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後面的司藥仙君這時走過去扶起大哭不止的兮草,回過頭無聲的望向祈回的墓碑,玉碑冰冷無情,它靜靜的佇立在那裡,冷眼旁觀着世間百態,絲毫不能體會此刻在場的人心中的悲苦和蒼涼,看着碑,司藥仙君只覺得眼眶一熱,他連忙伸出手捂住眼睛,有些好笑,亦悲傷莫名。
祈回,你若是還活着,這一切是不是還可以回到過去,回到曾經喜樂無憂的歲月。
只是你不可能再活過來,就像你最疼愛的妹妹挽姜,她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一切都變了,我們只能擦乾眼淚往前走,不能回頭,也沒有勇氣回頭,畢竟,過往的一切一切,早已經被血色覆蓋,連記憶都透着沉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白湖終年平靜,湖面如鏡,能清清楚楚的照見自己的倒影,兮草衝到湖邊用冰冷的湖水整理自己狼狽不堪的儀容,然後怔怔的看着水中的自己,雙眼紅腫,臉色白的像雪,雙眸失神,空洞洞的,望着望着,她忽然嘴角一咧,眼淚再一次奔涌而出,再一次染溼臉頰,她哭的傷心,其他人只好由着她哭,壓在心裡三百年了,是時候好好的宣泄出來,哭過就好了。
“鬧成這樣,你開心了?”拂霑冷着臉走到衡宛面前,語氣冰冷似鐵。
衡宛跪在祈回的墓前,不理會拂霑的話,像是壓根沒聽見拂霑的詢問似的,她一直低着頭認真的擺弄着那些杯盤,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居高臨下的看着衡宛,良久,拂霑眼眸中冷意一劃而逝,他轉過身,看着水天一色的白湖,聲音好似寒冬臘月的早晨,帶着料峭的寒氣,令人不寒而慄:“衡宛,你恨我便直接衝我來,她是無辜的。原本我以爲你心思單純,現在看來,實則冷硬如鐵,是我一直看錯了你。”
身後一直在整理東西的衡宛手一抖,酒盞裡的清酒頓時灑了大半,像是灼燙了她的手,只見她猛的甩掉手中的酒杯,捂着自己的手蹲在那裡低頭沉默,拂霑沒有回頭,他朝着沉默不語的折瀾星君他們微微頷首,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白湖。
他沒有瞧見,衡宛的身子像秋風中的落葉,顫抖的厲害。
“你們吵架了?回去好好說說就好了,人間有句話說的好,夫妻吵架,牀頭吵架牀尾和。”眼瞅着拂霑一陣光似的消失不見,文書仙君回過頭看着依舊蹲在那裡不吭聲的衡宛,用着長輩對晚輩的溫和語氣問道。
“呵呵...”衡宛站起身,有些搖晃,神情慘然,她目光定定的看着文書仙君,那直愣愣的眼神,讓文書仙君心底一陣發怵。
“仙君,你說我和拂霑,是夫妻嗎?”
這話問的委實奇怪,文書仙君不解的看着衡宛,想都沒有想直接說道:“這是自然,你們成婚時的喜酒我都喝了,不是夫妻難道是過家家嗎,哈哈哈。”
“拜天地,喝喜酒...是啊,我們的確是夫妻,可是這夫妻啊,到今天緣分已經耗盡了。呵呵,夫妻,多好聽的一個詞啊,如今聽起來卻可笑至極,我是有多愚蠢,以爲嫁給他便能留住他的心,結果連他的人都留不住,敗的一塌塗地。”
“出了什麼事?是不是拂霑欺負你了,別怕,四哥替你報仇。”聽到衡宛淒涼的話,堇宋第一個跳起來,擼起袖子一副馬上就要去揍拂霑的樣子,司藥仙君忙按住他,搖搖頭示意他先冷靜。
衡宛重新將灑掉的那杯酒倒滿,然後看着那杯酒愣了愣,才幽幽的說道:“他沒有欺負我,是我自己想通了,二哥以前對我說過,強扭的瓜不甜,我一直以爲我明白,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的懂得,放手纔是對我對他最好的解脫。四哥,你若是真的關心我,便讓拂霑寫一封休書給我吧,大家好聚好散。”
衆人呆滯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衡宛說了什麼,原本平靜的衆人都有些惶然和震驚,但是看着衡宛一臉平靜的模樣,滿肚子的話到了嗓子眼都說不出口,只能一臉憂心的看着她。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終於,堇宋深吸幾口氣,壓住滿腔的怒意問道。
“我知道。”衡宛靜靜的看着他。
“這件事我不管,你自己去跟父君母后說,衡宛,有的事不能任性的做出決定,有可能會後悔終生。”
“四哥,別說了,我心意已決。”衡宛搖搖頭,笑着制止了堇宋。
堇宋抿緊脣看着強顏歡笑的衡宛,他的脆弱而固執的妹妹,讓他心裡不知怎麼的就狠狠的疼起來,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名女子的身影,她穿着素雅的白裙,面容模糊,彷彿是在笑,畫面亦有些不清晰,好像是起了什麼爭執,他擡手給了那個女子一巴掌,然後人影攢動,那個白衣飄飄的女子似乎被一個人拉着離開了...
