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靡靡,奏着無邊的歡娛,音音訴訴百轉千回,裡面的清靈妙音更是聽之讓人神清氣爽。
這是仙界響起的音曲,一旦神界來人,仙界便會奏起此樂,它象徵着對神界對神人無上的尊崇和敬意。
西鑰雲裡俊逸的眉微微一挑,看着正氣肅然的天帝,不可置否的一笑。
玉方上神聽聞此事,不由得皺起了自己的眉。他那與世隔絕的高潔冰雪般的神態上,染上一層薄薄的憂思,目光中透着悲天憫人的透徹,道:“魔便是魔,天下蒼生萬般皆苦,魔卻從來不懂得衆生之苦,不懂得慈悲衆生。”
說完,他看向西鑰雲裡,目光雲淡風輕,沒有絲毫波瀾,不染半分塵垢:“魔尊,今日本神既然來了,又恰好瞧見此事,便不會任你繼續胡作非爲下去,魔界的人,日後若是再犯仙界,本神必親自誅之,以正六界之風。”
雲裡:“除非魂飛魄散,本尊必踏平九重天。你即是神,便不該插手此事,以免弄得自己六根不淨。”
玉方一怔,對上雲裡漠然的眼神,那張臉仿若繚繞着一層雲霧,始終叫人瞧不清真假,玉方微微一笑,面色平靜:“神即爲神,自是有其存在的道理。若是眼睜睜的看着六界因你魔界而殺戮四起,本神,還有何顏面存活於世間呢。”
雲裡淡淡一笑,轉身朝着南天門外走去,聲音冷淡的飄來:“本尊今日一時興起,帶着娘子四處遊山玩水,既然來了仙界,自是該好好打個招呼,怎麼說大家也是相識一場。既然仙界來客,本尊也便不再多做打擾,不過...”
雲裡側頭,對着仙界那幫人燦然一笑,那般傾城的笑容,卻無端端的讓仙界的衆人一陣脊背發寒四肢發冷。
他慢悠悠的說道:“前幾日本尊好意邀請了仙界大公主來魔界做客,本尊的娘子與她相談甚歡,本尊近日有些忙,就勞煩大公主陪着本尊的娘子解解悶了。”
“西鑰雲裡!”天后一聽,頓時氣的不輕,咬牙切齒的喝道,那聲音,恨不得將雲裡扒皮抽骨。
仙界的人都明白,西鑰雲裡這番話,分明是明擺着的威脅,若是仙界不去魔界要人,他是斷然不會將綏真交出來的,而且,仙界若是不準備好他看得上的東西,這人,仙界也是帶不走的。
雲裡並沒有理會天后娘娘,抱着挽姜施施然的走進了魔界衆人之中,再難尋蹤跡,不一會兒,魔界的人已經從南天門消失。
仙界的人面面相覷,噤若寒蟬,不敢開口說話。任誰都看得出天帝天后此刻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大公主被魔界的人抓了,他們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這般失職,追究下來,難免又是一場風波。
天帝沉着臉,胸口起伏的厲害:“司戰,傳召南海太子即刻來仙界!”他天帝的女兒,南海的太子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魔界的人抓了,到頭來還是魔界的人告訴了他們這件事,他倒要看看南海太子如何給他一個解釋。
玉方陌年端然的立在一邊,神色飄然磊落,萬事不縈於心的超然之態。看着天帝怒氣見消,他撫了撫袖口,溫聲開口道:“那魔尊叫西鑰雲裡?”
“正是。他是西鑰重的兒子,現任的魔界魔尊。”天帝不明所以,倒也是如實回答,只是那臉色,還是難看。
玉方望着雲海翻騰的南天門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可是有什麼事?”天帝見他如此,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聲音低低道。
玉方溫潤一笑,霽月光風的臉上滿是寧靜之色:“此處不便多言,陛下若是無事,本神想單獨與陛下談談。”
天帝頷首,揮退了所有人,帶着玉方陌年來到了凌霄宮,稟退了所有伺候的仙侍和侍衛,關緊了殿門,殿內放着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因此依然十分明亮。
天帝和玉方坐下,殿內很靜,靜的有些過分。
端起茶盞小酌了半晌,玉方優雅無比的放下杯子,笑望着天帝:“陛下,此番來的匆忙,並沒有事先告知陛下,還望陛下海涵。”
天帝大笑,擺擺手道:“上神難得來仙界,朕開心還來不及呢,對了,上神這次來,究竟是所爲何事?”
說到這裡,玉方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頗爲無奈的說道:“此事說來甚是棘手,我無意間在神界那塊石頭上窺見此事,思來想去覺得此事關係到六界安危,應當讓陛下也知曉此事。”
“石頭?”天帝愣住,喃喃道:“上神說的石頭,莫非指的是神界那塊諦言石?”
