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氏因爲上幾個月花吟重病哭的太過厲害,落下了見風就落淚的毛病,這事兒她怕家裡人擔心便沒說,只偷偷讓張嬤嬤找了郎中給開了幾副藥,豈料藥還未見效,大兒子又出了事。花容氏少不得又痛哭了一場,及至張嬤嬤將她從花勇的臥房攙出來時,嘴裡還在勸着,“夫人,再不能這般哭了,你忘記郎中的叮囑啦,你這眼睛可不能再見淚了,否則遲早得瞎。”
花吟本站在花容氏身側默默垂淚,聞言不禁擡了頭,追問了句,“孃的眼睛怎麼了?”
花容氏拉了張嬤嬤一把本不願說,但張嬤嬤想着少爺小姐們都大了也該叫他們學着心疼心疼娘了,於是就將花容氏眼睛的毛病給說了。
花吟聽後,自是又傷心又愧疚。上一世她娘就是因爲親人一個接一個離去,日也哭夜也哭,最後瞎了眼睛,後半生的淒涼自是不必細說,自張嬤嬤過世後,也就翠紅一直精心伺候照料花容氏直到她去世。說來,花容氏前段時間認了翠紅做乾女兒時,有句話說的不錯,翠紅的確是比她親生的任何一個子女都強。
花吟想到這兒不禁心頭一酸,拉了花容氏的袖子,踮起腳尖用帕子替花容氏拭淚,道:“娘放心,大哥福大命大,此番定然不會有事,您只管放寬心,可別再哭了,您要是哭壞了身子,我們可怎麼辦?”
張嬤嬤忙說:“小姐說的是啊……”
花容氏卻在這時拉了張嬤嬤一把,壓低聲音道:“嬤嬤,你老糊塗啦,是三少爺,三少爺!”
“啊呀!”張嬤嬤朝自己嘴上輕拍了一巴掌,“下回可不能這般亂叫了。”
花吟看着張嬤嬤和花容氏出了院子,這才掉頭衝回了自己的屋子,撲到牀上,淚如泉涌。
她哭的這般傷心不僅是因爲大哥的傷,而是她在自責。枉她重活一生,竟然忘記了大哥也就在這個時候摔折了腿,幺姑郡的大夫又是沒什麼本事的,後來腿骨沒接好,瘸了腿。也因爲這影響了大哥的仕途。花吟知道大哥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到宮廷去當威風凜凜的帶刀侍衛,可是因爲他的腿疾,他連入選的資格都沒有。後來到了京城,又因爲花吟的緣故得罪了權貴,那些人爲了要羞辱他,給他設了圈套,最後入獄判了宮刑。大哥是個烈性子,不堪受辱,當夜便在牢中自殺了。
花吟越想越難受,惱的捶胸頓足,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花二郎推了門進來,問柴房那水鬼怎麼辦?”
花吟擦了擦淚,怔愣了好一會纔想起這茬兒,啞着嗓子道:“你怎麼給放柴房了啊?”言畢出了屋子。
花二郎跟上她的腳步嘟囔道:“不放柴房能放哪兒,放你房間你願意嗎?再說那麼一個可疑的鬼東西……”
正說着話,花大義有事叫住了花二郎。花二郎叮囑了花吟一聲,“你先別過去,待會等二哥陪你一起過去。”
花吟點了頭,可等二哥一走,花吟傻站在原地無所事事心頭又因爲大哥的事一陣陣的發緊,又想到現在已經八月份了,天氣轉涼,那位老者一身的溼衣裳若是放任不管大略是要生病的。於是,嘆了一聲還是提步朝柴房走去。
遠遠的,尚未走近,就聽得柴房內傳來一聲高過一聲得呼嚕聲。花吟進去後,用手推了推他見他毫無反應,又摸了摸他的脈搏,察覺他脈相平穩,而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幹了,身子也暖和和的,這才又驚又奇的往邊上的草堆上一坐怔怔的看着他。呆坐了一會,不禁又潸然淚下,正傷心的不能自已,突聽一道蒼老的聲音問道:“小子,你哭什麼?”
花吟一愣,擡了頭,就見那原本睡的天昏地暗的老者已盤腿坐起,只不過面容嚴肅,眸中閃着精光,與白日大不相同。
花吟愣了下,擦了把淚,道:“我大哥腿摔斷了,我哭是因爲他會成瘸子。”
老者看了她一會,頗有興趣的樣子,“奇了,你居然不怕我?”
花吟還只顧哽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知道你不是鬼怪,那定然就是個奇人了,既然是人又有什麼好怕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是鬼怪又如何,芸芸衆生,能與鬼怪打上交道,那我便是奇人了。”
老者哼了一聲,“好個伶俐的丫頭,我問你一句,你卻回我十句。”
花吟一頓,“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
老者也不答,緩緩站起身,這坐起間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而後直接命令道:“帶路!”
花吟稍愣了下,老者已然不耐煩,呵斥了聲,“磨嘰什麼呢!”
雖然被罵,但花吟心頭卻是狂喜的。她知道一般有些本事的人都與衆不同。自然,也有那些虛張聲勢的,可這老者的不凡她已然見識過,遂急急忙忙出了門,在前引路。這一路少不得又被老者嫌棄了諸多不好。
及至到了花勇房內,花大義的幾位郎中正幫花勇接骨療傷,花勇痛的滿頭大汗,卻死死咬着一卷布就是不吭一聲。花吟雖然知道這幾位郎中不行,可他們已經是爹爹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若是不讓他們治的話,大哥恐有性命之憂,因此花吟也只有躲到房間內偷偷的哭。
話說那老者自進了房間後,如入無人之地,見那幾個郎中雖擺開了架勢,或手法混亂綿軟無力,或根本就是瞎使勁,而花勇則在他們手裡痛的死去活來,老者從鼻孔內哼了一聲,“庸醫!”言畢徑自從攤開的藥箱內取了十幾枚細軟的銀針。手法飛快,眨眼間,那十幾根針已全部入了花勇的各處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