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王上找您。”屏風處走進來一名侍女,微低着頭小聲喚道。
風縵曦側首,放下手裡的治傷玉膏,臉色冷冷:“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侍女臉一白,頭低的不能再低,腳步急促的退了出去。
冰冷的眼神瞬間換上柔情的水光,風縵曦轉過頭看着牀上昏睡的雲裡,目光癡癡:“雲裡,怎麼辦,我即是盼着你趕快好起來,又是不願你好的太快,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就會消失不見。雲裡,你能明白我的心情麼?”
雲裡只是安靜的昏睡着,氣息平穩,傾世的俊美不羈即便睡着也是足夠張揚。軒轅劍的傷會讓他陷入幾天的昏迷沉睡,體內的真氣元神在運轉調息,傷口也在一點一點的復原,他現在的情況是根本不可能聽得到風縵曦的話。
風縵曦紅脣翹起,她心裡貪戀這樣的日子,沒有外人的打擾,他安靜的睡在這裡,斂了鋒芒畢露的銳氣,變得觸手可及。還可以聽她說說心裡的話,也不會冷着一張臉將她拒之門外,她可以隨心所欲的看着他,就好像他全然屬於自己。這份幸福太過卑微,然這樣的小心翼翼,她已經覺得很滿足。
最後看了一眼雲裡,風縵曦闔上殿門,步子輕輕的走了出去。
妖界蛇王宮,蛇王風霧一身灰錦王袍站在殿中,看着風縵曦走進來只是微微的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角的皺紋極深,眼睛裡時刻閃現着陰狠殘毒的光芒,雖是頭髮灰白皺紋遍佈,依稀還可以看見年輕時也是一個英俊貌美略顯陰沉的美少年。
“少主醒了?”風霧的聲音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刺耳,像是一根極細的繡花針狠狠劃在生鏽的大刀上,聽在耳朵裡生生的成了一種折磨。
風縵曦早已習慣她父王的聲音,那是他之前受重傷留下的,這麼多年她已經聽習慣了。
“沒有。父王,你找我什麼事?”
“咳咳。”風霧低頭咳嗽了幾聲,壓住嗓子裡泛上來的癢意,目光沉涼:“你年歲不小了,今日我和大臣們商議,給你...”
“我不願。”風縵曦氣的笑了起來:“父王你只顧着你自己,總是逼着我嫁給那些討厭的人,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風霧目光冷冷的看着風縵曦,冷哼一聲:“你的感受?你的眼裡除了西鑰雲裡還能容得下誰,這麼些年在他那裡吃了多少閉門羹你不清楚?本王的女兒,怎麼就配不上他西鑰雲裡了,他既然不愛你,你又何必對他癡心不改,世間好男兒多得是,不差他一個。”
話雖如此,可是哪裡又能輕易的放下,她愛了他這麼久,等了他這麼久,他就像那讓人上癮的毒,而她已中毒太深。
“世間男兒再多,我只要他一個,在我眼裡,只有他是世間頂好的男人。父王,縵曦此生非雲裡不嫁。”風縵曦倔強的擡起頭,眼裡是不容改變的堅定,紅脣緊緊地抿起,轉身掉頭就走。
“站住!”
風縵曦好似沒聽到,只顧着朝外走去。風霧看着她突然開口來了一句:“若是本王讓西鑰雲裡娶你呢?”
風縵曦的步子猛的一頓,手緊緊的抓住兩側的裙子,慢慢的轉過身:“父王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既然非他不嫁,本王又只有你一個女兒,若是不讓你嫁給西鑰雲裡,你以後還會聽本王的話?既然這樣,本王就讓西鑰雲裡娶了你,讓你了了心願。”風霧面無表情的看着風縵曦,嘴角扯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雲裡怎麼可能願意娶...”風縵曦臉色一怔,腦中出現一瞬間的清明,視線對上風霧,帶着難以置信的吃驚顫慄:“你想趁着雲裡昏迷讓他娶我?父王,你瘋了麼。”
如今的妖界歸順魔界,妖界的一切還要仰仗魔尊鼻息,這等逆下犯上的事,是牽連全族的重罪啊。
風霧不以爲意的哼道:“本王給西鑰重賣命這麼久,他的兒子娶我的女兒也算是對本王這麼多年替他出死入生的補償,你放心,這件事本王會替你辦好,你只管等着做新嫁娘吧。”
“父王,雲裡他...”風縵曦猶疑,臉色有些難看,她知道雲裡的性子,若是他醒來發現此事,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們。她做夢都想嫁給他,風霧說的,她確實是心動了。可是,她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將會是多麼的可怕,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心底裡竄上一股寒氣。
風霧瞧見她臉色突變,知道她是在想什麼,不由得冷笑一聲,語氣裡頗爲不屑:“西鑰雲裡好歹是個男人,哪有送上門不要的道理,到時候他就算是翻臉不認賬,本王就不信西鑰重會不管這件事,他當年欠我一個人情,也該是時候還了。”