玉方點頭:“諦言石的神力就在於,它可以看見不久的將來要發生的事情。譬如,情劫。又譬如,浩劫。”
浩劫二字由玉方說出口,無端的叫人覺得森寒。天帝的心猛的一沉,手中的杯子差點不小心失手打翻。
他猛的站起來,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浩劫!難道六界將有浩劫?”
見天帝的反應太大,玉方有些發愣,他停了半晌,琢磨着字句說道:“對六界來說,大概,的確是劫。但,又不僅僅是這樣。”
說完,他大手一揮,凌霄宮空無一物的大殿中央霎時幻化出一道虛幻的景象,清晰無比的出現在玉方和天帝眼前。
天帝緊緊地盯着那個流動着的幻景,耳邊是玉方清潤的嗓音:“這便是那一日我在諦言石前瞧見的景象,陛下可有看出什麼。”
那幻影上赫然顯現的便是神界扶溟川上的諦言石,此刻的諦言石,不是平日溫潤的碧綠色,而變成了血色的模樣。整個諦言石,閃閃的泛着血紅色的光芒,格外的奪目。然下一刻,整個石頭又突然變成了墨一般的黑色,黑如深淵的色澤。
天帝吸口氣,指着那諦言石看向玉方:“朕所瞭解的諦言石,素來是碧色的玉石,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沉默了半晌,玉方目光悠然的看向諦言石,臉色在幽幽的光下顯得有些蒼白,他說道:“諦言石終日是碧色玉質的石頭。但是,若是即將有情劫發生,諦言石便會變成淡淡的紅色,三百年前二皇子情劫一事發生時,諦言石便是變成了淡紅色。”
天帝頓了頓,看着眼前玉方變出來的幻景說道:“上神方纔也說了,若是情劫,諦言石最多是淡紅色,如今諦言石分明是變成了血紅色和墨黑色,這裡面又是什麼緣由?”
這時,玉方的手撫上那方幻景,幻景晃了晃,水一般的流動,他微微的啓脣,聲音帶着些涼意竄進人的四肢百骸:“諦言石變成血紅色,是因爲...”
他轉過臉一瞬不瞬的看着天帝,語氣凝重:“因爲這已不是簡簡單單的情劫,而是萬世情劫。萬世情劫出,六界亦遭變亂。更何況,陛下也看到了,諦言石還變成了墨黑色呢。”
“那墨黑色又是怎麼回事?”天帝按住身側的扶手,聲音有些喑啞。
玉方轉身,那片幻景又變大了許多,看的亦是更加清楚了,玉方聲音輕輕的說道:“陛下再好好看看,看仔細些。”
天帝放眼看去,目光緊盯着那幻景半晌,犀利無比的眼眸寸寸的掃過諦言石,待諦言石變成了墨黑色時,上面隱隱約約出現了幾個燦金大字,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迅速的從座椅上站起來,手指指着諦言石,嘴脣抖抖索索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和滔天的震怒。
“西鑰雲裡!竟又是他!”天帝爆發出怒吼,震得凌霄宮宮頂上的仙鳥驚恐的振翅飛走。
玉方陌年目光也移向幻景上的諦言石,聲音低低的響起:“諦言石萬年來第一次同時出現血紅色與墨黑色,諦言石變成墨黑色時,出現了西鑰雲裡的名字,而當諦言石變成了血紅色時,出現的則是挽姜的名字...”
天帝收住怒氣,低着頭凝眉思索了半晌,不確定的看着玉方,說道:“這麼說,那萬世情劫和挽姜脫不了干係,只是朕不懂,西鑰雲裡和那墨黑色,究竟是怎麼回事?”
收起那片幻景,聽到天帝的詢問,玉方長長的出了口氣,語氣仍是帶着凝重和深思:“此前我也不明白,後來,我查了許多上古神冊,才終是明白了,諦言石變成了墨黑色的原因。”
似是苦笑,似是無奈,玉方陌年緩緩的端起已經冷掉的茶盞,看着裡面孤零零漂浮着的一片茶葉,輕輕的吹了口氣,那茶葉晃晃悠悠的沉入底下,他絲毫不管茶水是否涼掉,輕輕的抿了一口,茶微苦,細細回味又帶着些微的甜,滿齒留香。
他擡眸,清明浩冽的深眸素來從容淡定,裡面像是有流雲飄過,那雙不帶有半分俗世紅塵味道的眸子,清冷的有些過分,裡面好似有看破紅塵的洞明豁然。
只是此刻,那雙眸子裡,也暈染上了星星點點的銳利,鋒芒畢露。
他依舊是如往常般的嗓音,清清幽幽,宛如天籟,然則說出口的那番話,對以後造成的驚天動盪,如同千軍萬馬般駛過,踏碎了白骨碾盡了稠血,人世徒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