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帝自己都覺得震驚和難以置信,他曾經去過一次神界,神界的神樹扶桑記錄了未來和過去所有神的事蹟,他有幸在扶桑那裡見過千代雲天的畫像,正是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人。
聽到天帝的話,四周紛紛出現倒吸冷氣的聲音。
千代雲天緩緩睜開眼睛,他先是環顧了四周,見到衆人都是一臉驚恐敬畏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解釋道:“吾名千代雲天,乃戰神一族第一百二十四代戰神...”
衆人目瞪口呆的聽他說着,猛的驚醒過來,慌忙跪拜在地。
“上神請受小仙一拜。”
“汝等起來說話。”千代雲天似乎極爲討厭這樣的禮節,在空中虛揮手臂,衆人只覺得被一股力量拖着起身。
“不知上神此時出現是爲了何事?”天帝站起身,沉穩笑道。
千代雲天哈哈大笑,伸手指着昏睡中的挽姜說道:“此女之名,可是挽姜?”
衆人一驚,天帝不動神色看了一眼挽姜,回道:“正是挽姜。上神認識她?”
千代雲天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轉身看向挽姜,似乎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是啊。她額間有那鬱冬花的印記,又怎會不是挽姜,是吾糊塗了。”
“都長這麼大了啊。”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千代雲天才沉沉感慨道。
他再次轉身,看了一眼衆人,右手托起了挽姜,目光極爲疼愛的看着她,緩緩的開了口。
“吾兒挽姜,乃是本神與月神姜璃之女,當年她出生不久,時逢渡魂簫禍亂六界,吾與她母神爲封印渡魂簫神力耗盡相繼羽化,吾不忍心她孤苦一人,遂將她封印於崑崙丘的鬱冬花苞裡,將其神身神力隱藏於這塊珂因玉中,望後世之人有幸發現她,將她撫養成人。”
萬籟俱靜,風聲鶴唳,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悄然炸開,又有什麼東西轟然死去。
仙界的人看了看千代雲天,又看了看昏迷的挽姜,紛紛低下了頭。
“吾留在珂因玉中的神魂已耗盡,吾兒挽姜今後迴歸神位,乃吾族第一百二十五代戰神。”
千代雲天含笑說着,目光留戀的看着挽姜,“吾怕是無緣等到吾兒醒來,罷了,能見到吾兒長大吾心願已成,諸位保重。”
衆仙家又是朝地一跪,恭敬的行禮。
千代雲天說完話,身影就慢慢的變淡變淺,在溫暖的炫光下,最終消失不見。
而他消失的那一刻,一縷縷的白霧鑽進挽姜的身體,另一塊刻着‘姜’字的碎玉也化成了無數道白線,一點點的進入挽姜身體,抽絲剝繭般的脫離。
她昏迷着,身子在半空中慢慢的立起,三千秀髮飛舞,雙臂張開,白裙怒放,精緻的面容如霧如雲,底下的仙人睜大了眼睛,卻絲毫也瞧不清她的臉。
天帝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臉色嚴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震驚的是天后娘娘了,她難以置信的看着空中的挽姜,不停的搖頭,不停的後退。
她有多恨挽姜,恨她毀了自己苦心營造的一切,恨她輕而易舉的得到所有。
可是現在,一夕之間,她痛恨的這個野種,變成了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女,她不僅不能恨她,反倒是要對她恭恭敬敬,多麼可笑的事實,她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與此同時,尚在人界的玉方上神本自悠閒的走在荒無人煙的土地上,忽見色彩繽紛的數不清的鳥兒朝南面飛去,他心裡微異,下一刻耳畔聽到了轟隆一聲巨響,緊接着絲絲柔柔的奏樂聲便傳進了耳朵裡。
眼神兀地一寒,凜峭如冰芒,他擡起頭朝着仙界南天門的方向看去,神色不明,看了很久很久。
他忽地捂住心口,彎腰那一刻,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灑在這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清秀的臉色有痛苦之色稍縱即逝。
半晌,他慢慢直起身子,用衣袖擦去脣角的血跡,若有似無的笑了。
外界的一切她都並不知曉,她更加無法知道此刻在場衆人心中複雜難辨的心緒,她感覺自己被一團柔軟包裹,舒適而溫柔,耳邊一直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那般親切溫柔的呼喚,似裹了一層蜜甜到她心底,她嘴角有了笑容,心裡柔軟的不像話。
‘吾兒挽姜。’
聲音溫柔似水,她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睜開眼睛,陌生而蒼白的景象,她有些害怕,張口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忽然,前方突然出現一個身影,玉樹蘭芝之姿,雖然離的很遠很遠,卻莫名的安了她的心。
邁開步伐朝那人跑去,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見到這人的那一刻,脣角揚起的喜悅的笑靨。
白茫茫的濃霧中,突然捲起一陣瘋狂的大風,肆掠過來時宛如凌厲的劍鋒,霎那間將棉花團似的大片濃霧割裂成小朵小朵的形狀。
她微微一愣,腳下稍微遲疑了片刻,就看見那股強風瞬間割裂了那人的身形,飄渺如煙般的散落在各個角落裡。
原來是幻覺。
她頹喪的低下頭,心裡不是滋味,那人是誰呢?
