘子這日子才能過的下去,否則還不整日裡吵的雞飛狗跳?”人常言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南宮金氏聽了這話,心思一轉,卻是暗暗記下了。
衆人又渾說鬨鬧了會各自散了,臨走之前,南宮金氏屏退衆人,獨獨拉住花吟的手說道:“我知道你這孩子雖然嘴上喜歡天花亂墜的胡說,實則心裡是最有主意的。你天性善良又實誠,看事情有時候比我這活了半輩子的人還透徹。很多我想不通的事,你三言兩語就將我開解了,我真是不知該怎麼疼你好。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我早就看透了,如今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大哥,幸好有你在他身邊插科打諢,沒得空讓他胡思亂想越來越孤僻,我才略微放心了些。你或許不知道,你大哥從小是吃過大苦的,所以他的性子才那般不易接近。我不求你能理解他,只要你能常常找他說說話,莫要他什麼事都憋在心裡就夠了。”
花吟走出南宮金氏的住處後,見南宮瑾在不遠處站着。花吟幾步跑上前,道:“大哥,你在等我?”
“我娘剛纔單獨留下你,和你說了什麼?”
“哦,夫人叫我從今後有事沒事就跟在大哥後頭,大哥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要像狗皮膏藥一般的黏着大哥,大哥要是嫌我,我就跟夫人告狀去……”
南宮瑾沒聽她鬼扯完,擡步走了,花吟樂顛顛的跟上。二人一路走至前院,尚未走近就聽到一聲高過一聲的吵鬧,南宮瑾仍舊不緊不慢,花吟卻先他一步往前跑去。
轉過一堵石雕隔斷,就見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子對着烏丸猛又捶又打,大哭大喊,“下流!無恥!不得好死!”
烏丸猛卻也是奇了,一張臉漲的通紅,由着他打罵,也不還手。
花吟正奇怪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卻見那小子剛巧擡了頭與花吟打了個照面。花吟一愣,指着她道:“樑小姐!”
豈料做男裝打扮的樑飛若旋即面上紫紅,又狠狠踹了烏丸猛一腳,飛也似的跑走了,這時杏兒也自大門外跑了進來,一路大喊,“小姐,你在哪兒?”
花吟追了幾步,那主僕倆就跟逃命似的,花吟眼看着追不上,就回了來,見烏丸猛仍站在原地發怔,一隻手提着烏金寶劍,另一隻手不自覺的在衣服上蹭來蹭去,雖然面上已然不紅了,但神情很古怪。
“你……怎麼她了呀?”花吟小心翼翼的問。
烏丸猛瞪了她一眼沒吱聲。
花吟討了個沒趣,只得轉頭求助南宮瑾,喊了聲,“大哥。”
南宮瑾會意,沉吟道:“到底怎麼回事?”
烏丸猛又瞪了花吟一眼,但主子問話不能不答,遂板着一張臉,竭力保持鎮定道:“屬下方纔在院子內巡邏,見到有個小子鬼鬼祟祟的趴在牆頭,當時我也沒多想,只當是個小賊,捉住她胸口的衣服就將她拎了進來,結果一不小心抓到了她那裡……”
她那裡……那裡……
花吟雖然長的比樑飛若高挑,但是論身材嘛,花吟的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樑飛若鼓囊囊的胸部,按照她們這個年紀,樑飛若那塊地方的肉肉真的可以稱的上“蔚爲壯觀”了。若是她做女裝打扮根本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事,即使做男裝打扮露出半截身子,只要是長眼的都會看出來,偏她只鬼鬼祟祟的露出了一個頭。
花吟想到這兒不自覺的看向烏丸猛垂在身側的一隻手,那手大而厚實,一層厚厚的繭。花吟不懷好意的想,他這大手一張開就能握了個完全,手感一定不錯吧。
結果她太過得意忘形,竟笑了出來。
烏丸猛正羞赧的強自鎮定,一見花吟笑了,擡手就要朝她腦門上打去。
好在花吟反應機靈,身子一滑就躲到了南宮瑾的後背,抱住他的腰亂喊,“大哥救我,猛大人要殺我!”
烏丸猛恨得牙癢癢,卻只得作罷。
花吟亦步亦趨的跟着南宮瑾走了,一時玩心起,又轉過頭衝着烏丸猛做了個鬼臉。
烏丸猛大惱,低頭一眼瞅到腳下一塊小石子,飛起一腳就朝花吟踢去。那小石子帶着勁風,呼嘯而來,只要砸上,一準老疼。
卻見南宮瑾腳步未停,頭也未回,右手迅捷如電擋在花吟面前,精準無誤的接住了那顆小石子。
花吟心內的”譁“還未喊出來,就見南宮瑾輕輕一揚手,那小石子已然碎成了砂礫,紛紛揚揚的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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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宮內傳來一道聖旨,說是丞相義女靜容婉柔,麗質輕靈,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深慰朕心,着即冊封爲昭儀娘娘。
當時花吟正在吃果子,躲在一角偷聽,聞言嘴裡剛咬了一塊的果肉掉在地上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