風縵曦張了張嘴,無話可說,心裡矛盾極了,她一方面無比歡欣雀躍,另一方面又擔驚受怕,這種感覺,就像是明知道前路是萬丈懸崖,她仍然會不管不顧的飛奔過去,飲鴆止渴糖衣砒霜,無怨無悔爲愛癡狂。
事情緊鑼密鼓的開始,一切都在暗地裡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風霧下令此事不可宣揚,因此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
雲襄因爲昨天回魔界拿藥,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她哪裡知曉,她這一走,再回來時便已然多了一個嫂嫂。
暮色方降,牽着一抹暖黃依唸的徘徊在天際,妖界便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熾辛城裡一片漆黑,妖是不需要燭火來視物的,他們與生俱來適應黑夜裡的生活,夜晚,纔是他們一天的真正開始。
那抹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熾辛城城樓上時,在漆黑如墨的熾辛城顯得格外耀眼醒目,一羣圍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妖界士兵怔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沒有回過神,眼裡貪婪迷戀的目光流連在挽姜的臉上,其中一個妖情不自禁的站起來朝挽姜走過來,伸手想要摸她的臉。
“啊!”一聲慘叫,方纔那個妖兵捂着扭曲的右手胳膊跌坐在地,痛的直打滾。
其他人頓時清醒,紛紛露出獠牙張牙舞爪的朝挽姜涌了過來:“臭婆娘膽子不小,哪裡來的竟敢傷我們的人,找死。”
挽姜飛身後退,身姿翩然舞動,穩穩的落在城臺上,目光掃過下面的妖兵,聲音輕輕淺淺的響起:“我無意傷他,是他先出手冒犯於我。我只問你們,可曾知道西鑰雲裡在哪裡。”
那羣妖兵停住,相互對視一眼,懷疑探究的視線掃向她:“你是何人,找我們少主做什麼?”
聽到這個,挽姜心知這羣妖是知道雲裡在哪裡的,不由得莞爾一笑,真誠無比的看着他們說道:“你們大可放心,我是雲裡的朋友,來看看他就走,他現在在哪?”
衆妖一聽,心裡的戒備鬆了些,爲首的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妖兵低下頭略一沉思,指了指左手邊那遠遠的明亮處:“少主在我們蛇王的宮裡,你去那裡找他吧。”
挽姜頷首,再次道謝,轉身朝那個亮堂堂的宮殿掠去,另一個妖兵有些生氣的說道:“首領,你怎麼放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進去了,要是王上知道了,咱們免不了受罰。”
那個妖兵首領冷笑的哼了一聲,朝着挽姜飛去的方向看去:“你懂什麼,我若是沒記錯,這額間有鬱冬花印記的女子就是仙界五公主挽姜,她既然敢單槍匹馬的闖我妖界,我倒要瞧瞧她有沒有那個本事回去。你現在傳信給王上,就說仙界公主來妖界做客了,我想王上定會好好招待她的。”
“是,首領。”那名妖兵不滿的情緒消散,笑顛顛的跑走了。
挽姜想,她趁着師傅和四哥他們不備,偷偷地跑下來找雲裡,真是難得的任性了一回,一想到這些天堇宋看她看的緊,她就一陣頭疼,那般寸步不離嚴防死守的看着她,怕她偷偷溜跑。四哥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只會這一招,她早就知道該怎麼對付他了。
腳步悄悄地穿過蛇王宮裡彎彎繞繞的長廊,她奇怪的掃了一眼四周,怎麼連一個值守的侍衛都沒有看到,蛇王宮的戒備太鬆懈了吧,她進來都現在都沒有看到一個人。
正想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朝着她這個方向快步走來,挽姜心裡一驚,身子無聲無息的飛掠上屋樑,隱了自己的身形。
“快點快點,今日是郡主大喜的好日子,你們都給我手腳麻利一點,不要耽誤了郡主和少主拜天地的吉時。”一名年老的婆子指着一排穿着統一的侍女大聲的吩咐道,腳下步子不停,一羣人轉眼間拐過走廊沒了身影。
挽姜顯身,輕飄飄的落下來,腳下一個不穩身子朝前撲去,堪堪扶着廊前的柱子站穩身子,低斂的眸子裡滿滿當當的都是震驚,紅脣微張,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方纔聽見那位婆子說成親,眼神茫茫然的瞟向長廊的盡頭,今晚,原來竟是他的大婚之日嗎?
怪不得偌大的王宮裡都看不到一個人影,想來都是去慶祝這場婚禮,喝喜酒了罷。
她低頭苦笑,自己待在仙界每日都在心裡掛念他的傷勢,不曾想到...罷了,是她多管閒事瞎操心了。
自嘲的笑了笑,挽姜素雅潔淨的白裙在半空中舞過一道風景,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