她還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樣,眨眼睛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南天門靜悄悄的,衆人屏息瞧着半空中的人。
青絲自發在腦後束住,靈活纏繞間變換無窮,不一會兒一個精緻繁複的髮髻出現在衆人眼中,簡單的白裙變成精緻華光的雲裳,隨着微風肆意的飛舞在偌大的南天門,漫地繁景,不曾改變的面容,分明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這時,九重天上響起了九天凰曲和鳳鳴,那是歡迎神界上神的奏曲,天籟靡靡。
衆人如夢初醒的看着挽姜,即便之前有再多的是是非非,此時此刻,過去的一切終是過去,他們必須放下。
眼下的這個人,不再是曾經的仙界五公主,也不再是令人膽寒的魔界魔後,她是千代挽姜,是神界戰神和月神之女,是主宰六界的神!
轉瞬間,那個被仙界唾棄和厭惡的女子,成了衆人需要仰視的神。
命運的強大,旦夕間灰飛煙滅。
“恭迎千代上神!”呼啦啦的跪地。
在場之人,天帝天后還有堇宋帝無湮都沒有下跪,他們只是靜靜的看着挽姜,以一種沉默的姿態。
帝無湮忽地低頭掩脣咳了起來,那雙眼裡,有着揮散不去的痛苦。
那道溫柔的女聲陡然消失,四周有了喧譁聲,她靜默的立在上空,緩緩地,輕輕地睜開了眼。
那一剎那,日月交輝相轉,南天門上空忽然來了無數的神鳥在那啼鳴,她周身散發着柔和似水的光芒,月光般的傾灑在整座仙宮上,光芒所到之處,黑暗凜然退去,嶄新的面目呈現在衆人眼前。
這便是神力,一舉一動間便是神澤臨世,在不知不覺中已恩德無限。
那雙眸子,淡漠而超脫,冷靜的注視下底下的人,清如幽泉的眼眸,緩緩的似有流水浸潤而過,只一眼便讓人心生敬畏。
“爾等是何人?”空靈的聲音,清淺而淡漠。
站在衆多仙家身後的兮草和衡宛仰着頭看着,她們注視着挽姜,同樣的淚光盈盈。
衡宛驀地笑了,白皙的面龐在那神澤的照耀下顯出一種死寂的顏色,“兮草,你看,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
多麼可笑啊,原來曾經所有的傷害,所有的痛苦,所有還沒來得及風乾的眼淚,在可笑的宿命面前,統統變成了不堪一擊的玩笑。
這個玩笑,賠進去所有人無辜的歲月,毀掉了多少人天真的笑靨。
兮草淚流滿面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那個女子,她曾經最好的玩伴,耳旁是衡宛淒涼的聲音,她心裡蕭瑟一片,目光鈍痛的看向帝無湮,同衡宛一樣慘然的笑了。
誰都不是贏家,大家都輸了。
“恭賀千代上神恢復神身,現如今六界正是動亂之時,上神此刻醒來,真是六界之福。”天帝的臉上堆着和善的笑意,儼然一副純善的仙家模樣。
她微微皺眉,眼中有陌生的神色,“爲何本神的記憶一片空白?”
她腦海中只記得她的父神千代雲天和母神姜璃,雖是不記得他們的模樣,好歹有記憶。
然其餘的竟是絲毫想不起來,對於方纔他們說的事,也是毫不知曉。
天帝回道:“上神有所不知,此前上神被魔界偷襲陷入昏迷,這才失去了記憶。”
“父君你...”聽到天帝如此說,堇宋實難忍受,他正要對挽姜開口,天帝一個警告的眼神掃過來,那樣狠戾的眸子,讓他滿腔的話都無法再說出口。
挽姜點頭,她慢慢的落了下來,雲裳曳地生輝,面容比往昔更加精緻美麗,額間那朵惹出許多是是非非的鬱冬花,依舊笑傲在她光潔的額間,只是花瓣的邊緣彷彿是鍍了一層瀲灩的金色,顯得十分高貴典雅。
“方纔你說六界,六界出了何事?”
聞言,天帝重重地嘆息一聲,滄桑嚴肅的臉上佈滿了深深的皺紋,他看着挽姜,愴然說道:“上神有所不知,魔界魔尊奪得上古邪器渡魂簫,自此引發了六界大亂,那渡魂簫乃是至邪之物,自它出世以來,在六界大肆吸取魂魄滋養自己,尤其是冥界,幾乎所有的厲魂怨靈都被其吞食了,六界的秩序因此徹底混亂不堪。”