那個人是誰?又是在哪裡?他爲什麼會打她?爲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似乎終於妥協,堇宋沉默了許久,終是垂下眼簾低低的說了句:“隨你吧,四哥管不了你了。”
一行人最終回了仙界,殊不知等待他們的又是另一個難以置信的消息。
當堇宋他們剛剛到達天河時,早已有守在此處的仙兵跑過來,告訴他們天帝天后以及仙界衆仙此時都在堇宋的廣懋宮,天帝命他們回來後直接來廣懋宮。
堇宋揪住那個仙兵,問道:“大家都跑去本殿下的宮裡做什麼,難不成要把廣懋宮拆了不成?”
那個仙兵戰戰兢兢的回答道:“屬...屬下不知,只是聽說好...好像是帝君他...他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堇宋瞪大眼睛,萬分不解:“這好端端的怎麼又走火入魔了?”
隨即丟開那名仙兵,一陣風似的跑了沒影。
折瀾星君和文書仙君對視一眼,文書仙君向來有些散漫和不正經的臉上也多了一絲沉默的凝滯,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直接奔向了堇宋的廣懋宮。
後面的幾個人見他們走的這樣快,也紛紛的加緊了步子跟上去,一瞬間天河邊上再也看不到一個人的影子。
“無湮!”還沒有進去,衆人便已經聽到了殿外堇宋的喊叫聲,衆人立刻回過頭望去,只見四皇子殿下一陣風的闖進來,然後衆人只覺得眼前錦衣一閃,堇宋已經到了天帝面前。
“父君,無湮怎麼樣了?”堇宋抓住天帝的胳膊,有些焦灼的問道。
天帝看了眼冒冒失失的堇宋,瞪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沒有說話。
先一步回來的拂霑此刻走過來將堇宋拉到一邊,聲音低緩,神色嚴肅的說道:“帝君還沒有出來,我們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阿宋你先不要激動。”
堇宋方纔因爲衡宛便已經對拂霑憋了一肚子氣,此刻雖是擔心帝無湮的狀況,倒也沒有忘記眼前這個人就是讓衡宛傷心欲絕的人,他甩開拂霑的手,冷哼了一聲,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扭頭便走回到天帝身邊。
“本殿下自己會問,用不着你假好心。”
拂霑愣住,眼裡有驚訝,有錯愕,有不解,但是很快他便明白了,面色平靜的收回自己的手,拂霑看了眼隨後走進來的折瀾星君文書仙君以及衡宛她們,目光清明的移向眼前殿門緊閉的屋子,不再理會其餘事情。
衡宛瞧見了拂霑的反應,她先是停住腳步有些怔愣的看了拂霑半晌,隨即咬住嘴脣,一聲不吭的走到兮草身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兮草之前哭的太厲害,以至於到了現在眼眶還是通紅的,有仙家好心的詢問她怎麼了,她也只是說路上風沙大,不小心迷了眼。
“上神,時辰還早,你一路趕來,想必也累了,不若先去休息吧,無湮的事,怎敢勞煩上神在這裡等着。”天帝覷了覷緊閉的殿門,側過身看着站在身邊臉色安然的玉方陌年,笑着開口道。
玉方陌年搖搖頭,拒絕了天帝的好意,他笑道:“不礙事。本神與無湮帝君甚是投緣,他如今走火入魔本神也甚是憂心,只是不知道帝君這走火入魔的緣由是什麼呢?”
天帝嘆息的看着殿門,道:“朕亦是不清楚。只是三個時辰前廣懋宮的仙侍突然跑去凌霄宮說無湮快把廣懋宮給毀了,朕趕過來時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正準備走時突然聽到了無湮的吼聲,朕擔心無湮閉關時分了神可能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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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方沉思片刻,然後擡起頭笑道:“本神也擔心無湮是不是走火入魔,既然如此,不若將這扇殿門打開如何,若是無湮一直不開門,難道我們要一直等下去嗎?”
“是啊是啊,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一旁的仙家們紛紛附和道。
“父君,兒臣也覺得,還是讓玉方上神打開門吧,大家都擔心無湮的狀況,還是開門吧。”堇宋也說道。
最終,天帝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慢慢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